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小铺前。
贺琏和师夜还是掩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情况。
贺琏上前,学着当初帕悯的样子,敲了四下门。
不多时门便被打开了,桑卓和杜艾还是一身黑袍,黑袍连接兜帽,遮挡住眉眼。
杜艾淡淡地道:“既然来了,直接走吧。”
贺琏点点头,跟着他们兄妹二人。
路上,师夜悄悄对贺琏道:“进了城堡之后如何行事?”
贺琏想了想,道:“你什么打算?”
师夜却不假思索,道:“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听你指示。”
贺琏:“那你问我干嘛?”
师夜微微笑道:“我的身家性命可都系在你身上了。要是不问清楚,我岂不是要枉死?”
贺琏无语地道:“好吧,那你跟着我就是。对了,腿伤好了吗?”
师夜连连点头,心里似乎有些感动,道:“当然好了。放心,绝对不拖你后腿。”
桑卓:“你俩能闭会儿嘴吗?”
贺琏低头,道:“对不起。”
师夜也低下头,道:“我闭嘴。”
城堡外。
宫廷侍卫看着他们四人走来,伸出手拦下,道:“等下,你们是什么人?有没有手令?”
杜艾从袖中拿出一块儿令牌,道:“巫医来给陛下看诊,你们要是多加阻拦,就是拿陛下的康健来做筹码。”
宫廷侍卫听了她的话,也有些瑟缩,但还是走了流程,看了眼令牌后,快速放行了。
贺琏路过他们身边时,侍卫突然觉得他有些眼熟,再次伸出手拦道:“你等等。”
贺琏顿下脚步,心道不好。
桑卓和杜艾没回头,径直往城堡内走去。
也是,他们二人与贺琏合作的内容也就是带他进城堡,至于这一类的变故,与他们二人也无干。
只有师夜停下脚步,担忧地看着他。
贺琏尽量压着声音,道:“怎么了?”
侍卫不与他废话,直接扯下他的面纱。
在看清他容貌的一瞬间,还不等他反应,便听侍卫喝道:“就是他!就是他刺杀了郡主!!”
这话一出口,周围几个侍卫同时提高警惕,在看清贺琏的脸后,纷纷拔剑刺来。
师夜眼见他要落下风,连忙上前,拉住贺琏的手,将他拽到自己身后。
这种情况下决不能流血,待会儿进了城堡,如果流了血,顺着血液一定会被找到,那就前功尽弃了。
但侍卫们个个手持佩剑,硬打一定没结果,师夜也不是个傻的,立刻拉着贺琏调转方向,跑向另一端。
正门短时间内是走不了了,要想进城堡,需得另辟蹊径。
师夜拉着贺琏找侧门,城堡太大,外墙绕一圈的路程就够人一呛,但贺琏体力还算好,只是跟着师夜,由着他带路。
天无绝人之路,总算是让他们二人找到了一个侧门,侧门看守的侍卫似乎被正门的那几个叫走了,估计成了他们搬的救兵,因此,现下并没值守着。
想翻铁门再容易不过,尤其是没人值守。
贺琏翻过去后,师夜迟迟没有动作。
贺琏与他隔着一道铁门相望,有些着急,道:“你快过来,侍卫马上就到,万一被抓可不好。”
师夜却道:“你赶紧走,小心行事。我留下来引走他们。届时你我再汇合。”
贺琏眉心微蹙,道:“但是他们人多,分头行动恐怕会危险些。”
师夜看了眼他们来时的那条路,道:“来不及说了,你赶紧去找引杰,先把事办完,等我去找你。”
话音刚落,师夜便反着跑了回去探测情况。
贺琏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先跑到侧门旁的一个偏隐蔽的角落思考对策。
师夜引开侍卫,他现在最为危险。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在最短时间内杀了引杰,这样便能通关支线,也能短暂结束追杀。
那么,什么是“最短时间”?
当然是……直奔主题。
贺琏背靠着墙,闭上眼,脑中思考着对策。
宫廷侍卫大多被引出去了,上次进城堡时,城堡内除了侍卫就是女佣。
但女佣仿佛机械,就算真的有独立意识,想必肢体也很僵硬,不成问题。
那么现在最大的威胁就是活人。
国主是一个,不过国主看上去大概五十几岁的样子了,估计不是太棘手。
如果古德斯在宫里,那古德斯也是个威胁。
但他在支线一中与古德斯也算交过手,古德斯最大的倚仗并不是自身的武力,而是玄幻,例如活油画。怨气,是他最称心的武器。
为防古德斯出手,贺琏还要给自己找出个新搭档来辅助自己行事。
对付怨气,有个人最合适不过。
贺琏呼唤系统,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银铃挂坠,摇了九下,压低声音,默念了一段咒。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一瞬间,他面前的空气似乎被染上了颜色,聚集在一起,逐渐显现出了人形。
那个融合了世间千万种声线的声音又出现了——
“这么快就用上我了?”
