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月的到来没有给云安之带来多少情绪上的波动,上一世的事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了,就算遇上老乡,她也没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激动。大概是感受到她的冷淡,千秋月来的仓促,去的快速,她很快就更多的和她那一届结交的朋友呆在一起,就算在学峰遇上云安之,她也是开开心心、活蹦乱跳的叫声一声“师姐”就该干嘛干嘛了,再不会象曾经的小尾巴一样,寸步不离的跟前跟后。
面对这样的千秋月,云安之自己反倒是有点愧疚,明明对方比自己还要小,却要这样顾及自己的感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冷漠了?
云安之反省了两天,然后一口气把以前的学习笔记统统复制一份送给千秋月,接着她就淡定又平静的恢复到她之前的日常生活里去。她就算是学神也有学习压力,也要参加考试,况且她对自己的要求还那么的高。她可没那么多的时间悲伤春秋,揣测人心,她还是先完成这个月的大考吧。听说,琴棋书画诗酒茶的这门减压课这次也要考核,考得不好虽然不会扣分,但云安之本能的还是不愿意看到自己成绩不如意。于是学习的间隙她又拿出笛子,而一看到她拿出笛子,呵呵,有些人的压力不减反增了。
事实上,在她拿出笛子后,最开心的人莫过于祁情。这两个人都同样学的笛子,祁情倒数第一,云安之倒数第二,都是笛艺先生最头疼的弟子。他们俩难兄难弟,偏还都是一颗红心真心向学。教笛艺的先生无数次的把劝退的话放到嘴边,又在他俩真挚又尊敬的眼光下咽了回去。每每给他俩上完课,先生回去后都沉默许久,一方面还要疗伤,一方面还要绞尽脑汁想到底是哪里教学出问题。真正做到了,你们不离我就不弃,一段时间后,学笛子的就剩这两人,其他人为了耳朵不受折磨,换辅修课了。
连云安之的小迷妹千秋月在蹭了两节笛艺课后,也消失无踪。云安之对自己和祁情的笛艺也算有了个清晰的认知,但这不表示她死心。私下里,她觉得自己比祁情还是要强上些许的,她相信,只要自己坚持练习,假以时日,她一定能如自己所愿,有模有样的衣裾翩翩的站在高山上吹上一曲的。只是云安之不知道,祁情私下里也是这样想的。
总之,笛艺先生的束脩是辅修课先生中最高价的,但是其他先生从没有怨言,还觉得还应该补给笛艺先生一笔工伤补偿和医药费。每次上完课,笛艺先生都要吐两口血,吃点药。笛艺的课程在先生的坚持下由七天两节课改成五天一节课,不改不行啊,谢夫人即使把束脩涨到天价,人家也坚持改课程,不改课程宁愿辞职走人。这已经是开课以来请到的第十六个先生了,而这期辅修课才开办了不到一年。
云安之听说祁情在仙门百家已经有了个“笛神”的名号,她偷偷的把自己的笛子藏进乾坤袋里,暗自发誓不学出的样子绝不当众展现她的笛艺,已经有笛神了,她可不想当个笛仙。其实吧,云安之大可不必如此,祁情之所以是笛神,除了他吹奏起来难听到离谱,最重要的是,他吹起笛子还有杀伤力,且这个杀伤力目前为止远远强于他的御兽能力。而云安之只是单纯的吹笛子难听,倒还不至于造成伤害,所以,她比祁情还是要好不少的,坚持练习下去,她也还有练成的可能,就像她当年练习长枪那般。云安之练的最好的枪法就是梦境里被她学来的《云家枪》,她作为一名修士,手持长枪的时候,也有一定的保护力了。
这天笛艺课结束,祁情问先生,不是说要考试的吗?先生我们什么时候考,要怎么考?
笛艺课的先生看着堂下两名弟子苦笑一声,“我就你们这两个徒弟,我还需要特地给你们考试吗?你们什么水平我还会不知道吗?”
