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群奇葩的世界里我专心修行 第165章 第 165 章

年仅十五岁的凤兰小公主面对这样的屈辱，她并没有后退一步，也没有惊慌失措。从她点头答应以身饲虎那天她就做足了心理准备。

她只是丢掉手中遮挡面容的扇子，将自己的面容坦然露出。既然是妾，也就没必要等夫君去念却扇诗，不就是想羞辱她嘛，随意了。小公主伸手扯掉华丽的腰带，步步向前。

婚礼的时间是这一年冬至后几天，刺骨的北风带着北域的严寒提前到访，强烈的北风裹挟着风雪，小公主每向着北方前进一步，失去腰带的束缚，那件红色的嫁衣就被北风吹着从她身上一点点的剥落。

走到桥的后半部分的时候，那件红色的嫁衣终于离开凤兰公主的身躯，在南岸这边百姓的哭号声中，娇花一般的小公主一身白色的衣衫迎着刺骨的北风走了过去。和着来迎亲的人一起，最后消失在漫天的风雪里。

那件红色的华美嫁衣飘落在河水里，很快被水流带走。这件嫁衣是小公主七岁开始，由她的母亲，一国之后一针一线亲自缝制的，上面镶嵌的宝石珍珠是由她的父亲，一国之主一颗一颗亲自挑选出来的。

这件饱含着父母对于爱女最深沉祝福的嫁衣却不能堂堂正正穿在他们唯一的爱女身上，在婚礼前就被要求脱掉。河岸这一边，送嫁的是凤兰公主的嫡亲兄长，在唯一的妹妹离开后，他踉踉跄跄冲去河岸边，沿着河水一路向下，终于从河水里找到妹妹的嫁衣。可是，他把**的嫁衣抱在怀里，河水迅速将他的一身衣衫打湿，可是他妹妹不能穿啊，不能穿着这身最漂亮的嫁衣嫁给幸福。

他的亲妹妹啊，自小缠在他身后奶声奶气要抱抱的亲妹妹啊，他再不能挡在她前面了，反而是那个才到他肩膀，上个月刚满十五岁的亲妹妹啊，她挡在所有人的面前。她用她柔弱娇小的身躯把整个国家都护在身后，用她的身体化作屏障守护住了他们。

他才十五岁的妹妹啊，还那么小，她还没有情窦初开，她这辈子连第一次心动都还没有过啊。

太子殿下抱着小公主的嫁衣跪在河岸边痛哭失声，在他的身后，是无数愧疚、痛苦又饱受耻辱的人。那件华美的红色嫁衣成为一把火，点燃所有人心中的怒火。

在越是强大的帝王的后宫里，来自各国的帝姬就越多。凤兰公主在自己的国家是金尊玉贵的嫡公主，在后宫里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妃。

因为年纪小、容貌美，最初的时候还颇受帝王的宠爱。入后宫的第二年，帝王亲自下令为凤兰公主建造凤兰宫，里面种满凤兰花，安慰小公主的思乡之情。

年仅十六岁的凤兰公主挺着还未显怀的肚子被帝王亲自牵着领进去，这份厚爱让她在后宫里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五个月的时候，她的孩子流产了，表面上不过是她在宫中散步时脚滑了，只有照顾她的宫人被狠狠责罚，事情就以意外结束了。

在没有人的时候，小公主在寝室里咬着被角嚎哭，她作为母亲，几天前才第一次感受到胎动，她还在想给孩子取个什么样的小名。她希望肚子里的孩子是一个女儿，但她又怕自己不能真正保护住这个孩子。

所以，她即使被下人哄着在大热天还出门散步，即使她已经看见石头上有油渍在反光，她还是踏了上去。甚至在摔倒的时候还扭转身体，让身体前扑，腹部先着地。

对不起孩子，她现在还不能生。不能确保安全，这个孩子就还不能生，她同样是凶手，她故意不保护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借着这份痛苦向帝王又多要来一份怜悯，靠着这丝怜悯，她为自己的母国在这两年的岁贡上减缓了两成。

但是帝王的感情最是飘渺，只不过这两三个月需要好好休养身子，不能接近帝王。这个比她父亲还大的帝王很快就又揽上新的爱妾了。等到终于想起自己已经半个月未来的帝王带着一身沾染的脂粉味来看她，身体尚且虚弱的她，被脂粉呛到咳嗽两声，帝王连门都没进，只在门口说了句让她好好修养转身就走。

