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的一声,云安之手里的长枪“来”忽然自己反过来带着她的手腕一拨,长枪荡过,刚好把偷袭而来的葛东陵的短剑险之又险的拨开一点点,擦着云安之的身体,只在左臂上留下一条血痕。
其他人长出一口气,结果气出到一半,葛东陵手腕一抖,他的短剑又倒飞回来,这次瞄准的是云安之的后背。这时才有人注意到,有极细的比发丝还要细的链子绑在短剑剑柄,另一端连在葛东陵的手腕上。云安之头也没回,一柄长枪绕着自己的身体打出一个漂亮的枪花,再一次砸飞了短剑。葛东陵手腕再一抖,控制着短剑飞回他的手里,这次暗自可惜的人成了他。他知道,接下来想要出其不意杀了云安之的计划基本落空,对面的九个臭小孩都会警惕他的。
事到如今,谁都看得出来,凌霄战阵有一个控制者,他是战阵的头脑,把控战阵的变化。这次的控制者是云安之,所有人都记住一件事,以后如果和凌霄战阵对战,找到并消灭战阵的控制者是第一要务。
你们要这么想其实也没什么错,只是凌霄战阵的灵活多变你们目前只知其一,云安之在这一场的暴露就是全盘暴露吗?以后战阵的控制者还是她吗?或者说,还会只有一个人吗?还会不会有新的变化呢?你们啊,还是太小瞧凌霄宗这帮子研究怪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云安之被“来”救了第一次,第二次是她自己有所准备。两下接完,云安之握着“来”的手背在身后克制不住的发抖,一来是这看似轻描淡写、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的两下其实云安之自己知道一下子消耗掉很多灵力。二来么,虽然上一世已经死过一次,当刚刚是自己在意识清醒的时候第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这样的冲击力不可谓不大,简单的说,后知后觉的云安之这下把自己吓着了。就算她是凌霄宗少宗主又如何,真的有人铁心对她下死手,事后凌霄宗把对方碎尸万段了自己也活不回来啊。云安之感谢大师姐霍小丁,没有她那段时间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的鞭策,她今天就死定了。
长枪“来”在她手心忽然一抖,云安之反应过来,赶紧又小声感谢“来”,她不会忘记是“来”救了她第一条小命的。“来”又抖了两下,云安之觉得自己听见那个熟悉的、奇幻多变的声音说,“这还差不多。”
云安之默默地黑线了,也许自己真的取错名字了,现在给它改名叫“傲娇小公主”还来得及吗?
安安啊,你当初要是真的用这个名字,我想长枪大概会自己插回地面,选择继续沉睡吧。
凌霄战阵在云安之走神的这片刻又继续运作,宫氏兄弟的攻击更猛烈了,葛东陵似乎被他们牵制住,但是吧,局面似乎陷入僵持阶段。在观战众人眼里,凌霄宗这群少年能抗争到现在就已经很强了,只要他们继续坚持一会儿,谢沧海那边的对战已经快要结束了。
凌霄宗这边不看另一方的战局,但是葛东陵会看啊,谢沧海此时稳占上风,结束她的战斗会是很快的事情。葛东陵不怕谢沧海,但不表示他愿意在陷入战阵的情况下继续对战谢沧海。葛东陵此时有点急了,作为一个出窍期的修士,到现在还拿不下这群小孩,他前前后后伤了有三四处了,而这群小孩唯一的伤患还是之前自己的偷袭,这场战局战到现在他是最丢脸的,回去后,他要如何在南域的仙门百家面前立足?说白了,葛东陵到现在为止,都没想过自己会败。
为了抢在谢沧海之前解决战斗,葛东陵怒了,他的攻势顿时就更凌厉了。因为短剑有细链连接,所以接下来的战斗中,葛东陵的一双短剑时不时被他当作暗器扔出去,再由细链控制着攻击他人,原本近身作战的短武器在他的操控下战斗范围顿时扩大很多,宫氏兄弟再没办法缠着他近身作战,整个凌霄战阵全体人员被他拖进战斗中,这下,最高兴的凌霄战阵。云安之连口哨都不用吹了,葛东陵自己把自己放置到凌霄战阵最能发挥实力的地盘,他们再不用顾忌宫氏兄弟,只让他们攻击了。
葛东陵马上就发现自己失策了,他面对不是两个临时的元婴期,而是九个临时的元婴期,葛东陵这时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局势已经脱离他的控制,不是这个时候他后退一步,只和宫氏兄弟交手就能解决的问题。不过,就算是九个元婴期,葛东陵也不慌张,他可是出窍期大圆满,离分神期只有一步之遥。
这场战斗此时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凌霄宗的这些少年先露出疲态,他们人多也没用,葛东陵两柄到处飞窜的短剑把他们驱赶的上窜下跳,他们反而是疲于奔命的角色。少年们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青,青了又紫,这会儿紫中泛着蓝,蓝中透着绿,五颜六色,很是新奇。谢沧海甚至放慢自己的攻击,想让这帮小破孩再被现实继续淬炼下去,她期待着他们能从实战中学习到更多。
但是谢沧海忘记了一件事,人的认知和承受力,以及脸皮厚度是不一样的,凌霄战阵中最先觉得丢脸到极点,忍不住的修士是祁情。而这场战斗,在祁情拿出那只横笛,没有用风吹奏,而是横在自己唇下吹响的那一刻,走向让在场所有人记忆犹新、生不如死的新篇章。
“不要啊!”近一点的凌霄战阵其他八个人,包括一贯死鱼脸的宫商角、死鱼眼的宫徵羽和远处半摸鱼状态的谢沧海全疯了,他们丢下自己的对手,全部冲向闭着双眼准备吹笛的祁情。
葛东陵懵了,前一瞬还在和自己对战的那个小孩瞬间就转身冲向自己的队友,完全不管自己的短剑马上就要刺进他的身体。这是,什么情况?
