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处还没有装上监控吗?”接待我的女人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
“是的。我需要尽快装。”我说。
“我会打报告的。”她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也许只是假装写着什么。
“多久能装上?”
“快的话一星期。”
“还要记上刚才我说的那些。”
“嗯嗯。”她开始不张嘴地回应我。
我走出OPD大楼。文化处不仅是朴素的问题,没有地毯,没有花,而且没有远程系统,走廊四处也没有监控,卫生间的镜子和洗漱台大得离谱,然而空无一物,没有洗手用品。整个空间像是一个粗疏的乡下旧别墅,她们说到了夏天风扇都不需要开,开着窗户河岸上的风就会汹涌挤进来。
在空大的办公室,甚至不需要开计算机。我就等着隔壁办公室的人们敲门进来递给我下一个行程的材料。照这样下去电话线也可以拔掉了。
第一个行程是:南北区艺术交流周。我瞥了眼纸上的标题,似乎是个很重大的活动,如果这样级别的活动放在OPD我们会不停打电话、写信、收信、加班、头疼。我问进来的办事员:“这个我要做什么?”
“鼓掌就行。”
我抬头看了看她,言简意赅,令人印象深刻。“很好。”
她欠了欠身,走出办公室。
桌子上摆放着鲜花、草莓、切成小方块的各式蛋糕,来自南北区的官员和艺术家们窸窸窣窣地温柔对谈,像是催眠的白噪音,我站在交流周休息室的玻璃前向外张望,云层规律地在天空中停驻——那是宁吗?
这下颌角一定是他,执勤的制服穿在他身上非常精神,他和其他穿制服的年轻男孩子站在场馆外围维持秩序。我立刻发信息给他,直到欢迎宴会开始了半小时后才收到他的回复。
“是我。休息室在哪?来自宁。”
“二楼,跟着指示牌走。来自姬野。”
鼓掌的环节已经结束,我走出宴会厅,站在休息室门口等他。没过片刻,他似乎有点喘息地走进视野。
他跟着我走进休息室,门外的迎宾先生没有说什么。
“我听说了,你现在是‘文化使者’了,非常遗憾。不过这下你理解我了吧。组长又派我来做这种活,一站就是一个晚上,还假惺惺忠告我必须学会从外勤做起……”他开始像个中学生,拉了下课铃后就叽叽喳喳起来。
我告诉他可以先吃点东西。
“可以吗?”宁看了看桌子上的食物。
“请随便,这种小蛋糕非常好吃。”我建议。此刻的休息室只有我们俩。
他拿了一些,又去倒了咖啡,和我坐下边吃边聊。等他把嘴里的东西嚼完喝完,把组长和搭档的“高光时刻”复盘完,我开口道:“其实我听出来一点意思,不知对不对,你想证明自己也能做OPD职位,远胜过你喜欢OPD。”
宁停顿了一下,吞下了自己想说的话。
“要我说,你应该做你真正想做的事。不需要走这个弯路。”
“我想做什么?”宁真诚地问。
“你应该去好好经营男权小组的事情。”
“可是……OPD才是捷径啊,所有人都知道,姞卿也是从OPD晋升上去的,所以你们才爱把我们排除在外。”
“所以你现在的状况才那么难。大家都知道OPD的好处,所以就不是捷径了。”
宁沉默不语。
“别忘了我也是委员,我就没有OPD背景。”
“但是小组的事情也不能当作全职工作啊。又没有办法盈利。”宁露出为难的神情。
“这只是暂时的困难。只要你把小组做得稍有一点影响力,钱会不请自来。”
宁直视着我,“说到钱……我的账户上多了几千块。”
“怎么了?”
“我知道是你。”他咧嘴笑了一下,稍稍站起俯身过来,手压在沙发扶手上,初生牛犊的眼神离我很近很近:“你对我有想法,或许你想包养我?”
宁洗发水的味道散逸出来,或者是香水?不知道,反正男人们总是会把自己搞得香喷喷的。
我无声地笑了,说:“比你想的要好一点。我的需求没那么简单。”
我缓慢地垂下眼睫毛,扫视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后目光回到原位。
这双无形的触手,早已穿透衣服肆虐在他的身体深处,握住了他抖动的心跳。
迎宾先生推开门,吓了宁一跳。他坐回到座位上。我们看着他往桌子上面添加食物。
“活动结束后没有车了,我送你回南岸吧。”
宁的脸上写着“似乎没有理由拒绝”的回应。
社政厅是位于河流边的白色建筑群,其中挖了一条人工水道把建筑群一分为二,文化处的所在就在更靠近河流主干道的这边,沿着岸边有供工作人员散步的小路,一条白色的观景走廊连通两处高缓的陆地,绿色的草地和景观树占了这片地方的大部分,小径和凉亭隐藏其中。最高的白色大楼背对河流,大楼前面是一个更加气势宏伟的雕塑喷泉,这是OPD的办公场所。
姜游追上我,在社政花园的小径上,“姬野,文化处的日子怎么样?”
我想了想该怎么回复,监控还没有装上,乡下别墅的时空是停滞的,“还行吧。”
“你有什么打算?”
我看了看远处,茂密的黄葛树后方是C城的楼宇地平线,能见度不高,更远处的高楼半露半隐,像被晨雾包围的山峦。“我想跟小男孩好好发展发展。”
姜游翻了个白眼,“对我不需要这样吧。”
“我说真的。”我拉过她的肩膀,我们一齐朝花园的北边走去,说道:“他可以帮我的,你知道他是男权主义小组的成员吗?”
“那个宁?”
“对,我想这一点以后可能用得着。”
姜游眨了眨眼,明白了:“是可以作为竞选的新卖点,不过很冒险啊,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好思路。”
“还有其他路可走吗,在这里?”我摊开手。
姜游叹了口气,“好吧,要是我,干脆就这样过上养老生活到头完了。”
“我不想每天下班后再去喝到懵懵的麻醉自己了。”
“喂,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姜游假装很激动,模仿我说话的口气,“你说,这种懵懵的感觉一辈子上瘾。”
“是不错,不过我得能控制酒瘾,这一点很重要。”
“嗯。”姜游点点头。
“委员会那边呢?”我问她。
“一切正常。很忙。新主席很难搞。我不需要酒精就睡得很香。”她皱了皱眉头。
“比原来的更难搞吗?”
“绝对。”姜游想起了什么,转身停下,“我想起我得派人去F区,回来再聊。”
“记得戴口罩,那边据说不太好。”我叮嘱她。
“放心。”她已经走出三四步,“不过,我想问你真的认同男权主义那一套吗?”
“这有关系吗?你不知道我认同什么?”
姜游隔着距离放大了声音,“我不知道,认同里面的白玫瑰吧。回来我送你。”她指了指社政厅楼顶的方向。
我微笑回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