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沧海不是一般的人,或者说她的为人、头脑、思路、行为都不是一般的人,所以她很不好揣测,没人知道她的思维逻辑,也就没人能预测她遇事会做出怎样的行为。
大家只看见那些年里,她一身黑衣男装,竖着高高的马尾辫,手持一柄重剑立于凌霄宗门外,来访者,或者说来犯者也得问过她手里的“裂山海”才有资格求见宗主云海。谢沧海是真的不拿自己的命当命,那身黑衣黑发无数次被鲜血染红,回宗的那一路,一次次侵染上她的血色足印。
当年的凌霄宗,还没分化成现在的凌霄九峰,她自然也不是止战峰峰主。但是她是掌门大师姐,云海父亲收的第一个亲传弟子,连云海在她面前都要恭恭敬敬、老老实实叫一声“大师姐”,她眼睛一瞪,一把把云海推到身后,“你有你的任务,我有我更擅长的,你好好的给我当你的宗主,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我最喜欢了,别来跟我抢。”
最早的那几年,谢沧海几乎人就住在山门外,每天每天都能看见她在那里抱着她那柄重剑与人厮杀,可是她每次回头,看见山门里的师弟师妹们,她从来都笑得开怀。那几年,是凌霄宗大踏步的飞速增长的一段时期,她的师弟师妹们在她身后拿出玩命的架势刻苦修炼,一个个都增长起来。在经过她的认可后,他们也一个接一个的站到山门外来与她并肩作战,后来,她身上的衣衫、满头的黑发被鲜血侵染的次数越来越少,她受伤的机会越来越少,来凌霄宗耀武扬威的人越来越少,她与她的重剑扬名西域,无命谢沧海,她每次上场都把自己的命当作不存在,而她的敌人才是最后送掉性命的。
这些年,尤其是云鸿渊回来后的这些年,谢沧海低调了很多。按照云安之的改革计划,凌霄宗成立了凌霄九峰,谢沧海是当之无愧、无可非议的止战峰峰主。其实大家一开始是有意向,让她兼职纠察纪检组组长的,以她的声望和功绩,宗门上下是豪无二话的。谢沧海自己不同意,她给出的理由是,老子累了,就想过点安静祥和的日子。
再没人能说半个“不”字。
担任止战峰峰主前,也就是在云鸿渊回来后,到云安之出生前的那几十年,当年的杏林峰峰主柳无恙亲自带领一帮弟子组成专家团队用了将近五十年时间,一点一点给她把身体里一系列暗伤隐患调理好。期间,作为她师弟的柳无恙,以师姐身体被他看光为名求娶多次,每两年求婚一次,足足求婚了二十五次,也被谢沧海痛殴了二十五次,这才含泪退步。但他没有放弃哦,听说这些年依然偷偷有在求婚,你什么时候看到柳无恙鼻青脸肿,那就必然是,他又求婚失败。柳无恙说了,师姐嫁人他也不会放弃的,他会一直等师姐的。然后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又被大师姐痛殴了。这些年,柳无恙成为凌霄宗,乃至西域最好的外伤医师,大师姐谢沧海功不可没。
此时,在凌霄宗低调沉寂多年的无命谢沧海又站了出来,知道她曾经过往战绩的西域众人齐齐后退一步,只有一无所知的葛东陵和千古宗依然站在原地,又由于大家都后退了,他们成为最醒目的“领头羊”,他们环顾四周,浑然不知为什么大家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们。
葛东陵就是投石问路的探路石,南域想要探知凌霄宗的实力,更想知道凌霄宗在西域的地位、声望和号召力。他们把葛东陵丢了出来,而葛东陵作为一个参与过宫门灭门惨案的出窍期散修,会在这里遇上宫门幸存者纯属意外,但是他倒是不介意以他们兄弟作为突破口,好好和凌霄宗过个招。当初让他来的那些人许诺过,等他完成任务回去后,有的是资源等着他享用。葛东陵越想越兴奋,他的眼睛挑衅的看向宫商角和宫徵羽,要是能顺便收拾了这对兔崽子,那可就是意外之喜了。
谢沧海说完“来战”,葛东陵和千古宗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其他西域宗门纷纷退出战场。而西域的烟尘宗现任宗主杨无虞在后退了几步后,咬着牙逆人群而上,他来到谢沧海面前开口,“你我同属于西域,自家内乱是自家的事,但关键时刻还应荣辱一体,进退一致。当初我以为本宗来人就算是来找事,但不会闹到如此大的地步,是我短视了。我向凌霄宗道歉。从今日起,我西域烟尘宗自愿脱离烟尘宗,再不接受南域烟尘宗的领导、控制和施恩。我西域烟尘宗就此独立,是生是死,是兴是灭,皆随天意。”
杨无虞这么一表态,倒是把其他的西域宗门架到火上了,他们继续后退不是,不后退好像也不是。一时间,不少人眼睛冒火的瞪向杨无虞,人是你带进来,事是你家出的,结果你倒是借着这个机会摆脱本宗的控制,还顺带捧了凌霄宗一把,展现了你的大局观。大爷啊,好事坏事好话坏话全让你一人做了说了,你让我们怎么办?能给我们留条活路吗?难道以后真要视凌霄宗马首是瞻?
