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开始后,沈之媛很快和他的对手战成一团,神谷斋是一支东域的不出名的宗门,甚至有修士猜测,神谷斋里面的修士不是四域中人,他们好像是来自东海某个岛国的海外人士,因为这个宗门的人从行为举止到坐卧立行都和四域中任何地方的风土人情都不相同。
但是无所谓,这又不是凡人的世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在仙门百家并不存在,现如今,连修魔的大家都已经能接受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呢?
况且神谷斋很低调,没什么存在感。仙门百家的清谈大会他们虽有参加,但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发言,各类友好切磋他们也有参与,但成绩一直也就那样,这次能通过初赛和抽签赛的第一轮已经算是这个宗门比较好的成绩了,遇上凌霄宗少宗主所在的“你说什么都”队纯属手气问题,仙门百家用七比三的数据说明对神谷队的不看好,但正式开赛这天,凌霄宗这支队伍里三名主力攻击手的忽然失踪似乎说明神谷队运气其实挺好,但这里面真的只是运气问题?仙门百家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面都有自己的考量。
尤其是在沈之媛和神谷斋所处的神谷队的队员松下守的对战中,两人忽然不再缠斗,各自向后跃起分开一段距离。然后沈之媛放下手中的兵刃,双手也自然而然的下垂。但是细看,你能看见沈之媛难得一见的冰冷的双眸,和他下垂着,却紧紧握住的双拳。
松下守也收起兵刃,如同散步一般轻松的走到沈之媛面前,忽然一击重拳击在沈之媛的腹部,沈之媛毫不反抗的承受住这一击,并且就这么继续承受住接下来的第二击、第三击……
“媛媛,你怎么了?要不,要不你直接认输吧。”台下的云安之和丁明庭都急了,沈之媛不是中了**术,也不象是中毒,他是在神智清醒的状况下自己放弃抵抗。可是,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
台下的云安之和丁明庭很紧张,观战的其他修士也在议论纷纷,只是有些修士由于角度问题,他们看到在缠斗时松下守凑到沈之媛耳边嘴唇蠕动似乎说了些什么,还有些修士看见两人交战时,松下守似乎对着沈之媛摊开掌心,然后沈之媛和松下守就各自分开,接下来沈之媛就放弃防御,成为松下守的人肉沙包。
当值裁判叫停比赛,询问已经被打得口吐鲜血的沈之媛要不要认输?沈之媛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松下守,摇了摇头。按照比赛规则,场上的选手可以认输,也可以由场下同队的队员认输。但场上的选手认输只是输了正在比赛的这一场,而场下队员的认输则意味着由对手获得这一场的胜利,对手的整支队伍将晋级到下一轮。
所以沈之媛接下来对着场下的云安之和丁明庭开口,“你们不要认输,这一场,你们看着就好,其他什么都不要做。”
出于对沈之媛的信任,云安之和丁明庭在台下看得双手都握出血了,两人都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松下守在擂台上,撤掉灵力,慢条斯理的把沈之媛当沙包揍,沈之媛那张在学峰被称为“通杀之美”的脸此时差不多面目全非,一只眼睛肿到睁不开的程度,鼻梁骨很可能都折了,鼻血一直不停的流下来。腹部估计早就打青了,估计内脏都收到冲击,沈之媛一次次咽下嘴里的血,但是他还是听从松下守的命令,不得抵抗丝毫。不管挨多重的拳脚,他都一次次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动也不动的站在松下守面前当沙包。
这很明显不是正常的,观众能看出其中必有蹊跷,但是他们不知道详情,只能呼喊着让裁判、让沈之媛、让台下的其他队员放弃比赛。裁判一次次的询问着沈之媛和台下的云安之、丁明庭,但是他们一直在摇头。观众席传来的抗议声越来越大,对着松下守和云安之、丁明庭等人的嘘声四起,松下守停下殴打的动作,做了个掏耳朵的动作,一脸笑容的看向五官都快变形的沈之媛,“哎呀,他们好吵啊,真烦人。”
沈之媛此时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大口喘息,他的腹部刚才被松下守连续重击,重到一口血再忍耐不住,喷溅出来的程度,才被松下守一脚狠狠踹飞出去,松下守垂眸看着狼狈不堪的沈之媛,笑容更为狰狞,“我啊,最讨厌你们这些美男子,一个个的,脸长那么好干什么,遇到我松下大人,你们就该乖乖匍匐在我脚下,我说跳,你说往哪就行。你们,你们所有人只配苟延残喘在我松下大人的脚下,包括你那些朋友,你的宗门,还有你的家人。”
无视沈之媛愤怒的眼光,松下守拿出一块玉佩得意的在沈之媛眼前摇晃,“你沈家的族徽,只有你沈家嫡系子女才能佩戴的,这一面是你家族徽,这一面的‘悦’字看到了吧,你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孩,你最小的妹妹,哈哈哈哈,我能拿到她的贴身玉佩哦,你猜我在她身边放了什么?”
