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结界笼罩的灰府里,火光摇曳,灯笼的橘光照在众人不安的脸上。
“各位,听我说。”祁红站在正前方,一脸严肃道:“你们的主家,已经死了。”
“什么?”
“死了?到底怎么回事。”
一时间慌乱气息弥散,为首的二余还算镇定:“这位,小姐,你说主家……死了?”
祁红点头道:“没错,而且不仅是被妖物所害,这其中,还有人在作祟。”
二余脸上流露出惊慌,他后退一步,看向谢伏雁:“仙师,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啊。”
“她没乱说,二余管家。”谢伏雁站在暗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他示意祁红继续。
祁红眼神坚定,铿锵有力道:“灰家人脸上出现的红疹,其实是有人将受潮生虫的药材,填充进了枕芯,导致他们的虫毒入体,皮肤表面才会长出红疹。那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方便蟾妖幼体侵入人体。”
家丁发问:“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要害咱主家?”
“这位同学,问得好!”祁红指向发问的家丁,解答道:“那个人,是为了报复。”
“报复?”
祁红信誓旦旦:“没错,就是为了报复,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让那人对灰家恨之入骨到如此地步,请二余管家来解答!”
众人眼神全部投向了管家,二余顿时手足无措,冷汗连连:“你,你在说什么?”
谢伏雁插嘴道:“管家,你之前说过,‘这件事,传出去,不好听’。”
“这件事,是灰家脸上长红疹的事,还是说,别的事?比如。”
“他们的药材,害死过人?”
老人瞳孔紧缩,依旧坚持:“仙师,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主家没人,我们这些下人也无处可去了啊。”
肖述紧接着道:“那吾只能带诸位回苍桐山,相信真相很快就能明了。”
二余不由后退一步,苍老的眼中满是不知所措和愕然,他低头,捂住脸,肩头颤抖片刻,停住了,再抬头,他那些情绪已然消散,只剩平静:“谢仙师,你们是怎么知道,灰府的药材,害死过人的?”
这种解释的事当然不需要谢伏雁亲自来做,仙师只需要下结论站在一边装逼就行。
祁红解释道:“十年前,中州各地发生过寄子蟾泛滥事件,寄子蟾泛滥,是因为当年兴起一种能包治百病的药材,名佛怜。但佛怜本身是一味毒药,入药的原理是以毒攻毒。商人们宣传佛怜不仅能治病,还有延年益寿,强身健体之效,购买者数不胜数,结果,没病者病倒在床,病轻者病情加重,病重之人,食用佛怜后,回光返照几天便撒手人寰。”
“由此一来,病人增多,寄子蟾趁虚而入,在食用佛怜的那些人死后,彻底泛滥成灾。彻底消除寄子蟾后,佛怜也变成了禁药。”
祁红一字一句道:“形似睡莲,叶小,十瓣花,花为淡粉色。没错,灰府花园莲花缸里的,就是佛怜。”
谢伏雁点头,表示赞许。
佛怜一事,谢伏雁根本不记得,原书可能提到过,他反正没什么印象,作者恰烂钱,番外时间写得混乱,里面一半他都是一目十行,光想着看完剧情然后能有理有据骂作者。
是几人商议时没议论出什么结果,于是乎谢伏雁想到这不是还有传音鲤可以用,苍桐城在苍桐山脚下,两地或许还在传音鲤通话范围里,用肖述的传音鲤,谢伏雁的灵力打给微生悯,还真打通了,接着祁红叭叭把前因后果一说。
所幸微生悯记得十年前的佛怜之乱,结合在一起,事情便清晰明了了。
修真界生存状态几乎一半脱离尘世,所以对于佛怜的爆火,他们不上心也不敏感,直到吃死了人,寄子蟾开始泛滥,才意识到出了问题,发现问题时已经晚了,死的人太多,他们忙得焦头烂额,而那些售卖佛怜的罪魁祸首们,早就抛了手里的货物跑路了。
即便后来找到了人,那些人要么非富即贵,要么权势滔天,要么两者皆有,修真者不入尘世,跟他们是两个赛道的,根本没法解决他们,头疼之后,此事便不了了之。
十年前……
这个时间线,谢伏雁没想起佛怜,倒是想起了别的。
缘攒和漆明月私奔也是在十年前,与妖族私通还生下孩子一事被同门发现后,他毅然决然弃了五方仙之位带着妻儿隐于世间,缘攒消失,紧接着就是寄子蟾泛滥,那时五方仙刚轮替不久,苍桐山自顾不暇,一方面清缴妖物,一方面对外隐瞒缘攒出走真相,如今知晓晏云疏身世的,也就五方仙四人。
现在回想,原主于其嫉妒他俩爱情而发泄于晏云疏身上,还不如缘攒弃苍桐山不顾从而对其怨恨转移到儿子身上这个理由来得可靠。
就算是无脑文,多几个脑回路正常的人能怎么样啊作者!