谢沧海一撇嘴,给了杨无虞一句话,也给了在犹豫在观望的西域宗门一个喘息的机会,谢沧海说了,“你要做什么你随意,你对凌霄宗的冒犯我也给你记着,不是你嘴上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这些外交事务不由我负责,你烟尘宗等着我们家谢夫人吧,自然有她出面跟你解决这方面的事情。至于我么,”谢沧海的眼睛扫视一圈,“你们都别愣着,继续给我后退,把千古宗的人给我留下来就行,我有笔账要跟他们这些虫子好好算一算。”
“咻”,西域的仙门百家后退的速度顿时快了一倍都不止,杨无虞苦笑一下,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后退了。倒是云安之、丁明萱等人诧异的看了谢峰主一眼,本来以为这位峰主就是个单纯的好战分子,现在看来,人家智勇双全,有胆有谋,一句话就将烟尘宗的打算全部破坏,也省得这会儿逼西域的仙门百家站队表态。大事被她轻松化成小事,他们自问自己如果面临这样的局面,处理方法甚至还远不如谢峰主。
宫商角和宫徵羽走出谢沧海的后背,“谢峰主,请把葛东陵交给我们。”
谢沧海眉头皱起来,宫氏这对兄弟如今不过是金丹期,两个金丹期想要越级挑战出窍期根本就是在找死。这时候,凌霄宗的其他弟子,除了还在昏迷的石墩都站了出来,云安之对她恭敬一礼,“谢峰主,请给我们凌霄战阵一次实战的机会吧。”
巧了,除了宫氏兄弟,其他弟子还真的都是和云安之一起研发出凌霄战阵的成员,宫氏兄弟没有加入过凌霄战阵,但是在学峰的时候,也和凌霄战阵有过多次交锋,勉强算是有经验。
谢沧海挑着眉头看向宫氏兄弟,宫商角和宫徵羽沉默了一会儿,宫商角对着云安之等人施礼,“那么,防御和辅助就交给诸位同门了,多谢你们的援助。”
谢沧海走向已经做好备战的千古宗一众修士,只给她身后这帮小孩一句话,“葛东陵必死。”
“是。”九名弟子齐声回答。
只是围观的西域其他宗门齐齐开裂了。你们凌霄宗就是这么往死了练弟子的吗?这九个都是金丹期啊,九个金丹期对战一个出窍期这不依然是送人头吗?难道凌霄宗训练弟子是只要不死就能升级的吗?问题是,这个跨界的难度是不是太大了,他们这些外人都看不下去啊!
在众人无声的眼神谴责下,新的两场战斗即将开始。一场是出窍期葛东陵对战九个金丹期弟子,一场是出窍期谢沧海对战一名出窍期千古宗长老和十名元婴期、金丹期弟子。
在众人心中,凌霄宗的九名弟子主要任务是拖住葛东陵,拖到谢沧海消灭完千古宗那些人就能转身回来收拾他了,没有人相信那九名金丹期的少年真的能对出窍期大圆满的葛东陵造成威胁。葛东陵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他甚至认为谢沧海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他是出窍期大圆满,而谢沧海现在还只是出窍期中期,他们之间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至于那九个小鬼,呵呵,拿来热身他都觉得不够格。
这个时候了,也就不讲究礼仪了,双方一进入到攻击范围,战斗就立刻开始。谢沧海是个中老手,一对多对她而言早习惯了。而另一边,云安之等人研究已久的凌霄战阵第一次出现在仙门百家面前。对云安之等人而言,这是一次难得的实践机会,要么葛东陵死,要么他们死,就这么简单。
云安之等人深呼吸一口气,这边的战斗也就开始了。
虽然是九个人,但只有宫商角和宫徵羽负责攻击葛东陵,其他七个人在各自的地方做些葛东陵看不明白的举动。有两个小孩拿着符在手上似乎在警惕什么,有一个小孩坐在地上直接就开始发呆,唯二的两个女孩,一个握着长枪却莫名其妙用枪尖在地上画……画什么鬼话糊?另一个女孩甩着长鞭居然还打起了哈欠,最后一个小孩闲情逸致的哼唱起歌来。葛东陵强行把眼睛从那七个不靠谱的小孩身上移开,宫氏那对兄弟的攻击已经过来了,他还是先把这两个给收拾了,回头再对付那七个。
结果一交上手,他发现异常了。宫氏兄弟的攻击远超过他们金丹期的修为,隐隐有种元婴期大圆满,快要突破到出窍期的那种威力。不可能!葛东陵边与他们对战,边再度观察这两人。不会错的,以他的修为和眼力,他不可能看错这对兄弟的修为,而且这两人在第一轮擂台赛的表现也符合他们的修为。尤其是宫商角,他刚结束第二轮擂台赛,他的确是金丹期的修为不会错的。
所以,葛东陵的眼神从这对兄弟身上移一点点到那七个小孩身上,所以,是这七个小孩导致的?他们做了什么能让人的修为有如此大的提升?葛东陵冷冷一笑,那又怎么样,就算提升到元婴期这对兄弟依然不是自己的对手。葛东陵操起他的双手短剑一个冲刺到了宫商角和宫徵羽身边,就让这对兄弟好好了解一下这修行阶层的巨大差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