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过了很久他才醒过来,刚睁开眼,只觉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或者说……无法伸手。
他挣扎了几下,黑暗中看不清,却能感受到。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他整个人也正倒在地上,行动受限。
贺琏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不远处有了一丝亮光。
他眯起眼睛,尽力去瞧。
那是一支蜡烛,烛光微弱,却也能照明。
借着烛光,贺琏看见手持烛台之人——正是古德斯。
古德斯还是一脸绅士地笑着,左手拿着烛台,右手端着一碗汤药,正朝他走来。
贺琏的嘴没被塞住,他还能说话:“教皇不是一向以文雅绅士著称吗?”
他动了动身子,示意古德斯看向绑着自己的麻绳,道:“这是什么意思?绑架?”
古德斯摊手,道:“我也不想啊,谁让你对妘塔起了杀心,还与女巫勾结,想留着你也难啊。要是带坏了我的帕悯,可怎么办才好啊?”
贺琏表面正与他对话,而双手在背后不断扯着绳子,尝试着逃脱:“你要杀人灭口?”
古德斯撇撇嘴,道:“那倒也不必。只是你受了女巫蛊惑,与妘塔对立。万一事情败露,你这些日子又毕竟是在我身边,万一教会的人咬定是我教导,那到时候身败名裂的可不止我一个。”
古德斯在他面前蹲下,晃了晃药碗,将烛台放到地上,道:“这药是我托人找来的,致幻,但并不持久。喝下之后,七天之内你的意识都不会清醒,身体也一样差劲些。不过你放心,只要过了七天,你的身体还是能恢复如初,没有一点反常之处。”
古德斯一手掐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强硬地将药灌进了他的口中,边灌边道:“药是好东西,但只要你吐了或者怎样,落下的可就是一辈子的病根。想平安一生,就等七天,七天内你但凡吐了或死了,都不能如愿了。”
这般说着,手中的汤药已经被灌进了贺琏口中。
药一入口,苦涩在口中蔓延开来,刺激着他的味蕾。贺琏被呛得连连咳嗽,也没力气再与他争辩了。
古德斯看着他这幅样子,很是满意地点点头,道:“好孩子,只要撑七天,你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都有着落了。”
似乎是幻药功效太猛,刚喝下后,贺琏便觉身上酸软无力,再一次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贺琏睁开眼时,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他下意识伸出手挡住眼睛,随后慢慢移开了手,感受着刺眼的光线。
贺琏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件卧室里的床上,身上盖着毯子,枕头里似乎填了不少棉花,也很是松软。
只是他还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想再次睡过去。
这个想法刚一产生,他直接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系统】:“警告!警告!警告!玩家有自残倾向!立即阻止!!”
贺琏:“……你倒是关心起我了。”
【系统】:“哈、哈、哈,天知道我从现实世界挑一个玩家多难?上边说了不能让你死在一些特别弱智的事件上,比如自残。”
机械音的笑还是那么冰冷呢,话也没什么温度。
贺琏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掀开毯子,从床上站起来,跑出了房间。
他这几天恢复得并不好,跑起来踉踉跄跄的。
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直跑到楼下,为了防止古德斯看见,便找了个偏僻些的角落,将药吐了出来。
尽管古德斯已经告诉过他药吐出来之后后续的病症会跟随他一生,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贺琏自问也不算什么有远大谋略的人,他只看当下,他只想杀了妘塔,就是珂伦亚劫,至于什么后遗症之类的,都是以后的事,现在的当务之急又不在此。
虽然他已经很尽力地将幻药往外吐了,但不知为何,只能零星吐出些药沫,就是无法痛快些。
刚才跑下来的时候折腾了一番,他现在全身都没了力气,扶着庄园的围墙歇着。
这时,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洛维?你什么时候醒的?我竟不知道。”
贺琏回头看去,只见帕悯正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贺琏一看见她,就免不了会想到古德斯说辛锐雅的女巫的事。这样想着,眼神有些闪躲,只道:“这几天……见辛锐雅了吗?”
帕悯点点头,道:“见了呀,她还问我为什么这几天没看见你。突然这样问,是怎么了啊?”
贺琏摇了摇头,道:“没事,就是……随便问问。对了,我睡了多久?”
帕悯想了想,道:“自从那天父亲让你跟他去了二楼之后,过了两天,父亲才把你从二楼的那个房间里弄出来,之后过了大概三天吧,我也记不清了。”
贺琏算了算,现在只过了四天,应该还都来得及:“你们去礼拜了吗?就是前几天古德斯说的那个。”
帕悯摇了摇头,随后笑道:“你差点就错过了,礼拜的日子是明天,真是幸亏你今天就醒了,要不然,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后悔。”
贺琏疑惑道:“这次礼拜很特别吗?”