云安之目光殷切,“那我们的考核成绩是……”
“不及格!”先生斩钉截铁的三个字打灭了这两人眼睛里的光,然后先生自己在良心的天平上左右徘徊,最终还是没有说服自己给他们打出“及格”的成绩。先生只是安慰他们一句,“但是比起以前,你们还是有进步的,你们最厉害的还是韧性,有这样的韧性在,你们会及格的,会有那一天的。”
云安之和祁情相互鼓励着结束了这学期的笛艺课,并且约定好,下学期、下下学期……只要他们在凌霄宗一天,就坚持报名笛艺课,他们相信有志者事竟成,终有一日,他们一定会用自己的笛艺给自己正名的。
先生在他们身后,听了他们的豪言壮语欲言又止,行吧,你们自己决定就好。反正先生自从来凌霄宗这许久后才反应过来一件事,凌霄宗自己本身就有天籁峰,但是却要从外面招聘笛艺课先生,看中的肯定不是自己的笛艺水平,而是耐性水平吧。不过每每拿到远超于旁人的资薪,笛艺课先生的心情都会释怀很多,没事没事,他能把教学水平在磨难中提升也是门本事,何况,经过这许久的锻炼,天籁峰峰主左未予也向他抛出邀请,邀请他正式加入凌霄宗天籁峰,他笛音中的不屈的意志深深打动了他们。笛艺课先生哭笑不得中,但同时,他也很高兴的接受了邀请。
这次的才艺辅修课考核,除了云安之和祁情,所有学子都拿到了至少自己满意的成绩,至于这俩不及格,太正常了,他们俩要是能及格那才是有猫腻。再说了,反正才艺辅修课的成绩不计入成绩,及格不及格都无所谓,不就是面子上那点事。女儿奴云鸿渊本来听说云安之笛艺课居然不及格,他不服气的躲在一边旁听了一次云安之自己的练习,听完后当晚他一脸菜色的回家。谢千栩吓得还以为他怎么了,后来知道了原委,谢千栩同情的看一眼自己道侣,又同情的远眺一眼学峰。头晕眼花、恶心反胃的云鸿渊还以为亲亲娘子在为女儿难过,不顾自己身体的不适也要安慰安慰娘子,结果才知道自家娘子同情的人是笛艺课先生,这是坚持最久的笛艺课先生,真是很不容易了。
云鸿渊张了几次口,最后对谢千栩说,“加钱,我们继续给他加钱,一定要把他留在学峰,咱们家姑娘还想继续学。”
此事在道侣二人间达成共识,至于人家先生能不能扛得住,坚持的下来,就不在这二人的考虑范围内了。
云安之做好长期抗战的思想准备,就像她和自己的命定武器“来”一样,花上多年时间硬磨呗,毕竟她吹笛子就算难听,但不会有杀伤力啊,她每天坚持花小半个时辰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练习吹笛,她还不信自己成功不了。
只是云安之没想到的是,吹笛这门技艺她很快就用上了,用上的时候,她反而懊恼自己吹笛怎么就不能象祁情一样具有强大的杀伤力呢?不过,那个时候,她能吹响就已经是万幸,懊恼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
这件事我们需要从才艺考试后又过了三个月说起,那时候,凌霄宗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而当时,这些奇怪的现象并没有被人注意到。
凌霄宗学峰弟子非必要不得离宗,但是内门弟子、杂役、童子这些人并没有这些限制,山下凌霄城的不少凡人其实很热衷于来凌霄宗找一份工作,又能增长见识,又能收获更丰盛的薪水。而凌霄宗在这一块的管理相当松散,他们只是找了一个杂役这块的负责人,告诉他每个月需要完成哪些任务。至于具体由谁负责,工作细节、工作时间这些,他们全然不管,连薪水都是交由负责人安排,凌霄宗这些研究怪们分不出这些心思。
凌霄主峰的杂事组光处理凌霄宗门内事务就已经快要焦头烂额,他们一直把杂役这块的工作外包出去,除了当时宫氏兄弟一事被人在这一块利用上,就没出过大问题,所以他们继续外包,并没有因此提升警戒。结果在这一次,他们栽了个巨大的跟头。
云安之会遇上这事纯属巧合,她毕竟是少宗主,有时候宗主云海闭关的时候,有些事务她这个少宗主就不得不顶上了。这次就是如此,她以少宗主的身份参加某次西域宗门聚会,一群人在一起扯皮久了,耽误了不少时间。等云安之往凌霄宗赶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很晚了,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要天亮了。
此时,是一天中夜色最深的时候,凌霄宗除了值夜巡逻的弟子,大部分都在各自的房间里休息。再过半个时辰,杂役们是最先开始一天的工作的,有些杂役家就在山下的,他们这个时间也开始陆陆续续出门,计算着时间要准备开始工作了。
按照凌霄宗的规定,在宗门内严禁御剑飞行,因为这些研究怪太喜欢躲在房间里研究学习,如果再不找一切机会让他们多走动走动,按云安之的话,四肢肌肉都快要退化萎缩了。所以少宗主提出的这项提议虽然大家不是那么的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出于对少宗主的信任,大家还是照做了。再所以,云安之御剑停在山脚下,她的要求她自己也得遵守啊,云安之打着哈欠就这么一步步的顺着山路扶摇直上。她做好准备上山后直接去食堂吃早餐吧,这个时候睡不到一个时辰不如不睡了,她偶尔也是能用打坐替代睡眠,虽然潜意识里她觉得只有睡眠才能更好的恢复精力。
云安之边上山边缓慢调息,她一路御剑飞行回来还是消耗了不少灵力,这天的课程有体修课,她只能抓紧一切时间能恢复多少就恢复多少,否则,师姐霍小丁和师尊云雾可不会因为她一夜未睡就在训练上放水,她们反而会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而加倍的操练她,云安之也很了解她们。
走着走着,一路上也零星看到一些杂役,有的已经开始工作,有的也正在往山上前进,要先完成报到才能领取今天的工作内容,有些杂役为了能早早离开,自然就只能更早的过来了。凌霄宗工作时间很自由,在这一点上只要求他们今日事今日毕,今日是压着时间线毕还是提早毕全由个人做主。所以云安之一开始并没有在意这些擦肩而过的人,直到她在一些人身边经过时,鼻翼耸动了两下,这个味道,她似曾相识。云安之照样保持之前困倦的样子前进,脑袋里面却在高速运转。
她为什么会对这味道有种熟悉的感觉,一种古怪的味道,有点腥,有点甜,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她曾经在哪里闻到过,是在哪里呢?是在什么人身边闻到过呢?