新来的下人看着她这里帝王来的越来越少，有关系的又纷纷托关系继续调到帝王新宠的宫里面。当年后宫里独一份的凤兰宫在风光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有了点衰败的迹象，而凤兰宫里面的兰妃，那个花一般娇美柔弱的姑娘，才不过十七岁的年纪而已，今早梳发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一头乌发里生出第一根银丝。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后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太受宠太不受宠都很麻烦。凤兰公主不如皇后，因为和帝王有青梅竹马长久年岁的相互扶持的情谊为基石，即使爱情已经转为亲情，但帝王也愿意将尊重和信任全部交付。也不如月贵妃，身为帝王从小看着长大的表妹，要不是两人年纪相差太大，皇后的位置都是她的。即使如此，有太后和家族的支撑，月贵妃可以在后宫里不看皇帝的脸色也能从容。

象她这般的妃嫔在后宫里到处都是，弱小国家或主动或被动送来的公主，她们才是唯一需要巴望着帝王的宠爱，凭借这点娇宠为自己、为国家谋取一点点的生存空间。她们之间的争斗才是最致命的，也是太后、皇后和月贵妃最喜欢看到的，也是她们三人唯一共同的乐趣。

后宫里女人多，孩子也多，帝王子嗣多的是，对于她们这些异国女子的后裔，以后顶天就是封个小小的郡王，根本不可能继承大统。而女人一旦怀了孩子就不能侍寝。后宫里指望着帝王宠爱的女子多的是，只要短暂的消失必然有新人顶上。凤兰公主直到怀孕了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借着别人的手让自己脱身，短暂的低调的在后宫里调息了三个月，她借着宫中盛宴再次出场。

因为失子更为纤细的体态和略带轻愁的容颜，稍加妆点就更让年岁稍长一岁的她更显韵味。毕竟怀孕让她的身型更加挺拔，有女人味，看着宴会上其他亲王的孩子在嘻嘻哈哈的追逐奔跑。兰妃捂着胸口、强颜欢笑找了个借口去更衣。

她眼里将滴未滴的泪珠让帝王想起已经许久未去看望她，也跟在她身后追了出去，才走到兰妃身后不远处，后就听见她声音极低的自言自语，“若是我那孩子还在，明年这个时候她也能这样开心的玩乐了吧？”

这么一句话，让皇帝想起太医说起她流下的那个孩子，那是一个五官和她容貌极为相似的一个女孩子。一时间，已经有了好几个女儿都生下孩子，自己早已孙子外孙都有的帝王忽然心中一痛。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才想起来他本来再有几个月又能抱住的一个小囡囡，在明年的这个时候，应该会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囡囡奶声奶气在他怀里叫“父王”。

就在他想上前一步，把娇美痛苦的兰妃揽进怀里疼惜，兰妃恰在此时转身，看见他时瞬间闪亮的眼眸和脸上带着泪珠的惊喜表情撞入帝王还在丝丝作痛的内心。

这一刻，兰妃算是真正走进帝王的心里，再不是一个随时会被新人取代的，模糊的身影。而美人在怀的帝王，也忘记了自己早已过了知天命，马上就要迎花甲的年龄。他还在宽慰美人，安慰她“孩子还会来的，一定还是一个象你一般最出众的美人。”

兰妃低垂的眼睛里异光一闪，你听，连这般沉醉感怀的帝王也只是期盼一个女孩儿，帝王本无情，那就别怪她继续算计了。

为了让爱妃如愿，快六十岁的帝王勤奋了许多。他该锻炼锻炼，该食疗食疗，但锻炼身体太累了，有时候吃点补品就能解决的事何必折腾呢，由奢入俭难，好吃好喝逍遥了几十年的帝王，再让他如年轻时一般的自律那可就为难老人家了，何况他不认为自己老。他还能让美人怀孕呢。

兰妃再度怀孕已经是后面第三年的事了，这时候帝王已经年过花甲，白发身旁伴红颜，红颜腹中有骨肉。这还不是最能证明他宝刀未老、年富力强的证据么？帝王意气奋发，自觉神勇不逊当年。

兰妃还有两个月就要临盆的时候，帝王倒下了。这下，他不服老不行。躺在龙床上的时候，皇后来看过他就走，月贵妃都不肯在他床边坐着，说话的时候直接就拿着一块帕子光明正大的挡在鼻子前面。