帕悯点头,道:“很特别。明天不光是礼拜的日子,也是神的诞辰。一年只有一次,而今年正好被咱们赶上了。”
贺琏干笑几声,道:“那可真是有幸啊……”
翌日。教堂。
古德斯身为教皇,需要引领教会众人上前礼拜,与贺琏和帕悯隔出了些许距离。
不得不说,药效还是很快的。贺琏一直头晕脑胀的,眼前也有些模糊,有时甚至站不稳,踉踉跄跄的。
帕悯就站在他身边,时不时扶一下,关怀几句。
帕悯不知道古德斯给他灌了幻药的事,她只当贺琏是病了,以为他过段日子就还能好呢。
贺琏现在倒是不是很关注自己的身体状况了,教堂的陈设还算是大气,他也已经无暇顾忌。
他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妘塔,但在礼拜的日子里,教堂的人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想从这些王公贵族间找出一个郡主,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好在让他捞到了。
妘塔站在人群中,还算是比较靠前,现在与引杰并肩站在一起。
她身穿洁白的连衣裙,眼帘低垂,看上去倒是乖顺。与那天在街上穿着骑射服的郡主简直判若两人。
就在这时,贺琏本想四处看看,却听见自己身旁的那只黑猫突然弓起身子,瞳孔缩小,朝着妘塔的方向呲起牙。
黑猫的声音并不大,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就连他身旁的帕悯听见后也是四处找了找,才看到贺琏脚边的黑猫。
按理说这样小的声音不会被很多人听见,但只见方才还乖顺端庄的妘塔突然大惊失色,在看到黑猫的一瞬间就要尖叫出声,却被引杰死死地捂住了嘴。
引杰怕她的尖叫使礼拜出了岔子,情急之下只能捂住她的嘴,但还是低声询问,道:“怎么了?惊慌成这样,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他松开了捂住她嘴的那只手,妘塔先是喘了几口粗气,随后道:“有黑猫……有猫!”
这话一出口,站在他们二人前面的一位伯爵率先回过头,疑惑道:“有黑猫?哪里有猫?”
那位伯爵的声音更大一些,引得许多人侧目看来,都是质疑和窃窃私语。
“怎么会有猫啊?我们怎么没看见?”
“郡主是不是看错了,教堂里面怎么会有猫?还是黑猫,这是大忌啊!”
黑猫不祥,平时就不会出现在教堂,以免冲撞神明。今天又是神明诞辰加上礼拜的大日子,古德斯早就让修女将整个教堂从上到下都检查了一遍,一直没说出现了黑猫。
贺琏转过身,刚想让黑猫赶紧出教堂,却见刚才还在自己脚边的黑猫现在已经跳上了柱子,在大家都关注着妘塔时溜了出去。
见黑猫已经跑了,贺琏不由得松了口气。
黑猫毕竟是他带来的,如果被找出来,那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思及此,贺琏悄悄松了口气。
此时,面对众人的疑问,妘塔颤抖着双手,道:“我真的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有一只黑猫盯着我,朝我叫唤、朝我呲着牙。这是诅咒……这是诅咒啊!!”
人们面面相觑,但实在是没一个人看见了她所描述的黑猫,因此,皆沉默不言。
动静惊动了在第一排礼拜的国主,国主回头,看向妘塔,开口时,语气都冷了几分,道:“神明诞辰,这样重要的日子,妘塔,你敢冲撞神明。”
妘塔看见了国主,像是看见了希望,连忙跪下,膝行几步到他身前,扯着他的衣袍,眼泪流出来,看上去倒是可怜兮兮:“不是、不是的!我看见了、也听见了,真的有黑猫。这样重要的日子还有只黑猫在教堂里,我倒是想问问修女都干什么吃的!”
国主只是冷眼看她,不为所动。
这时,古德斯走过来,道:“郡主没有看错?”
妘塔连连摇头,道:“我真没有看错,我也没有胡说!我分明看见了,有只黑猫朝我叫,那声音……那是在诅咒我!那是在诅咒我啊!!”