“不是只有你们这些大门派弟子才有契约战兽,我松下守也有,我让我的战兽偷偷跟在你唯一的妹妹身边哦。所以,乖乖的,沈公子,你乖乖继续起来给我当沙包,我就不下命令。”
“呵呵,我的小宝贝小小的,很不容易发现哦,它只听我的,我跟它说‘咬’,你家那个千娇万宠、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就会没了哦,死得很惨,很疼,她会哭的哦,她会惨叫,她会在所有亲人面前痛苦的死去哦。所以沈公子,休息够了就起来,乖乖的再来给我当沙包,我还没打够呢。”
“感谢天蘅宗这个提前抽签的决定吧,他们让我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工作。哎呀对了,还要感谢你们凌霄宗的飞艇业务,到了西域后,靠你们的飞艇来回还真是方便快捷,省了不少时间哦。好啦,沈少爷,你该起来了,别躺在地上偷懒了。”
松下守大概有什么特殊的技能,场下的观众只能看见他嘴唇轻微蠕动,就算是精通唇语也看不出他究竟说了什么。全场就只有沈之媛能听见他的声音,沈之媛看了眼他手中的玉佩,那质地、那刻痕的确是他沈家嫡系才有的。他的妹妹沈之悦是不是真的被他隐隐威胁了,沈之媛完全不敢赌。
所以沈之媛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身形摇晃着走到松下守面前。这松下守是个变态吧,他真要让沈之媛认输,沈之媛也只能认输,可他非要先虐上这么一场。他越是如此阴险沈之媛就越是不敢赌,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心中的不甘与愤恨强烈到压过被屈辱殴打的疼痛,松下守下手越来越重,沈之媛一次比一次趴得久。全场观众的愤怒都已经被调集起来,一半给了松下守,一半给了这支队在台下默默看着的两名队员。即使看见他们脚边从拳头下面漏出的那一摊血,大家依然不能理解,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就任由他们的队友在台上受虐。而云安之和丁明庭此时都因为牙根咬的过紧而满嘴血腥,但因为沈之媛一句“相信他”,他们就硬是继续忍耐着,忍耐着自己的朋友在自己眼前被虐,忍耐着满场人对他们的不理解和鄙夷,他们一直在忍耐着。
松下守每一拳都打得沈之媛摔出一道血线,明明是一条人命被自己肆意凌辱,但他一点都不觉得畅快,他越打越重,沈之媛一次次趴在地上吐血可是他依然不觉得舒畅,然后,还趴在地上的沈之媛的眼睛与他对上,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不开心了。
沈之媛没有叫痛,也一直没有求饶,他一直默不作声忍受着,但是这种沉默何尝不是一种反抗,松下守喜欢拳拳到肉,打倒骨断肉烂的那种感觉,但如果这个过程中,没有哀嚎,没有求饶,乐趣可就大打折扣了。沈之媛不管被打得多惨,始终不发出一点声音,松下守上前一步看着还趴在地上,满头满脸都是血的沈之媛,沈之媛的眼睛也是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没有一丝恐慌、害怕和退避。松下守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他越发不愉快了。
“跪下,面对我双膝下跪,”松下守又上前一步,这一步踏在沈之媛的血泊里,于是他顺势抬起那只脚,鞋底上沈之媛的血还在一滴滴的滴落,松下守露出一个极为恶劣的笑容,“双手捧起我的脚,把我鞋底沾到的,你的肮脏的血给我用舌头舔干净,一滴血渍都不许残留。听清楚了吗?给我,跪下,舔干净!”
这几句话,倒是让大家都听清楚了,整个场子沉寂了短短一瞬间后“哄”的一声炸锅了,一开始还有些修士浑水摸鱼的喊着“跪下,去舔”,然后发现大多数修士都站起来指着松下守和神谷队在大声叫骂。
但是不管是松下守还是神谷队,他们全然不为所动,松下守甚至还嚣张的向着四周指着他大骂的修士边露出嘲讽的笑容,边招着手示意他们的声音可以更大声一点。松下守在仙门百家此时算是扬名天下了,以其极其丑陋的样子。
这时候,一直趴在地上的沈之媛终于调息过来,从容的起身,掏出一块还算干净的帕子擦净脸上的血渍,虽然满脸青肿,但是此刻的沈之媛看起来比惊怒的松下守体面多了,“随便你,”沈之媛甚至开始整理自己散乱的衣襟,他看也不看松下守一眼,“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都随便你。”
“你看看,你看看,”松下守发出猖狂的笑声,“你们沈家不是重女轻男吗?你们这一家子拼命生孩子不就是为了生个女孩吗?结果怎么样,还不是一样的吗?真的让你做出牺牲不还是不愿意吗?你们沈家就是虚情假意,道貌岸然!怎么样,被我扒下那层虚假的皮了吧,别再说你们沈家怎么重视女人了,这世上女人本来就不可能被重视,哪里都不可能!”
