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江识野笑了。
虽说体校那会儿他打架从来没赢过岑肆,也和这人诸多过节,但要在做头疗上和他“公报私仇”,未免太幼稚。
岑肆有些想法怎么还不如他这个失忆的,还像个高中生……
两人进入机位围着的理疗室,江识野让岑肆躺上床,给他身上搭一层理疗薄毯。
目不斜视。
隔壁夏飞是吕欧做头疗,他很扭捏,怪不好意思地,想到自己要被人的手从头皮、肩颈和脸摸过,笑道:“这还挺暧昧的。”
“……按摩都这样。”吕欧无语死了,这下确信,这人真是个gay。
其实他也有些犹豫,明星都长了个惹不起的金脑袋,得慎重。
瞟了眼隔壁。
好家伙,江识野手已经往岑肆眉心按了,果断直接。
其实在镜头下给明星“上头”,江识野还是有些紧张的,拿捏着一股恰到好处的寸劲儿。
只是刚触及岑肆皮肤时,他就感觉怪异。
之前弹吉他也有这种感觉——手指间流畅自如,肌肉记忆电流般飞火星驰迸出来。
他从岑肆的眉心轻刮到太阳穴,视线和手势一起顺着他的五官勾勒。发现这人脸确实是长得还行。
骨是骨皮是皮的。又干净。
农贸市场买肉的形容在他脑子里转圈儿,就像他的手在岑肆太阳穴上转圈儿。隔壁夏飞开始尬聊:“四哥,你说今天那个叫徐英的嘉宾发脾气是为啥啊。”
岑肆懒洋洋回:“不知道。”
“感觉她和那个李雪雪心情都不太好,还要一起去茶道馆。”
“嗯。”
两人来来回回瞎扯了几句,夏飞不停找话题,岑肆回得愈发敷衍,隐隐还皱了下眉。
江识野这个角度,面前这个人什么微表情都能迅速捕捉到。
后来他们也渐渐不说话了,到了节目组的人和吕欧互动的时候,江识野也从脸部按摩转移到头部按摩。
跟拍大哥凑近拍特写。
在头疗室的洞箫纯音《芦苇荡》里,江识野的手指陷进岑肆的头发里。
不算很短的头发,但很细很软,拂过他的手指手背,痒酥酥的。
——发质真好啊。
吕欧对夏飞说。
这是编导让吕欧要说的台词,嘉宾得夸。
江识野反正是说不出来。
他边听《芦苇荡》边面无表情也专注地看着岑肆的脸,目光从饱满的额头滑到又直又高的鼻梁。一个以前练体育的,怎么能长这么白?
——您皮肤不错。
吕欧又对夏飞说。
江识野抽了下鼻子。
他突然不知道该把自己的目光摆在哪儿,也忘了以前是停在哪儿的。
最后他就盯着岑肆睫毛,还有那上挑的眼尾。
然后他注意到他右眼尾有一颗小痣。
又小又淡的一颗,隐在薄薄的往外展的眼皮褶子里。
其实很难发现。唯有他闭着眼,江识野又凑得那么近,才能注意到。
他觉得眼熟。
是那种纯粹的眼熟,像凝视过很多次。江识野蓦然想到考试时遇到了做过的题型,第一眼就知道“我做过”,类似眼睛的肌肉记忆。可是仔细看完还是不会,脑海里还是空白的。又是一道新题。
他现在就是这种诡异的感觉。
这让他有些心烦,按着穴位的指腹很温热,传遍血液。
岑肆似乎已经睡着了。江识野盯着那颗痣看,也就没有错过他睫毛颤了几下,像挣脱的羽翼。
他把动作放轻了些,托着他的头,手指去寻找各种穴位,像在芦苇荡里穿梭。
“僵尸。”岑肆突然唤他,很低的一声。
江识野手一顿。
岑肆还是闭着眼,笑着说:“太轻了。”
“哦。”江识野便加重了些力道。
岑肆很享受地深呼吸了一口。
鬼使神差地,江识野还陷在他头发里的手像也触到了鼻息,瞬间蔓延起一股酥麻。手指下意识蜷了蜷,到底没有抓住内心那种捉摸不透的淡淡熟悉感。
只有根根短发。
他把岑肆的头发均匀地缠到手中,轻轻往后拽。
又双手合十用小鱼际敲打。
再手指刮到耳朵,安抚点穴。
又往下,按摩肩颈。
按摩头皮的过程很长,接着又要用药汤洗头。
江识野对这个流程有些生疏,药汤一不小心就溅到了岑肆的脸上。
深色的液体,在脸颊滑。
他手忙脚乱,就拿手背一擦。
无声无息,一瞬间就收回了动作。麻利自然。
本没什么,岑肆却突然睁开眼,眼珠子往上转。
他盯着江识野,喉结上下一滚。“你干嘛。”
“溅到水了。”江识野坦诚地回,看岑肆一副被揩油的表情,有些嗤笑,“你怎么这么敏感。”
岑肆眉骨微挑。
这……
按得如此温柔就已经让他惊喜了,怎么还增加身体接触、明知故问呢?
