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个神经病。”
沈若欢说,不爽的神情好像想一巴掌把这些镜子全给敲碎掉,吓得鬼王一愣一愣的,他不知道刚刚的那一息沈若欢经历了什么,但看起来大概不是很愉快。
“他把自己放在了秩序者、审判者的地位,所有与他所谓的秩序相悖的,都会被杀掉,比如这个小孩,她死是因为她没有将大个的梨让给她的弟弟。”
多么荒谬。
沈若欢看着眼前的这个镜子,又生出了一模一样的自己,同样嘴角又是咧着的,又要影响她、摄住她、吃了她。
看起来,这个镜子是这群镜子中的关键。
沈若欢见鬼王似乎完全不被镜子影响的状态,有点疑惑地看着他,然后趁鬼王没注意,摁着他的后脑勺直视着镜子中的自己。
“你干嘛?”
“你放开我。”
“脖子断了你负责啊。”
镜子中的鬼王除了微笑,没有其他作为。
“真恶心人啊,男人给女人设立的秩序。”沈若欢放开了鬼王,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翻了个好大的白眼。
房中尸体,只有阿公一个是公的,剩下的全是女子,死因不是因为没有让着男人,就是不守贞节碑,或是追求所谓的自由。
而这房中摄人心魂的镜子,也是施阵人设立的审判庭,这里的审判是男人对女人的审判。
哇,神经。
仙法凝聚成一把剑,出现在沈若欢的手上。
她要去砸了这该死的审判庭。
鬼王一惊:“你会不会太鲁莽了?”
这句话刚刚在阿嬷家好像也说过。
沈若欢微笑,比镜子中的自己笑得还要可怕,“抱歉啊,忍不住了。”
剑光凌厉,冲着那最隐蔽的镜子而去,横竖她除了棺材和镜子也找不出别的线索,不如泄愤起码爽了一下。
“砰!”
镜子碎掉后,眼前陷入一阵黑暗。
鬼王的魔气再次凝结燃烧,此刻的屋子又变了个模样,同样的二十个棺材但每个棺材里头都躺着人,而且都是女子,在屋门口有白骨向外爬行,身上的衣着与沈若欢和鬼王在阵中看到的无异。
这个地方死了二十个女子。
镜子都消失了,只剩门楣旁用作洗脸的小镜子,沈若欢擦了擦镜子,并没有那个微笑的傻逼。架子似乎缺了腿,碰一下便摇摇晃晃的,视线向架子腿转移,一本簿子用来垫腿。
她的仙力撑起了架子,将簿子拿了出来。
“今天孟家的小子出去求学了,也不枉他姐姐一把屎一把尿养了他这么多年,若是能知回报这些年的付出倒是也值了。”
“孟家的姑娘好像和山上苍梧村的哪个小子看上眼了,三十好几了终于遇见正缘了也不容易。”
“那小子来了信,说在哪个城里落了脚,要将孟家的姑娘一起带去,不知道如果那小子知道他姐找到了姐夫会怎么想,按照那小子的性格大概会闹的。”
“果然,孟家姑娘写信和那小子说了这件事情,听说不久就要回村了。”
“孟家姑娘死了,那小子疯了,那是他的亲姐姐,他怎么忍心做出这种散尽天良的事情。”
“他杀了好多人,我去劝他了,他给了我一刀,差点就将我捅死了。”
“我去苍梧山上的桑树边上许了愿,希望那小子迷途知返,我打算去乱葬岗将那些人的尸首带回来下葬,没办法,只剩我一个侥幸活着的了。”
下一页夹着一张纸人。
再下一页,是歪歪曲曲、写满恐惧的字迹:“纸人活了,快跑!”
夹着那纸人突然有了眼睛,妄图趁着沈若欢和鬼王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跑掉,然后被两个手指擒住了。
“真的是活的。”那女的说。
男的稀奇的看着自己,点了点头:“这玩意儿可以回去研究研究,比傀儡术感觉还好用。”
女的敲打了男的手,“你一个鬼王成天想这么多东西,你家魔尊都不管的,你这么积极干嘛。”
男的闭了嘴。
“我感觉这个纸人和我们刚刚看到的纸人很不一样。”女的又说。
男的狗腿地点了点头。
纸人顿了顿,想跑但是跑不掉,就被塞进了沈若欢的荷包里头去。
又回到了阿嬷的家里,左厅的方向有微弱的灯光闪着,二人相视一眼,闪身进了屋子。
是祠堂。
祠堂中间有个牌位,上面并没有写名字,在香火的一旁有一整篮点着眼睛的纸人向外走去。
二人尤其小心,深怕一脚踩瘪了某个纸人。在最上头,她们看到了被供奉起来的族谱。
仙力化作一根丝线将族谱带了过来,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孟氏第十八代孟祈年,在这一页的角落写着姐姐:孟娇。
姐姐孟娇?