“所以,你倒是动手啊,”沈之媛把自己收拾干净整齐了,这才用漠视的眼光看向松下守,那种如同看虫子看蝼蚁一般的眼神瞬间就把松下守激怒了,沈之媛根本无视他的无能狂怒,继续刺激他,“别废话,你倒是动手啊,不是把你的命定战兽潜藏在我妹妹身边吗?那你倒是动手啊,命令你的战兽动手啊。”
“好,你可别后悔,你妹妹其实就是你杀死的,”松下守被激得狂怒,他不准备再跟沈之媛废话,他自己相貌甚至可以说是丑陋,而且个子连寻常女修都比不过,所以他最讨厌的就是比他高比他帅的男修,所以他刚才大部分拳头都是打在沈之媛的脸上,他后悔了,不应该只用拳头教训沈之媛,他应该就刀,用匕首亲手把沈之媛的脸彻底毁掉,所以松下守准备召唤出他的命定武器,名为毒鹫的匕首,这种自带的毒是具备腐蚀性,他的刀划到哪,对方的皮肤肌肉都会被腐蚀殆尽,他现在打算拿毒鹫对付沈之媛这张他最恨的脸,“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跪下,舔干净我的鞋底,否则我……”
忽然,松下守脸色大变,他就这么保持着一张狂怒暴躁的脸和张牙舞爪的身形钉固在原地,别说手指都动不了,到这一刻,他发现自己连灵力都不知道什么控制不了了。
灵力控制不了最大的问题在于,他就没办法通过主仆契约向远远躲在沈之媛妹妹身边的契约战兽下达攻击指令,也就是说,他前期的布置作废了,他再没有沈之媛的把柄可以用了!松下守唯一能动的就只有他的眼球,此时他眼神中再没有之前的邪恶,而是慢慢浮现出惊恐来。
沈之媛拿出药膏开始往脸上上药,看到松下守僵硬在那里再不能动弹的时候,他轻轻笑了一下,“你调查过洛水沈氏,调查过我和我的家人,但你调查得不够详细啊,我,作为乐修就没了吗?”
松下守拼命的眨动了下眼睛,似乎想用这样的方式说明他的不甘,他的确不甘,他到底漏掉什么如今才会陷入这样的局面,肢体不能动,连灵力灵识都调动不了,他的命定战兽再不能成为威胁,他手上再没有沈之媛的把柄,然后……然后松下守的脸色惨白,他现在才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而沈之媛此刻是持刀人。
松下守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是他希望沈之媛能够让自己死个明白,他紧紧盯着沈之媛的双眼,他相信沈之媛能够看懂自己的意思,也希望沈之媛能够……
沈之媛再度露出一个笑容,“是的,我做了手脚,”他随手打了个响指,随着响指的声音,松下守瞬间化为一滩完全看不出人形的血肉就这么泼洒了一地,沈之媛看着那摊血泥冷笑一声,“可是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好心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答案呢?死吧,你不配为修士,更不配做个人。”
本次竞技大赛到现在,死得最为惨烈的一个修士就此出现,但是在场没有一个人为他不平,连他的队友都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台上用了灵药后,至少脸上的青肿消退大半的沈之媛对着云安之和丁明庭抱了抱拳,他很认真的对二人说,“谢谢你们坚持相信我。”
此时,观众再没有人能够对云安之和丁明庭提出异议,他们这才知道云安之和丁明庭顶着巨大的压力都没有宣布投降是基于对朋友的信任和支持,是沈之媛自己要求的。
不少修士自问,如果他是云安之和丁明庭,他能够顶住这样的压力坚决的,毫不动摇的支持朋友到底吗?
这时候,站在台上的沈之媛对当值裁判,“我申请连战。”
按照竞技大赛的规定,申请了连战的那一队,只要在擂台上的队员在胜利后申请连战,他就可以继续和下一场比赛的对手继续作战。这时候,神谷队的第二名参战队员佐藤熊志一手扯掉身上的斗篷站了出来,这是一个比北域修士还要高壮的汉子,连对对对队的那个身高两米、体重两百斤的尉迟赤都要比他矮一头。观战的修士看到这样的佐藤熊志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沈之媛身高是高,但也比不得佐藤,何况在此之前他还受到重创,这样的状态要与佐藤熊志对战?
大家对于神谷队的确没有好感,但也觉得沈之媛的处境很不妙。沈之媛再次看向场下的云安之和丁明庭,“信我,这一战交给我。”
“当”,第二场比赛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