仅一夜间,钱宅完全换了副面貌,半扇门倒在地上,另外半扇在风中‘吱呦吱呦’的晃,原本的金碧辉煌,再看已是破败不堪。
几人站在门前,并未踏进去。
离开半月山前,幽柔给了不少金银财宝,路上应该能够用。任卷舒环视了一圈,昨日这门前还聚成一团,嚷嚷着要救钱老爷,现在都像无事人一样,这钱宅的财宝怕是也没少拿。
灵久眼尖,门缝里有块金闪闪的小玩意,她窜上前扣了出来,放在手心仔细端详,跟落仙楼里人们往台上丢的一样,值钱。
她蹦跶回来,将小金块塞进任卷舒手里,“卷儿姐,你放好了,能换不少好东西。”
任卷舒还没反应过来,雪芽先笑了下,“你还将钱交给她保管?”她抬手指了下侧方的一条街,“不等走出这条街,这点钱就得花没了。”
灵久挠头,傻笑了下,“在我这也放不住,一顿饭就没了。”
“花了就花了,还能赚回来。”任卷舒掂了下小金块,笑道,“让你一说,还真饿了,先找个酒馆好好吃一顿,在置办点吃食带着,进到沙漠里,可就没这口福了。”
饭后,五人又在姑墨转了一遭,吃食买的差不多,任卷舒转身扎进小摊,摆的是些姑娘用的饰品,风带过,铃铛声音清脆悦耳。
她将灵久拽了过去,“你不是想要铃铛来,喜欢哪个?”
样式太多,灵久一时挑花了眼,犹犹豫豫的指向一个,又摇头换了个,“这个吧。”
“又没说只买一个,喜欢的都拿上。”任卷舒说完又将雪芽拉过来一起选。
燕辞归看着三人有说有笑的,也凑了上来,两眼扫视了一遍,目光落在胭脂盒上,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腰间的药膏盒,有个**分相似。
一时间有些慌神。
同其尘背着行李,静静等在一旁。
任卷舒付完钱,手里多了个小盒子,转手给他抛了过来。
同其尘单手接过,面上不解,“给我?”
任卷舒笑了下,“对啊,给你的。”
虽然不懂女子用的东西,但总归不像是他能用的。同其尘打开看了眼,红艳艳的,像是桃花内圈的嫣红色,他不自觉皱了下眉头。
任卷舒抿嘴笑了下,怕他发现,又快速收起表情,一本正经道:“现在你肯定用不到,时机到了,我再跟你说它的用途。”
燕辞归有些好奇,凑到同其尘身边看了眼,胭脂。
胭脂?!
同其尘不知其意,听她说后面能用上,便收了起来。
万一后面碰到个情投意合的姑娘,她从中周旋一下,这不就用上了,也借此把之前的事一笔勾销,此计妙!任卷舒笑了下,没有说话。
燕辞归眼睛在两人身上打了转,胭脂都是男子买来送给心仪女子,以表爱慕之意,这卷儿姐给同其尘买?不合适吧?这怎么想,怎么奇怪。
算了,随便怎么闹腾,也不是他能管的事儿。
一路走出街市,燕辞归突然想起一人,转身道:“没去看看钱江尧,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任卷舒道:“差不了,幽柔安排的有住宅,还放了些钱财,不用担心。”
燕辞归点头,“就是觉得他有些惨,本来过的……也不能说不好吧,反正也糟心的,就这么一个阿娘对他还不错的,记忆又没了。”
“你还挺关心他?”任卷舒笑了下,“你那次半夜遭刺杀,应该就是他动的手。”
燕辞归明显愣了下,琢磨一圈也没想明白,但,确实不像钱韶光的作风,他这人心思细,那时还在试探他们。燕辞归疑惑道:“他为什么要对我动手?”
“因为幽柔。”
“因为幽柔?”
任卷舒看向他,“他心悦幽柔。”
燕辞归眼睛差点没瞪出来,“他心悦谁?幽柔!那可是他阿娘。”
任卷舒淡淡道:“又不是亲的。”
燕辞归:“……”就算是亲生的,那也不可能,毕竟他是钱韶光的儿子,幽柔不杀他,也是念些情谊在。
“坏了,田螺还没吃呢。”任卷舒懊恼的拍了下手。
雪芽浅笑道:“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田螺。”
灵久支愣着小脑袋问:“田螺是什么?”