云安之边走边回想,然后就在这时,她身后有一道极细微破空声响起,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她,云安之装作漫不经心的伸了个懒腰。接着这个机会顺便活动两下身体,她顺势躲过了身后的攻击,但是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个攻击她的事物急速擦着她的衣角飞过,速度太快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是那东西泛着奇怪的蓝色,这蓝色她似乎也有印象。
然后云安之的眼睛猛地睁大,她的头脑清晰将这些线索和脑海里面的回忆串连起来,她现在明白了。
只是对方既然已经选择对她下手,又怎会被她之前的举动所迷惑。云安之想明白的瞬间对方下一波的攻击也到了,一股掌风伴随着越发浓重的腥味向云安之的后心袭来。云安之在感知到攻击的瞬间就向前跃起,逼开了对方的偷袭,但是当她张开口准备说话的时候发现她还是没有完全避开。
可能就是那股子奇怪的腥味,她的声音完全发不出来,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说不出话也就意味着云安之不能与对方交流,更重要的是,她甚至不能示警,不能告知毫无防备的凌霄宗——有敌人来袭。
云安之咬着牙再三躲避攻击,她的动作幅度很大,造成的动静也很大。既然没办法发声示警,那么就只能期待造成足够大的动静引来巡逻的弟子,用这样的法子也能有用。
可是对方的准备也很充分,他们选择对云安之动手的这个地方离巡逻弟子的巡逻范围有点距离,这个时间,巡逻弟子大多巡逻在别的地方,只要他们能抓紧时间,在巡逻的人巡逻到这附近之前控制住云安之,那么就不会打草惊蛇,还能继续他们的行动。
这些人对云安之的攻击顿时就更是迅猛,云安之焦头烂额之际,心里居然还在想,以后只要离山,身上一定要装备上烟花、爆竹这类的示警之物,这条要作为门规写进门规大全里。
云安之走神之际还能一个低头,躲过一只悄无声息向她飞来的虫子,顺着虫子袭来的方向看过去,她看见了不久前的“熟人”。
这个人正是几个月前和云安之等人在烟尘宗打过一架的千古宗修士尹落,他们在擂台赛上与当时的凌霄甲组交过手,使用各种阴暗的手段也没有战胜凌霄甲组。云安之对这个人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这个人当初就是追着丁明萱攻击的千古宗修士中,最阴损最凶猛最无耻的那个人,云安之当时在台下看的拳头都握紧了,碍于规则只能留在原地。
后来因为她自己陷入心魔,昏迷中被带回凌霄宗,她也忘记继续追问千古宗那些人的下场。怎么也没想到几个月后,居然在这里又看到她很讨厌的那个人。此时他的穿着打扮看起来就是山下普普通通的凡人,完全没有一点修行人的痕迹。
云安之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这样乔装打扮说明他另有所图,且绝不会是好事。而尹落发现他被云安之认出来,他任由自己的同伴追击云安之,而他自己站在原地,对着云安之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云安之的眼睛微微眯起,她知道这下不能善了,也暂时指望不上别人。她跟这些人,看来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苏忬曾经问过她,“安安,有朝一日你孤身一人遇到袭击,你准备用言语去说服别人放过你吗?如果别人执意要杀了你呢?”
苏忬你果然有乌鸦嘴(预言家)的天赋啊,你假设的情况如今又一次成真了。而且对方封印了云安之的声音,云安之握紧长枪“来”,好吧,既然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我不想死,那么,我们就战吧。
云安之不再逃避,翻身冲向攻击她的这些人,来战吧,看谁拼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