她们两人走的时候，帝王直接把杯子砸了，双手拉着挺着肚子依然在他身边温婉娴静伺候着的兰妃，他带着皱纹、长着老年斑的手拍拍兰妃雪白无暇、光滑细嫩的玉手，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圣旨递到兰妃手里，“放心，你对我的好我记着呢，有这份圣旨，我走后谁也不能为难你。你可以带着我们的孩子继续住在宫里当太子的庶母，其他的妃子随葬也好，赶出去也罢，你不会的。你只会是宫里尊贵享福的兰贵太妃，你放心，我不能让你比肩皇后，但是让你和月贵妃并肩还是没问题的。”

兰妃手腕一转，从帝王手里扭脱出来，她温柔的抚摸着自己高耸的肚子，笑容柔媚婉约，“臣妾不担心啊，太子啊，他一定会对臣妾好的。臣妾也不会带着孩子当太子的庶母，太子早在东宫给臣妾空好位子了。多年前，臣妾就是东宫里的懿侧君，就等着太子即位后，臣妾将是懿贤妃，生下孩子后是懿贵妃，太子啊，可比您大方多了。”

“你你，你……”帝王气的脸色血红，话都说不清楚。

兰妃抬手扶了扶头发上的发簪，“还要多谢您呢，臣妾来的时候是您让太子去做迎亲使，太子说臣妾一身白衣在猎猎风中行走的样子像极了随时要飞天而去的神女。当天晚上就要了臣妾，他可不舍得神女飞天，他要把这神女啊，拉下九天，留在身边。”

“贱，贱人，你就是……”帝王的脸色爆红后铁青，这个时候他忽然明白这件事情可能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一个破了身的女子怎么可能进得了他的后宫，除非有人为她瞒下此事。

兰妃笑得眉眼弯弯的，她纤细的手指俏皮的点在嘴唇上，“对的，就是您想的那样，皇后娘娘也帮了臣妾呢，她亲自指派的嬷嬷给臣妾验身，她还给了臣妾一种香，这种香您是不是很熟悉？您每到臣妾的宫里过夜，臣妾就点燃这种香。您在香味里‘宠爱’臣妾的时候，太子殿下正在侧殿里宠爱臣妾呢。臣妾啊，一次都没有真正被您宠爱过，一直都是太子殿下，连臣妾怀的两个孩子都是太子殿下的。对了，臣妾在家时也喜欢调香，臣妾闻出这香里面有种成分，您闻了看似神清气爽、精神振奋，其实啊那香料催发您身体的潜能，会把您早点送去长眠哦。”

帝王听到自己最信任的妻子和最期待的儿子一起背叛了自己，这一刻他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比眼前这个女人一直以来的欺骗更为严重。到这一刻，他更明白，这个女人能如此不加遮掩的，在自己的寝室里就敢如此直言不讳说明自己已经无能为力，身边的所有人都背叛了自己，她才敢这般坦陈。

气愤到了极致反而平静下来，回想这一生，当初和皇后相互扶持彼此信任，是什么让皇后如此心狠，是什么时候起，从来都是与自己并肩的皇后对自己起了杀心的呢？

是这件事？还是更早之前的那件事？

回想起来，自己似乎登基之后就一直在各种小事中辜负她，就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消磨掉她的情谊了吗？可是他是帝王啊，哪个帝王真的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男人随口说来哄人的话，都当了皇后了怎么还能当真的呢？究竟是皇后太天真，还是自己太放纵？他心里面真的一直都不知道吗？总以为皇后是那个永远不会变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可是，最先改变最先离开的明明是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初的自己又凭什么要求人家初心不变的呢？

生命到了最后时刻，帝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反省，他平静的躺在龙床上，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孤独的等待着死亡，自古帝王自称“孤”，所以，其实说明了他终将孤身一人，身边所有人都背弃他的恒定的命运了吗？

在次日的晨曦中，帝王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后宫里哭声一片，这些眼泪中可有真心为他所流的吗？有一滴吗？

一滴都没有。

没有子嗣的后妃们在哀叹她们要么殉葬陵墓里，要么守在皇陵外的未来。已有子嗣的后妃们终于能去和儿女们团圆，终于活着走出这冰冷的四方城了，她们为自己庆幸。

俨然是宫中除了太后、皇后、月贵妃的第四人的兰妃也在哭，才哭了一会儿就因为这段时间伺候皇帝的辛苦和悲痛过度诱发早产。兰妃被送进产房里，没多久太医很遗憾的出来，说兰妃娘娘疲劳过度兼悲痛过度，已经带着腹中的孩子一起去追寻皇帝而去。