雪芽给他解释道:“一种吃的,在河里面长的,带着硬壳。”
灵久拿着一手的小饰品,一会戴戴这个,一会戴戴那个,给自己折腾半天才歇下来。
闲下来,回想起前天晚收服碎玉的画面,她没忍住问道:“卷儿姐,我们此行要找的邪物,就是一块块碎玉吗?它很厉害?”
任卷舒点头,“很厉害,要是不将他们除掉,这世间就要毁于一旦了。”
灵久眼前一亮,“我们要是将它收服,岂不就成了这世间的大英雄?”
任卷舒看向她,眼底带了几分懒散,“你想要做大英雄?”
“应该是,我还没想好。”灵久道,“你不想做大英雄吗?”
任卷舒道:“大英雄?我还真不想做大英雄。”
大英雄听起来就很威风,若旁人说她是大英雄,心里定要美的找不着北,灵久不解道:“那你想做什么?”
任卷舒道:“做个侠客,能四处闯荡,不管走到哪里,抱不平,鸣冤屈,做做好事,岂不是更快乐。”
燕辞归急忙道:“这跟我想一块去了,四处闯荡多好,整日在山上修炼,早晚都要憋死。我是受不了,不过,幸亏有我这好师兄。”他拍了拍同其尘的肩膀,“我没事就能窜出去。”
“那我也要做侠客。”灵久说的气势。
“你也要做侠客。”任卷舒模仿她的语气,“你连防身的拳脚功夫都不会,妖丹修炼了半天,给自己练了一身毒。日后,每次打起来的时候,总不能让人家咬你一口吧?”
灵久连连摇头,“那不行,那不行。”
她瞟了眼同其尘,他那张脸总是冷冰冰的,看不出什么表情,假想一下跟他学武功,灵久立即摇了摇头,不行,感觉武功还没学会,屁股就先开花了。
又看向雪芽,灵久又摇头,还是不行,雪芽姐姐还得给她讲故事,再教武功就太累了。
燕辞归好像也挺厉害的,但是他看着不靠谱,别武功没练会,先给自己练没了。
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任卷舒身上,灵久点了点头,还得是卷儿姐,靠谱还厉害,要是没学会,两壶酒肯定能哄好,屁股也不用开花。
灵久跑到任卷舒身边,一把抱住她,“卷儿姐,你就教教我法术和武功吧,我也相当侠客,我学会了还能保护你们。”
任卷舒被她晃得头疼,但是细想下来,她这一身武功也该找个传承的,不然死后就白瞎了。任卷舒将她扒拉开,认真问道:“你真想学?”
“想。”灵久一个劲的点头。
“那你擅长什么?”任卷舒思量了下,“就比如说,刀、剑、鞭……随便什么都行,只要你用着顺手,能起道攻击作用就行。”
“……不知道。”灵久仔细想了想,“我弹弓玩的很顺手,打水漂也很厉害,小巧一点的就行。”灵久指着自己,“就我这小个,同其尘的剑都快跟我一样高了,如果我用刀剑什么的,玩不转啊。”
任卷舒点了点头,又思忖了一会,剑簪应该适合她用来做武器,暗器也行。
她摸索出几个暗标递到灵久面前,“先拿着适应一下,等你学会了,配点你身上的毒一起用。”
灵久点头,暗标长得和蝴蝶翅膀一样,银闪闪的,尖头很锋利,用力甩出,若能瞄准要害,肯定能一击毙命。
一路向南,本来是御剑,脚下一片墨绿渐渐被黄沙吞噬,完全变成金色海浪,这便到了浮冥都境内。
风沙随着席卷而来,眼前一片旋转的沙砾,根本看不清方向,呼啸的狂风将人吹的晃晃悠悠。
“灵久,你别拽我裤兜!”燕辞归一手拽着自己的裤,一手御剑,险些给自己晃下去。
灵久喊道:“不要,风太大了,我害怕。”
耳边都是狂风嘶吼,他根本听不清,又喊了一声,“你说什么?”