“十年啊,人一辈子,几个十年?”
二余自嘲得笑了,胡子抖动:“我还记得。”
“那一年,我埋了全家人的尸体,儿子,儿媳,孙子,孙女,还有我妻,眼睁睁看着蟾妖从他们的尸身里爬出来,连死后都不安宁。”
“当时的仙人告诉我们,会为我们讨公道,我等,等到了那佛怜罪人举家搬迁,等到了他们儿孙满堂。”
二余双目发出骇然的光:“仙师,你们活得太久了,你们等得起,可我已经等不起了!”
“凭什么家破人亡是我,而他们,却能享天伦之乐,我不甘心啊,为何他们过得这般好,我却日日夜夜都要遭受家人逝去的痛苦!罪人不死,我心难安!”
谢伏雁感到心惊,见二余表情激动,他安抚道:“如今他们与死人无异,你大可安心,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这蟾妖是什么来头?”
二余像是真放松下来,一口气吐露道:“三足灰蟾,是我偶然所得。它比寄子蟾妖力更深,我先设计让灰家儿子捡到它,灰家人贪财,看见这东西一定不会放过,我先换掉枕芯,让他们生出病体,三足灰蟾的蝌蚪就会钻入他们的身体,每一夜都是如此,多到他们血肉里的每一处,每一处都是肮脏不堪的妖物。”
看似妖患,实则**,这种悲事在小说里屡见不鲜。
谢伏雁揉了揉眉心,道:“那他们为何呈倒立于房梁姿态?还有,三足灰蟾,究竟在何处?”
二余又笑了,这次的笑是阴恻恻的,他说:“就在你们背后。”
脚下的土地猛烈颤动,在一众人面前的房楼,动了。
就是名副其实得动了,它脱离了地基,像活物一样,柱子变成了它的腿,窗户成了它的眼,顶上的瓦片承受不住它的动作,像冬日的积雪一样大片砸了下来,建筑旁边的观赏木发出羸弱不堪的哀叫,哀叫中,伴随着众人的尖叫。
谢伏雁在尘土飞扬里,看见了柱子因剐蹭而掉落的漆中,暴露出灰色褶皱的皮,妖力还在不断得从脱落的红漆里往外翻涌。
捏马三足灰蟾和房子融为一体了!怪不得查不到妖气在哪,怪不得他们都是倒立的,房梁就是三足灰蟾的头,那里妖力最强最容易操控。
不用谢伏雁催,家仆们都跌跌撞撞得跑了个没影,他们三人也远远退到了三足灰蟾踩出的尘土之外,然而,这时候他们才注意到,二余还站在刚刚那个地方,他举起双手,肩膀剧烈颤抖,好像是在狂笑,又像狂怒,谢伏雁没来得及阻止他,三足灰蟾抬脚,把他压在了柱子下面。
房子引起的动静太大,谢伏雁只能朝两人大喝:“阵法!”
肖述和祁红立马御剑至上空,青红阵法现至,迅速包裹住体型硕大的三足灰蟾,谢伏雁贯足灵力,颤昀锏猛敲地面,白色的灵流窜出,从下至上裹挟住它。
谢伏雁用手做了个抓紧动作,灵力越收越紧,痛到三足灰蟾的挣扎不停,从它口中,也就是房子大门那里,发出震响天啸的怒吼。
突然,谢伏雁的心脏猛地跳动一下,疼得钻心,他忍不住俯下身,系统滋滋作响,头疼不止,莫名蹦出些奇怪的画面。
一家七八口人,其乐融融,茅屋中温馨十足,下一秒,茅屋变灵堂,再下一秒,许多人聚在刷着红漆的亮堂大门前,双臂振奋高呼着什么,然而顷刻间,他们被府兵驱散,死的死,伤的伤。
不属于谢伏雁的记忆强行侵入,活生生要搅碎他的脑子,他一时之间难以招架。
这就给了三足灰蟾可趁之机,它轻而易举绷断了灵力,挥灭了阵法,压向谢伏雁。
“师叔!”