千古宗懵了,他们的带队长老眼看着就要丧命在谢沧海的剑下,结果谢沧海转身惨叫着冲向自家宗门的弟子。这是,什么情况?
观战的西域其他宗门懵了,怎么回事,第一次见这种打着打着,忽然丢下自己的对手冲向自己的队友的事情,这是,什么情况?
下一瞬,祁情的笛音响起,所有修士都知道答案了。离他最近的,他自己的同宗在笛音响起的瞬间,第一时间蹲下身体,双手抱头用灵力拼命封死自己的耳朵。
而正在冲过来的谢沧海脸上出现挣扎的表情,她是冲过去救那帮倒霉臭小孩还是保存自身,先远远躲开来?一人守护凌霄宗数十年,战斗起来从不后退一步的谢沧海此时纠结于要不要后退躲起来,她虽然还在犹豫,但是灵力封耳的速度不比那帮臭小孩慢。然后,在场的所有修士,都不分你我的收到统一的攻击。
相对而言,离祁情最近的葛东陵当场就口吐鲜血,双眼上翻,直挺挺的倒下。然后其他修士吐的吐,倒的倒,哭的哭,嚎得嚎。连相对距离最远的千古宗这会儿都疯了,本来就被谢沧海暴揍一顿,正准备一剑穿心的尹昆直接惨叫一声,被一曲笛音直接送他身死道消,其他仅剩的三名弟子连个挣扎都没有直接晕过去了。总之,那场面,真叫一个热闹啊,多少年后有修士聊天说到凌霄宗祁情的笛,这些曾经的受害者继续吐的吐、倒的倒、哭的哭、嚎的嚎,完全不受控制,他们收到了极严重的心理创伤,这辈子都会记得的那种。
凌霄宗这八个少年虽然及时用灵力封耳,但也没有完全封印住听觉。三个在哭,三个晃神,两个僵直,他们也没比别人好多少。僵直的宫商角看向泪流满面的宫徵羽,这两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少年相互扶持着,坚强的走向已经不省人事的葛东陵。宫徵羽数次拿起剑又数次放下,他倒不是心软,他看看葛东陵又看看还在吹笛的祁情,做了一个掏钱递出的手势指指祁情,又指指葛东陵。他的意思是,哥哥,要不我们不杀他,我们出钱雇佣祁情每天吹笛给葛东陵听吧?
宫商角毫不犹豫,拿起黑狸奴,一刀捅穿搅碎葛东陵的灵海,然后继续如法炮制的捅穿搅碎葛东陵的心脏,让还在昏迷中的葛东陵当场咽气。葛东陵如果看到宫氏兄弟的交流,他一定会千恩万谢的感激宫商角送他干脆的去死。宫徵羽这臭小子太狠了,每天听笛?葛东陵就算死在宫商角手里也想给宫商角行个大礼,谢谢,你是个好孩子。
不管怎么说,葛东陵还是命丧宫氏兄弟手里,他们算是完成自己第一个复仇目标。那边的祁情终于停止吹笛,因为自家谢峰主的“裂山海”架在他的脖子上。祁情双眼含泪,无语问苍天。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谢峰主啊,我也是凌霄宗的,您的剑怎么能架在自家人的脖子上呢?
不架你脖子架谁?你小子吹起笛子要人命就算了,你还喜欢闭着眼吹,你这是打算要谁老命呢?在场所有人的吗?自家人的也一并收了吗?