同其尘一把按住燕辞归,他还没来及反应,已经跟着落到地上。
地面的风也不小,总比上面还好多了,最起码能站住人。
同其尘道:“御剑太危险了,走过去吧。”
“好。”灵久连连点头。
任卷舒给雪芽喂了不少水,这环境太干,短时间难以适应。她从腰间拿出香囊袋子,“要不然你进来待会。”
“没事,缓一缓就好了。”雪芽摇头,脸色红润褪去,只剩惨白。
“水土不服?”燕辞归掏出药丸给雪芽吃了一粒。
“差不多吧。”任卷舒道,“这药能管用?”
燕辞归道:“差不多吧。”
差不多吧?任卷舒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你敢给她乱吃药?”
燕辞归捂着脑袋躲开,“没有乱吃,都是些增强修为的灵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灵久凑上来,“给我吃几个,我涨涨修为。”
“一边玩去,这是药,你当吃糖丸呢。”
烈日高照,放眼望去四周都是荒漠,若是走上几个时辰,身体的水分就得蒸发没了。
同其尘将身上的行囊卸下,“先找个阴凉地歇息,到傍晚再出发。”
“行。”任卷舒点了点头。
几块岩石连成一小片,贡献出阴凉地,同其尘把行囊放好,开始挖沙坑。
灵久一脸疑惑,问道:“刨坑干什么?”
“躺进去,埋起来。”同其尘挖的认真,“保持身体水分。”
灵久幻化出爪子,跳到沙坑里,转身冲同其尘摆了摆手,“你闪开些,看我的。”
同其尘退到一旁,那爪子刨出残影,只见沙土蹭蹭往外倒。不一会儿,她探出头打量着几人的身形,又跑到旁边开始刨土。
燕辞归摇头鼓掌,“这真是术业有专攻。”
“好了。”灵久从坑里跳出来。
同其尘道:“为什么就挖四个?”
“我自己能钻进去。”灵久掸了掸手上的沙子,指向身后的沙坑,“你们快躺进去,我给你们埋起来。”
同其尘点头,又嘱咐道:“记得把头埋在外面。”
“我知道,要不然怎么喘气。”她转身去拉卷儿姐她们,“你们快点躺好。”
燕辞归先蹦到里面躺下,天上半点云彩都没有,一片淡蓝色,安详的不行,“还不错,有种死了的平静。”
“呸呸呸!”灵久说着给他埋起来,在他脸上轻扫了两巴掌,“不吉利的话不能说。”
“你还敢打我了?你个……”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砸过来的衣服盖住头,声音也闷在里面。
到同其尘这,灵久没敢太放肆,埋好后,在他胸前的沙土上拍了两下,把脸盖上。又将卷儿姐和雪芽安置好,自己才钻进沙土里,美美挡住脸,“真舒服。”
等到夜间,温度骤降,任卷舒将雪芽收进香囊里。灵久冻的上下牙来回打架,哆哆嗦嗦的。
同其尘和燕辞归也没好到哪去,任卷舒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氅衣,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身后解开氅衣,披到同其尘身上。
同其尘错愕之际,连忙按住她的手,“你这是干什么?”
“两件肯定比一件暖和。”任卷舒没管他的阻拦,系好后,化成原型跳到他身上。
同其尘将它抱在怀里,扯了扯身上的氅衣,围好。
他这身上确实暖和,任卷舒被捂在衣服里,声音闷闷的,“是不是比刚才暖和?”
同其尘点了点头,随即“嗯”了一声。
任卷舒探出小脑瓜,看向灵久,“你快点和我一样,大家都能暖和些。”
她刚说完,就被同其尘按了回去。
“好。”灵久哆嗦着将氅衣递给燕辞归,又化成狸跳到他身上。
燕辞归系好氅衣,将灵久塞到胸前,“不得不说,确实暖和。”
黑白颠倒,走了有三四天,眼看天色渐暗,前面模模糊糊出现了一片泉水。
灵久揉了揉眼,“坏了,已经出现幻觉了,我看见泉水了。”
不止泉水,还有绿草绿树,好像还有个三层小楼。燕辞归道:“海市蜃楼?”
“先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