第二天，倒是太子宫里的懿侧君顺利生下太子的第五个女儿，只是很可惜的是，这个女儿在太子登基后半年就走了。懿侧君刚因生育有功被册封为懿妃，原计划在五公主一岁抓周后再晋为懿贵妃。谁也没想到这个给她带来荣耀的女儿不过一场风寒就没了，不，也许懿妃、太后娘娘和帝王都知道原因。

先帝在凤兰宫里可并非只是过夜，有时候白天也会去凤兰宫吃吃饭、喝喝茶。这个时候，兰妃就一直在旁边陪着，挺着大肚子的时候也陪着。还有那香也一直点着，兰妃白天伺封帝王的时候也在一边闻着，在这样情况下怀孕，孩子能生下来已经是很少见的了，当时太医在孩子出生那天就悄声提醒过当时的太子，说这个孩子尽可能的宠着吧，她可能根本就没多少日子。

五公主走了后，懿妃很痛苦，直接就卧病在床。帝王亲自主持了她的晋位大典。其实此时先帝离世还不到一年，按理来说不应办如此盛大的典礼。但是大家能从皇上的态度中看出来他确实真心喜欢这位只闻其名，从不见其人的懿妃，而且宫里传出的消息是，皇上是想借这场大典给懿妃冲喜的。

也就是说这位娘娘病情很重咯？算了算了，大家不想跟个快死之人计较，随意吧。

懿妃强撑着自己的身体过完整场大礼，一回到她宫里，她就倒下了，那身贵妃的大礼服都没来得及脱下。皇帝过来的时候，只看见她泪流满面的躺在床上，手里抓着五公主的衣服，眼睛看着远方，嘴里期期艾艾的喊着“母后，母后……”

太后娘娘在一边拉着她的手，眼里倒是有几分同情。那香没有放过母体中的胎儿，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孕育中的母体呢？曾经的兰妃，现在的懿贵妃都是一样早逝的命。也许，在她十五岁离开家，进到后宫中做妾的时候就注定了这样的命运，皇家子女倍享尊容又如何，他们所有人也得为这样的尊容付出一切。

“你好好的，等你好了之后，朕送你回家。”皇帝拉起懿妃的另一只手许下承诺。他是真心喜欢这个神女，但是他知道她留在这里是不行的，他的母亲不会让他身边出现这样的隐患。

五公主的早逝，她的病情急转直下，这里面都有母后的手笔。他身为皇帝又如何，有他母亲所在的后宫里他护不住她，除非要与自己的母亲撕破脸皮，永远割裂。

算了算了，曾经的神女是他剥下她的羽衣，强行把她留在身边这些年了，也到了该放她自由的时刻了。他知道自己的母亲虽然因为多年的宫廷生活变得冰冷强硬，但心底依然还有人性。

只要他让她离开，她才能活下去。走得越远越好，干脆就让她回家吧，当初她走的时候，她哥哭得那么伤心，这些年，她为他们国家减免了多少岁贡，她的父母兄长都还在，回家后，他们会记得她的功勋，会好好照顾她的。如此，便让她回家吧，终归这样才能让她活着，好好的活着。

年轻的帝王这个时候还没历炼出那颗冰冷的心，他愿意为了心爱的人退一步。太后娘娘诧异的看了这个儿子一眼，她倒是没想到这儿子居然傻到真的把一颗心投进去了。

然后又很庆幸，庆幸儿子当机立断，她眼神复杂的看向听到这句话后眼睛重新焕发生机的懿贵妃。好吧，如果这个红颜祸水真的愿意离开，那么，自己就此收手吧，也可以不破坏跟儿子之间的母子情谊。

懿贵妃在两个月后薨逝。

一个月后，一辆外表平凡的马车带着眼睛里闪着星星点点光芒的女子越来越接近凤兰城。当年她从这里离开，还是当年那座城，还是当年那座桥，还是当年那条河。这次，她从河的北岸回来了，她没想到，她的有生之年真的能回家。

凤兰公主在北岸离开马车，如同当年那样，她独自一人踏上这座桥。在桥的对岸，是她的国家，她的人民，和她的家，以及在家里等着她的人。帝王早已密信给兄长，通知他在这个时间来这里接自己。她只要踏过这座桥就能回家，她已经看到了，在桥的对岸有一架马车停在那里，空荡荡的桥中央有人守在那里，那应该是她的家人，她的家人也在等她回家。

凤兰公主的脚步越走越快，她长长的裙子在她的脚边如同一道翻飞的云彩，她整个人似乎要乘着这股风飞起，飞向河的对岸，那里有她的亲人和她真正的家，他们在等她。

可是，在桥中央等待着她的，并非是她的家人，而是一场谁也没想到的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