在阿公的簿子里,孟家没有父母,只有姐弟二人相互扶持着长大,那阿嬷是谁?
而且她在阿嬷那屋子里头看到的那人也是自称娘亲。
姐姐,娘亲,是一个人?
但阿嬷的年纪并非像是姐姐,按照阿公所说,前些年刚刚三十多岁,如今阿嬷的模样怎么着也是有五六十岁了。
等等,幻境。
是幻境,阿嬷不一定是阿嬷,这只是施阵人想让我们看到的模样。
“这么说,凶手是孟祈年?因为孟娇的死亡对他造成了伤害,就像日记所说的疯了,屠戮了村里面所有的女性。现在这个村里的,估计都是纸人化作成的,整个村都是孟祈年的执念。”鬼王说道,按照如今的线索,这种解释是最为通顺的。
但是哪里不对。
如果是幻境的话,怎么就能保证自己看到的是真的,阿公留下的话真的就是对的吗?
二人动作极快的去了村口,二十盏油灯将村口照的异常明亮,阿嬷还在门口给白日做的纸人点上眼睛。
借着不存在的隐身斗篷,沈若欢距离极近的看着阿嬷做的纸人。
各式各样,有阿公的,有稚童的,有寡妇的,还有沈若欢与鬼王的。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阿嬷在看着自己,毛笔甚至要落在沈若欢的脸颊之上,她一躲开,墨掉落晕染了整个纸人,瞬间被烧尽。
“我想去乱葬岗看看。”沈若欢说,她个人其实非常拒绝去这种地方,在幽冥工作百年最害怕看到的就是死状惨烈的怨鬼们了,每每给他们递孟婆汤,都会让自己的小心灵吓一跳。
乱葬岗,那可不是什么吉利的地方。
她叹了口气。
呼唤除了系统:【统啊,任务结束最好能拉个屎给我看看,如果只是放屁的话我会被气死的。】
牛马也不带这么干活的,这都第几份工作了。
系统默念;【我是聋子,天生的聋子,我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乱葬岗里苍琅村确实不远,走路过去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纸人阿公正勤勤恳恳的翻着尸体,找着他的同村人。
突然一股气息出现,他停止了手上翻动的动作,转头看向后方,像傀儡一样拿着他的斧头。
“我觉得他朝着我们来的。”鬼王有种预感,阿公前进的方向真是沿着她们所在的方向来的。
沈若欢不解:“我们不是隐身了吗?”
鬼王摇了摇头:“我们二人术法也算是仙魔二界中的佼佼者,竟然这么容易就被发现。”
沈若欢咽了咽口水,她见到了极其瘆人的一幕,乱葬岗的尸体们站起来了,就像是阿公的兵一样朝着二人走来,然后脚步越发快了,几乎要跑起来了。
“跑吗?”她问。
鬼王点了点头,二人瞬间如脱弦之箭往村子里闪。
鬼王说:“不行就飞起来,这群尸体们总不能也飞起来吧。”
然后尸体们就飞起来了,死状怖人的紧随在二人身后,无论是正常陆地上逃亡,还是在天空中飞翔,说实在的,沈若欢都想往地里头钻去。
在这里当神仙魔头也太窝囊了吧,随便一个尸体都能这么跟着自己。
山上的庙宇钟声又响了。
多奇怪,这么晚了,居然还是如此香火鼎盛的模样,很难不是幻术。
魔气澎湃燃烧将领头的尸体烧了个精光,尸体瞬间化作残尸一块一块的向下坠落,烧的尸体多了,竟然成了尸体雨。
若是在地上,便更是惊喜,或许是根舌头,或许是个指头,又或许是个温热的心脏。
再一看,那原本领头的阿公竟然没了踪迹,底下村子里有人在疯狂捡起残肢。
不,不是人,是纸人。
不是一个人,是一堆的纸人,是从阿嬷的祠堂当中走出来的纸人。
沈若欢的荷包在不停晃动,它似乎也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急着出去。
再望去村口,阿嬷好像看不见这些异动一样,还在给她的纸人点睛。
山上庙宇的钟声还在响,似乎是在召唤着谁。
尸体涌涌不断,他们好像将鬼王当成了什么尸体切割机一样。
他们不停的后退,直至推到了苍梧村的地界,尸体像是失去了目标,朝着原方向回去了。
这是在逼着他们去苍梧村?
沈若欢感觉有人在控制着进度条。
既如此,那便看看好了。
阿公的簿子上说,这山头有个桑树精,倒是可以会会它。
离庙宇越近,二人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温度在迅速下降。
冷不伶仃的,有声音说:“诸位来此地,有何贵干啊?”
桑树的枝干突然活了起来,前端化作利刃,掉落的树叶染上黑气,以足够将风劈成两半的速度,朝着二人而来。
沈若欢白眼。
不是我说,不是隐身了吗?!
在这个世界,仙官魔头到底有啥用啊……
真该去某个学校借个斗篷,感觉比这法术可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