古德斯佯装相信地点了点头,道:“我当然相信郡主,毕竟郡主是由陛下抚养长大,一言一行,都不会出纰漏。只是黑猫一向被禁止出现在教堂,尤其是这样重要的日子,我早就吩咐过了要仔细检查。既然郡主觉得教堂里有黑猫出现,不如现在就将它找出来。如果真的有,我也会惩处底下人做事不当,但是如果没有,那就是郡主在质疑我的能力。”
妘塔点点头,道:“好……好,我肯定能找出来。一定是诅咒……一定是诅咒……”
说着,她提起裙摆,站了起来,步子不稳,一直踉跄着。
教堂内的教会成员和信徒们都看着她,无数道目光聚集在她身上,使得妘塔自己也慌张极了。
她当然知道找不出来意味着什么——被判定为疯子,囚禁终生。
但是她很确定,她一定看见了黑猫,黑猫一定还在教堂里。她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这里真的有只黑猫,相信自己真的被下了诅咒。
妘塔找了一圈,将教堂内的每个角落和阴暗处都看了好几遍,甚至连修女身后也看了三四回。但是奇怪的是,那只黑猫就是找不出。人群也随着她的举动开始窃窃私语,小声嘀咕着些什么。
妘塔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找到。正在她抬起头时,直接与贺琏对视上。
这无疑是激怒了她。
妘塔三两步走上前,拽住贺琏的领子,恶狠狠地道:“你是故意在陷害我对不对?黑猫是你带来的,我那天在街上就看了,对吧?”
贺琏摊手,状似无辜地道:“什么黑猫?哪有黑猫?要不然你问问在场各位,谁能证明我那天在街上的时候带了黑猫?”
妘塔神情一滞。
她当然不能问。
其实在场各位都听说了她射死瑞尔的事,只是纷纷选择闭口不谈。毕竟谁要是拿她杀人的事做文章,那就是在往国主的脸上扇巴掌。如果真的要求证,大家也一定不能说,她也不敢问。只要说起那件事的前因后果,就一定会提到她射杀瑞尔的经过。
博得国主欢心还是保住一个小小的郡主,各位伯爵心里都有数。
妘塔瞪着贺琏,道:“洛维,是你下的诅咒,我分明看见了,黑猫就在你旁边。”
贺琏再次摊手:“我毫不知情啊。”
还没等妘塔再开口说一句话,便听见国主道:“妘塔,你已经找了很久了,黑猫呢?”
妘塔转身,面向国主跪了下去,哭着道:“陛下!我真的看见了!就是洛维!他之前在艾尔森的街上就与我剑拔弩张,一直想着报复。直到现在,他想诅咒神明啊!”
国主看向贺琏,道:“洛维?之前没听过这个名字。你是哪位伯爵?还是伯爵之子?”
还不等贺琏开口,就见古德斯上前一步,道:“陛下,洛维和帕悯都是我收养的孩子,虽不能说是出类拔萃,但也算是品行高尚,又怎么会……怎么会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诅咒神明和郡主啊。”
说罢,看向妘塔,道:“郡主这样质问洛维,是在质疑我教导出来的人是道德败坏之徒?”
妘塔刚想为自己说句话,便听见国主叹了口气,道:“我当时将你带进皇宫中教养,不光是看在你父亲劳苦功高,也是觉得你的性子谦卑恭顺,觉得你是可塑之才,谁曾想你敢扰乱神明诞辰,其心可诛啊。”
妘塔连连摇头,道:“不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不是洛维……不是洛维就是帕悯!她天天和辛锐雅那个女巫待在一起!肯定是她!!陛下从小看着我长大,我的品行您最是清楚……”
还没等她的话说完,国主便再次叹道:“人心隔肚皮啊……”
他这话音刚落,刚才一直守在教堂门口的侍卫们冲进来,将妘塔拖了出去。
围观众人知道,妘塔怕是废了。
国主叹息地摇了摇头:“疯子。”
贺琏心里思索着,不知妘塔会被带到哪里。
如果杀不了妘塔,那恐怕他自己也走不出这条支线了。
还没等他开口问,就见古德斯从他身旁走过去,权杖磕在地面上,发出声响。他边走边低声道:“妘塔已经除了,我助你报了仇,你不要再轻举妄动了。”
须臾,他顿住脚步,道:“也是,那个疯子进了城堡顶层的阁楼里,没有陛下的手令,你也见不到他。”
贺琏却还是没有放弃思考,仔细想着。
顶层的阁楼,靠翻窗上房肯定是不行了。方案a作废。
没有国主的手令无法通行,而他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经妘塔口中说出他们二人关系并不好,国主不可能对妘塔没有感情,如果他还去求国主,那反而看着像不怀好心。至于其他伯爵,暂且不论他们并不熟,就算是熟,他们的手令也一点用都没有。方案b作废。
他跟在队伍后面,走出了教堂,无意间的抬眸,让他看见了古德斯的礼袍。
或许……还有方案c。
毕竟,教皇的权势,可是远在国主之上的啊。
嘿嘿嘿明天跟亲友出去玩,拖更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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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亲爱的女郎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