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径流细细端详眼前犹如地狱之门的熔池。
就算她是凤凰竟也会恐惧这样的高温,那便说明这其中的熔浆并不是一般的熔浆,更何况其中的引诱之力不像是要至她于死地,而像是……
像是要将她拥入己怀。
她蹲下身来,尝试般地深入一根手指,顿时,剧痛从小小的手指蔓延到全身,血肉先是焦黑而后便是被焚烧成灰烬,再拿出来时,原本手指的地方就已经空无一物。
只是令夏径流惊异的是伤口的切面并不是焦黑可怖的样子,反而露出鲜红的肌肉与雪白的指骨。
在她的注视下,肉芽渐渐蠕动,攀动着,丝丝痒意也随之而来。
她的手指以不可置信速度重新生长着,不一会便恢复如新。
按理来说,哪怕是凤凰一族的自愈能力强悍,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恢复迅速。
更何况,夏经理能明显察觉出这节新生长的手指与原来血肉有着明显的交界。
她再一次将这节手指伸进熔岩,手指解体的速度较之上一次慢了许多,她感受到的痛苦也不再那么强烈。
这潭熔池竟然能够淬炼她的身体。
夏径流闭上双眸,用自己的意识轻轻触碰识海中的凤凰原翼,想要询问它的意见。
凤凰原翼轻柔的包裹住她的意识,轻蹭安抚她,仿佛在回应她——
别怕,去勇敢尝试吧。
夏径流的心神在这样的安抚下逐渐平静,浑身充满暖意。
她恍然睁开眼,再看眼前的熔岩却已经不再畏惧。
没有半晌犹豫,她退下身上的衣物以及腰间的攀竹,先是尝试般将自己的足轻点熔浆。
只有剧烈地痛感。
这一刻夏径流的恐惧才真正涌起,有退缩之意。
凤凰原翼察觉她的犹豫不决,灵体形态突破识海,来到现世中,再一次轻轻包裹住她裸露的身体,夏径流只觉得身体一暖。
她不由开口:“谢谢。”
她知道这是她必经的道路,或许千百年前的凤凰也必须经此一遭,既然不可避免那就迎头而上。
夏径流最后瞥一眼被用心放在衣物上的攀竹,心一横,紧闭上双眼,没有半丝犹豫跃入熔池。
炽热的熔岩瞬间将她淹没,有岩浆倒灌入她的耳鼻,又将它们吞噬分解。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她好像活在熔浆当中,与其融为一体,又被其攻击着。
一种痛入骨髓与灵魂的的极痛折磨她的神智。
这一刹那,她此甚至感受到濒死的绝望,但仿佛身体中所有细胞的潜能都被榨出用以分裂,与熔浆相互抗衡,仿若在告诉她,她还顽强地活着。
为了避免新生的速度低于吞噬的速度,凤凰原翼也极尽所能散发自己的力量为夏径流保驾护航。
她的意识在痛苦中渐渐模糊,混沌。
此刻熔池边的攀竹绽放出强烈到极致的光芒,它不断颤动,仿佛发生了什么令它恐惧至极的噩耗,甚至发出了刺耳的哀鸣。
下一瞬,它跟着跃入熔池。
——噗通。
毕竟是夏径流都无法抵御的高温,攀竹原身作为一根竹子,再怎么打磨淬炼也不可能做到可以不惧任何温度。
熔岩的包裹下,它渐渐融为一滩绿色液体,不断向夏径流的方向飘去。
夏径流只觉得一阵清凉,她的意识恍然清醒片刻,颤颤睁开不知道分解又融合多少次的双眸。
只见昏暗红色的熔池底部,有一抹清凉的绿那样耀眼,附在她的身体上,与她不断分解的骨血融合。
夏径流竟觉得有一股暖流注入她的心脏,与她的心脏融为一体。
不知为何,她隐隐察觉到一丝方桷的气息。
-
方桷心头重重一跳,他捂住胸口。
有钝痛漫上他的心头,好像又人在重锤他的心脏,妖力被瞬间抽走一半,一时间他跌倒在地,汗流如瀑,同时吐出一口鲜血。
他意识到她出事了,倘若仅仅是攀竹释放妖力,他不会还被抽走妖力,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攀竹也被毁了。
作为自己的本命法器,当初在炼制倚竹时他并没有料到它会有伴生法器,两根竹子中都融有他的心头血,任何一竹损毁他都会遭到重创。
方桷青筋暴起,强撑起身体,将饕炎炎丢在原地,直直冲进裂缝深处。
此刻的饕炎炎还不明所以,被方桷疾行时带来的风吹得舒适地眯眼,再睁眼就不见他的身影。
方桷强忍痛苦以及外界的高温烘烤,耗时许久才强行闯到熔池边上。
突破极限的代价是惨重的,他如今身形摇摇欲坠,勉强靠倚竹支撑身体,身体中的妖力被严重透支。
但这些都不及他眼前所见给他带来的震撼。
只见——
一池喷涌着熔岩的熔池正张着罪恶的嘴脸向他耀武扬威,宣示着它的胜利的傲慢。
他眼神模糊,余光间瞥到熔池边上的一抹白。
方桷定定看去,发现是摆放着叠好的白色衣物。
他止住拼尽全力也要一跃而下的冲动,大脑有一时的卡顿。
这是她的衣服。
她不是被迫跌进熔池的?