看着其他人控诉的眼神,祁情面露一个尴尬的笑容,“诸位同门,我,我,我这不是,一时忘形了吗?”可不是忘形了么,他平时在学峰,一拿起笛子,身边所有人马上就把备战目标改成他,他就算想吹笛子也不敢吹,怕被身边的同门给揍了。难得刚刚有个机会让他展示一把,在他想象中,他现在的吹奏水平应该有所提升了吧,谁知道又是一次团灭,要不是自家宗门训练有素,也得跟着一起被灭。厉害啊,这杀伤力,不分敌我,一视同仁的。
谢沧海发自内心的跟祁情说,“你要不要考虑当个音修?我觉得打杂长老云鸿渊都不是你的对手。”
这是来自凌霄宗第二战力的真诚建议,云鸿渊的亲女儿在一边头点得快出虚影了。
祁情摆出很坚定很认真的姿态回复,“不,我要做一个御兽师。”
凌霄宗众人再度深深叹口气,不理解但尊重,其他缓过气的西域宗门松口气,太好了,凌霄宗少了一个群攻的最强攻击力。呵呵,你们高兴早了,谁告诉你,御兽师就不能吹笛子了?!
总之,在祁情吹响笛子的那一刻,凌霄宗的两场战斗就以凌霄宗的全胜宣告结束。凌霄战阵的威名么,被笛神祁情的威名以绝对优势压倒,祁情作为凌霄宗学峰的弟子已经名扬西域,他此时还只是个外门弟子啊,但是在西域,他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西域这次参加大联欢的宗门回去后,一再告诫自己的门人,记住,凌霄宗祁情拿起笛子准备吹奏时,一定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要记得用灵力封住耳朵跑哦,拼命跑哦,信我者不吃亏。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小辈们吃了几次亏后,看到祁情就跑得比兔子快,哪怕祁情当时并没有拿笛子。唉,笛神祁情看着天空一声长叹,他心里的委屈无人可诉,我真的是御兽师不是音修啊!
祁情的故事,我们以后继续。
凌霄战阵这一战收获满满,只是云安之在战后生了场大病。当天晚上她就发起高烧,高烧两天后又是低烧了好几天。医师们诊治结果是,这位小修士心中郁结缠绕,解开心结就好了。
云安之的心结是什么?是葛东陵死在她眼前。
自己差点死了不算大事,但是第一世出生于和平年代的她,和第二世修行至今的她,连着两世加起来,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有人在她面前被杀。宫商角干劲利落的那两刀一直在她脑海里回放,云安之知道在这里,宫商角什么都没做错,但她就是怕。那是一条人命啊,云安之其实最怕的是,自己以后也要杀人吗?自己作为一门宗主,是不是会有人直接或间接的死于自己之手?自己会不会接受、习惯自己能杀人且愿意杀人这件事?
云安之把自己想魔障了,整日里就沉浸在那里独自思考,杀人啊,云安之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以后也会沾染上鲜血么?能做到吗?能接受吗?
云安之想着想着就吐了,吐完了哭,哭累了睡,睡醒了继续想,每日重复。祁情吓死了,以为自己吹笛子把自己同门弄病了。谢沧海当机立断,带队退出本次大联欢,当场就带着所有人一起回凌霄宗。大家也全都没意见,愿意用最快速度回去。
丁明萱一直把云安之抱在怀里安慰,“安安,别怕,一切都会好的,马上我们就回家了,你会好起来的。”
回家?云安之暗淡的眼睛里亮光一闪而过,我想回去,我要回去,我不想在这里了,我要回到原来的世界,那里杀人是犯法的,我也不用杀人,不用习惯杀人。我不要在这里,这里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去,我不要在这里!
已经生活了十几年的云安之忽然对这个世界产生强烈的排斥感,云安之难得的理性全失,满脑子的都是想离开。她要回去,不要留在这个杀人不当一回事的地方了,哪怕回到那个世界她又是孤身一人,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也无所谓,那个世界,那个世界……
谢沧海忽然出手一掌劈晕了云安之,云安之在产生强烈排斥感的时候,七窍忽然大量出血,精神上的排斥感作用于她的身体,在瞬间造成巨大的伤害。如果不是谢沧海及时打晕她,云安之的潜意识能把自己伤得更重。
谢沧海亲手抱起昏迷的云安之上了飞艇,用最快速度带领这群孩子回到凌霄宗。一路上,大家都忧心忡忡的看着一直在昏迷中的云安之,她时而呻吟,时而哭泣,时而口鼻出血。没人知道云安之究竟怎么了,但是大家都知道,肯定是出大事,生死攸关的那一种。就是不知道云安之能不能扛过来,他们很担心自己的同门。
云安之此时陷入心魔中。修士的心魔关最是可怕,无数大能不是陨落在飞升,而是陨落在心魔关。云安之才是金丹期啊,她能过得了心魔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