岑肆心中的火苗再次燃起,犹豫了会儿,干脆脑袋往右偏了偏,半试探的口吻:“我额头也有水,你要不也帮我擦擦?快进眼睛了。”
“哦。”江识野就擦了。
动作很快,指腹轻轻一抹,抹完后他就继续洗头。
面不改色淡定如斯,做的都是分内之事。
岑肆却睫毛直颤,仿佛没想到江识野真会下手。
“你……”
江识野皱起眉来:“你可以睡个觉,还有一会儿。”
主要是你醒着这表情搞得我有些尴尬。
这人是不是从来没被摸过脸啊?
岑肆噗嗤笑出声来。“你啊……”
“?”
我啊?
我什么?
这人是不是误会了啥?
岑肆嘴角扬起。
看来刚是自己想多了,江识野就是比想象中“热情”。
只是在用一种顺理成章的含蓄表达。
他心神激荡一阵恍惚,又闭上了眼,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想安静专注地享受此刻。
但手指穿梭于发间,熟悉的触感像回到了几年前,太遥远又太近在咫尺了,岑肆迷迷糊糊地沉醉其中,竟然很快就睡了过去。
江识野专心致志洗着头,把岑肆脑袋往左摆、往右摆。
隔壁吕欧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他自动屏蔽掉,只能听到自己按摩的声音,用药汤洗头的声音,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下次有人问他岑肆时,他可以像比划西瓜一样比划出一个脑袋的大小,他甚至知道了他锁骨的粗细,肩膀的宽度,骨架很大,没有多余的肉……
打住。
我知道这些干什么?
江识野觉得自己有毛病。
被这人奇奇怪怪的反应搞得心有些乱。
但他手却越来越稳,岑肆也越睡越沉。
等一切结束后,都还一动不动。
导演组看岑肆还睡得香,就让吕欧和江识野先去做个后采。
问江识野。
“给岑肆做头疗的感觉怎么样。”
江识野看着黑黢黢的镜头,面无表情坦承:
“是块好头皮。”
导演组哈哈大笑。
这素人不仅有明星相,还比明星有梗。
“你跟他做的时候紧张吗。”
江识野没注意到节目组故意把“给”含糊成了“跟“,回:
“干嘛紧张。”
没问几个问题后采就结束了,江识野回去时岑肆竟然还在睡。
此刻导演组都稀稀拉拉地走了,还有几个摄像师在搬设备,好像没人敢叫他。
江识野作为给他做头疗的人,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便走过去。
目光匆匆扫过他的脸,垂下,扯了扯他的胳膊。
岑肆立马敏感地皱起眉。
一副被惊醒的难受表情,鼻间轻哼一声。
他睁开眼,看着江识野,微眯了眯,有点儿迷糊。
江识野尴尬生硬地说:“起床了。”
这话相当顺嘴,熟悉而陌生,岑肆好像更恍惚了,嗯一声,费力地起床站起。
但也不知他是腿麻了还是睡昏了,突然往前栽。
江识野连忙下意识扶了一把:
“喂你低血糖啊。”
岑肆没应,没力气似地往下滑,江识野忙环了下他的腰,以一个亲近的姿势把他撑着。
肌肉的熟悉感再次电光火石地冒出来又遛走,江识野看到岑肆嘴角似乎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然后心安理得地再次闭上了眼。
“……”
你幼稚吗,他想问。
以前玩警察救美女的游戏,他当警察时,有小姑娘也是这副德行,装昏迷装上瘾了,救到了还往怀里靠。
这个莫名其妙的联想让江识野不寒而栗。他想让这戏精上头的人自己站稳,结果还没松手——
岑肆突然直直地压了下来!
那么高大的身体往下倾倒,江识野招架不及,刹那间天旋地转。
转瞬之间。
咚——
岑肆压着江识野,两人双双倒在了地上。
后脑勺搁地时江识野只有一个想法,
幸好这里铺着地毯。
他还懵着,众人已迅速围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岑肆紧紧地趴压着江识野,脑袋抵着他的肩,两人双腿缠在一块儿,亲密到跟做什么似的。
江识野猛然害臊,想起身,但岑肆宛如一座山,压在下面的自己竟然都翻不动,他的胸膛抵着岑肆的胸膛,本气得火冒三丈,看着人双眼紧闭又骤然心慌。
他像条扑腾的鱼,刚准备挣扎着喊“我没事”,没想到导演组慌里慌张蹲下责骂他:
“你他妈刚干嘛了?”
江识野不扑腾了。
在一片混乱中,他闭上眼,抵着岑肆的胸缓慢呼吸。
无欲无求生无可恋的表情。
岑肆的手还搁在他手臂上,他抽开。
我干啥了?
这还不明显?
——我被碰瓷了。
*《芦苇荡》:大话西游插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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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Verse.他要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