莫不是被某些东西引诱?
在他摇摇晃晃走到熔池边时,熔池中忽有反应。
当中的熔浆慢慢收缩,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吸收它。
不久,原本就不深的熔池便即将见底,也渐渐露出池底的人形。
但只一眼方桷便立即收回了目光,双耳渐透霞红。
她没事,幸好。
夏径流此刻正双目紧闭躺在底部,浑身**,雪白的肌肤与深沉的红岩形成了鲜艳的对比。
她颤动眼睫,缓慢睁开眼眸,入眼是陌生的地界。
一时间她想不起自己到底身在何处,缓了许久才起身坐起,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身上不着衣衫,**地躺着。
大脑深处传来钝痛,她双手抱头猛地一晃,弄出不大不小的动静。
一旁的背对她方桷听见她醒来的声音问道:“你还好吗?”
说罢便用妖力将她之前的衣物送到她的面前。
夏径流这才发现这里除了自己还有其他人。
她疑惑道:“你是谁?我这又是在哪?”
方桷的心情在此刻急转直下,他缓缓的眨眨眼,有些不可置信。
她失忆了?
“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他小心问道。
夏径流凝眉,不明所以,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刚穿越过来的那天,好在她身体的潜意识告诉她她确实忘了些什么。
在快速地穿好衣服之后,她从坑中爬出,绕到方桷面前,打量他。
“记得,我叫夏径流。”她双手背在身后,稍稍弯腰,眼神一动不动地落在他的脸上。
方桷没料到她就这么直接站在他的面前,毫不避讳地盯着他,一时间有些不太自在,避开她的直视。
他默默开口:“那你还记得之前发生发了什么吗?”
话一出口,方桷便觉得自己也许是被这周围令人难以忍受的高温热坏了脑子,这明明显而易见。
他保持沉默,不再多说。
夏径流摇头,不知为何自己的心脏在一见到眼前的男人之时就剧烈跳动起来,耳垂也渐渐火热。
“不记得了。”她如实回答,又问:“你又是我的谁?”
方桷这才将视线转回,不过依旧不敢再看她的脸,刚刚的场景脑中此刻仍然在脑中若隐若现,挥之不去。
他强制自己不再多想,非礼勿视。
方桷沉思片刻,忽而想起她常常喊他“方大哥”,于是便斟酌开口:“我应该是你的大哥?”
夏径流坦然一笑,展颜道:“大哥,那你叫什么呢?”
不知为何方桷总觉得这声“大哥”有勾人的味道,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才睁开眼道:“方桷。”
又补充:“木角桷。”
这个场面好像似曾相识只,只是给他的感觉却十分不同。
夏径流神色一顿,脑中闪过破碎的片段,她心中安心,他们应该确实认识,并且关系匪浅。
“方大哥。”她喊他一声,像极了以往每次喊他的样子。
只是失忆后的她眼眸中荡漾着动人明亮的星光,让方桷挪不开眼。
他有些不知道自己自己到底怎么了。
“嗯。”
见他应了自己,夏径流自然而然地挽住了方桷的手臂,朝他笑得更加灿烂。
刹那间,方桷的身形僵住,红晕从鲜少见人的耳背蔓延到双颊,好似微醺的状态,异常明显。
夏径流饶有趣味地看着他面上的风景,明知故问:“方大哥,你怎么了?”
奇怪,明明是我在逗他,为什么我的心也在砰砰狂跳?
夏径流眼神晦暗。
方桷猛然抽出手臂,状似无意实则十分其慌乱的姿态表现得异常明显,眼神飘忽,只敢看向地面:“我无事。”
他僵硬地拉开自己与她的距离,手指不断摩挲手中的倚竹,道:“我们先还是先出去吧。”
说罢,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连背影都松懈下来,仿若周身的高温已经奈何不了他。
夏径流轻笑一声,默默跟上他,道:“好,那……”
话未说完,人就往后仰倒。
方桷察觉不对,立即转身揽住她的腰身。
他看着她沉睡的容颜,眉心一皱,将她结结实实揽在怀中,随即一股独属于她的清香漫入他的鼻腔。
他先是闭眸静静感受这满怀的拥抱,而后才想起自己现在满身大汗,不愿意她被自己污染,于是手穿过她的腿间转为横抱。
夏径流的头顺其自然地垂在他的颈间,有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上。
方桷的呼吸在不知不觉中加重,他斜眼望向颈边,看她安静的容颜,这一刻他竟然有一种心被填满的错觉。
“真是不让妖省心。”他小声开口,害怕将她惊醒。
手将她搂得更紧,一步一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