“师伯!”
柱子即将落下时,谢伏雁腰间灵光一闪,灵鹿现了原身,将身形膨胀成倍大,在谢伏雁面前撑起一道结界。
土屑混着木屑,成片压在结界上,谢伏雁看着眼前将落不落的柱子,脑袋也灵光一闪,对祁红喊道:“祁红,火!”
小说设定,根据体内灵力分类不同,所修系别也不同,一般分类遵循金木水火土,当然也有更多风雷雪冰花等等。
谢伏雁所修为水系,而祁红,修的是火系。
祁红瞬间明白,她手中扬起火红色的灵力,直击三足灰蟾的头部,木制的外表,遇火则燃,三足灰蟾这下没心思去管谢伏雁了,它轰一下倒在地上,试图扑灭头顶的火。
这自然是无用之功,肖述那头,他一抬手,风便从他身后涌起。
煽风点火,在这无水之地,三足灰蟾只能痛苦挣扎,慢慢被熊熊大火吞灭。
面板上方,多了个小绿点,旁边是0/10000,看来这就是积分了,面板上多了些计算代码,谢伏雁看不懂。
整个灰府都被三足灰蟾夷为平地,目前还有很多后续工作要做。
灰家人刚才还有一息尚存,让祁红说人死,是为了把人诈出来,他以为二余是知情人,才想着从他这找突破口,没想到他就是当事人,这一诈,房子给诈活了,没法顾及到那十几具活死人,现在他们彻底一息皆无了。
谢伏雁以灵水灭火,火几乎把所有东西燃烧殆尽,三足灰蟾化成了灰粉,悬浮在地面,随着人的脚步翻滚。
这一切都结束了,又好像没结束。谢伏雁说不上来,疑点好多,比如二余一个普通人,到底有多偶然才能碰到三足灰蟾,再有当年祸害人的权贵可不止一家,那些人要怎么解决,这是山雨欲来的节奏吗?
罢了罢了,管他呢,大小坑遍地不就是这文的主旋律吗,纠结那么多作甚。
谢伏雁识海小人疯狂摆头,清了清混乱的脑袋。
说到底,还不是系统修bug修出了这么一大堆事,这些事在番外压根提都没提到。
识海小人怒斥G315的不负责和种种坑宿主行为,信誓旦旦要诛它九族。
G315:【宿主,系统不存在“九族”这一说法。】
谢伏雁在这一系列的斗智斗勇下找回了自己和网友互问家底的实力,识海小人叉着腰道:【赛博九族不懂?G315同学,你在互联网上只学了皮毛啊,行不行啊你。】
G315:【……】
此事结束,谢伏雁本是要留下来一起收拾残局,但刚刚他那副状态,祁红和肖述看得清楚,他们从微生悯口中知道谢伏雁灵力暴走晕倒一事。
“师叔,你就先回去吧,这里弟子们能搞定的,你劳累一晚了,已经够辛苦了,肖师弟已经传音叫了人手,他们很快会来协助,弟子也会负责向师尊禀报此事的,师叔不必担心。”祁红不由分说,推着谢伏雁出了结界,把灵鹿往地上一放,转身精神十足得去和肖述会和了。
这孩子,真是没大没小。
谢伏雁心里愉悦得嗔怪,抬头看向城镇尽头,远处的天边,已有东方渐白之意。
他低头看向灵鹿,灵鹿歪着头,用那无辜水润的双眼望着他。
修仙者体质健魄,几天几夜不眠也无所谓,但谢伏雁刚穿来就经这么一遭,感觉身心皆疲,身累,是打了一晚上的怪,还被怪吓到几乎魂飞天外,心累,是他心里骂了一天的系统,识海小人已经累得口干舌燥。
他摸了摸灵鹿的头,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