百面魂现了身。
它可不是人,有它跟着,贺琏心里踏实多了。
贺琏看着它,道:“事不宜迟,帮我打个下手。”
上次相见是在晚上,什么都看不清,所以贺琏对它的武器印象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现在是白天,太阳还高挂着,贺琏便也看清了——
它双手各持一柄弯刀,似乎刚被磨过,刀刃看上去甚是锋利。
百面魂微微一笑,道:“那就期待喽。”
有了百面魂坐镇,贺琏也完全没顾虑了,直接进了城堡。
然而,城堡内空无一人,侍卫们确实是都出去了,只剩女佣在擦拭着楼梯扶手。
有女佣,但还是空无一“人”。
那些女佣还重复着那上一条支线中一样的动作,甚至连站位也近乎完全一样。
能做到相似度这么高,除非女佣不是人。
贺琏本来还打算好好说话,走上前对一位女佣道:“请问一下,您知道引杰在哪里吗?”
女佣本来背对着他,听见他这样问,直接将头转了一百八十度,僵硬地扯出一个笑,道:“这位先生,有什么事吗?”
贺琏只能又说了一遍:“请问引杰在哪里?”
女佣还是僵硬地重复了一遍:“这位先生,有什么事吗?”
这次还没等贺琏开口说话,便有另一位女佣道:“怎么能打探骑士的行踪?”
这句话一出,其他几位女佣也都停下手中的工作,纷纷抬起头。
她们的身子都没动,只有头抬起来,各种角度,盯着他。
“怎么能打探骑士的行踪?”
“怎么能打探骑士的行踪?”
“你要对引杰不利。”
“你怎么能对引杰不利?”
“你为什么要对引杰不利?”
“你凭什么对引杰不利?”
虽然话是一句一句说的,但是似乎每句话都有回声,回荡在城堡里,回荡在贺琏耳畔。
贺琏头疼,闭上眼,似乎就有无数个傀儡站在他面前,质问他,逼问他。
百面魂看出贺琏的难受,但它的情感似乎已经被融在一起了,不管是爱还是恨,都不单一,所以也无法正常与女佣们沟通。
正因如此,百面魂采用了最简单的方法——
它快而急地抬起左手,一刀割下一个女佣的头颅。
世界似乎都安静了。
百面魂只冷冷地道:“引杰是谁?”
剩下的女佣们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但挨个回答着问题——
“是骑士。”
“是凶犯。”
“是贵族子弟。”
“是杀了我家人的罪犯。”
“是妘塔的同谋。”
“是猥亵我女儿的罪犯。”
“是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
虽然头还疼着,但贺琏还是努力听着每一句话,尽力记着。
这些话毫无例外,都是在诉说引杰平日恶行的。
贺琏眉头微蹙,心道这引杰平日里做过的恶事倒是不少。
他忍着头疼,道:“你们为什么来了这儿?为什么变成这样?”
这话刚一出口,就有人回答——
“是引杰用我女儿做要挟。”
“是引杰抢了我的钱,逼我来。”
“是引杰和教会说我是女巫,让我来自证清白。”
“是引杰烧了我的屋子。”
“是引杰杀了我的未婚夫。”
“是引杰和妘塔将我抓来。”
“是引杰骗我这里的工钱高。”
贺琏对百面魂道:“能看见宫廷侍卫和师夜的位置吗?”
百面魂不知道师夜是谁,于是只去找了宫廷侍卫。
它仅仅消失了一瞬,便又回到了贺琏身边。
百面魂毕竟是邪祟,有些本事在身上也很正常。它道:“还有时间。国主和两位巫医在他自己的房间,宫廷侍卫都被引出去了,在城堡外。”
贺琏点点头,示意明白,随后看向女佣们,道:“你们会死吗?”
“我们死过了。”
这次倒是异口同声。
死过了的人还能重新工作,这自然是有巫术作祟。
这种东西,应该就是傀儡了。
贺琏的目光扫过这几位女佣,道:“你们想复仇吗?”
“想。”
贺琏道:“好。你们现在去把整个城堡内所有和你们一样的‘人’找来,我能让你们大仇得报,也能助你们重获自由。”
女佣们听到后,没有常人的对视与喜悦,但它们似乎也知道重获自由意味着什么,于是便四散开,去找人了。
不到一会儿,六位女佣便都去喊人了,但还有一位女佣愣在原地,没有动弹。
贺琏看向她,道:“你不去找人?”
这位女佣直接跪在了贺琏面前,眼泪夺眶而出:“先生,我不是傀儡,我是活人。”
贺琏有些诧异,但不打算浪费时间:“所以呢?”
女佣抹了抹眼泪,道:“我的女儿被引杰侵.犯了,他怕事情败露,就将我的女儿抛尸荒野。刚才那些人你都看见了,他和妘塔狼狈为奸,做的恶事何止这一桩!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帮帮我……只要能给我们报仇,我以后当牛做马也要还你恩情……妘塔之前就说过要救我们,但是最后就是她一把火烧死了大家,还它们都成了傀儡。我真的不能再被骗了……我求求您救救我,就当救救我那苦命的女儿……您救救我……”
贺琏想了想,刚才确实有这样一位女佣,他道:“所以,我需要怎么帮你?或者,你可以怎么帮我?”
女佣被他搀扶着站起身,道:“我知道一点东西。引杰一向与宫廷侍卫走得近,现在宫廷侍卫既然都在宫外,那引杰也一定在宫外。你既然独自一人进了城堡,就一定有人同行对不对?你如果想杀引杰,就要出宫。”
正是这几句话的功夫,刚才那六个傀儡已经带着城堡里剩下的傀儡从四面八方走了出来。
贺琏看了看周围的人,心里似乎有了些底气。
只是,晚了。
还没等他说话,便听见身后传来引杰的声音——
“洛维先生,这是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