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冲出房间,狂敲洗手间的门,却无人应答。
厕所在内部挂了锁,燕迟风正准备踢开时,门内传来了颤抖的开门声。
几人不敢轻举妄动,迅速后退严阵以待,做好开门杀的准备。
门吱呀一声开了——
公用的洗手间内贴满乱糟糟的小广告,昏暗的光下可见一个泪眼朦胧的柔弱姑娘,只半张脸漏在门缝中。
她一手撑住门,一手捂着被剪碎的一头乱发瑟缩颤抖,腕上还带着她进游戏时束在头上的卡通猫咪发圈。
杜开砚脸色大变,陡然转身跑回房间,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冲着电话喊:“钟止!钟止你在吗!被报复的人是王荇,许思骄、许思骄可能才是主角!”
但电话那边却空无人声。
王荇的惨叫传来之前,钟止的房间就已经悄然变化了。
他头顶的天花板发出了血肉挤压的声音,墙皮忽然变得柔软而波澜起伏,每一个起伏的峰顶都有什么东西在鼓动着,蠕动着蓄势破皮而出。
那种血液沸腾的声音越来越急促,白色的墙面变成了剥皮后血肉淋漓的皮肤,不可辨别的孔洞里渗出湿润、粗长且滴着鲜血的头发。
它们动作诡异,犹如新出卵的虫子般呆滞地扭动着。
钟止想也没想,抽出唐刀就砍。
果然这些头发断落在地上后,跳动两下就没了生息,和郑一哲的手一样。
但更多的头发层出不迭地冒了出来,四面八方地向下方的钟止延伸而来。
啧,只能硬着头皮强撑了。
钟止紧紧攥住了唐刀。
那些头发越长越快,攻击的动作也不再呆滞,逐渐快速有力起来,钟止挥刀速度几乎跟不上。
他找到机会滑到了桌子底下,筋疲力尽地缓了会儿,没想到一根粗壮的头发直接插烂了写字台的桌面。他再一个翻身气喘吁吁地滚到外套间。
靠,真他妈服了。
哪个策划天才在恐怖游戏里加你妈的FTG的啊???在寂静岭里打拳皇是吗——
钟止这种体力废物根本没办法硬抗这种打斗情节,在心里暴躁无能狂怒。
他气得要命,结果一侧身,于毁这货竟然还在地上呼呼大睡。
那些头发好像对他毫无兴趣。或者说,手、头发,不能伤害他?
钟止快速挪到了于毁身边,一把扛起于毁蹲进了墙角,NPC高挑的身躯盾牌般覆盖住钟止蜷成一团的身体,如同主动缩进他怀里一样。
奏效了——
头发在将要碰到于毁的瞬间恐惧地缩了回去。那块血红的头皮生气似的发出滚烫的咕嘟声,在天花板上气急败坏地盘旋行走着。
还好有用,他如释重负地缓了口气。
抬眼就是于毁妖异秾艳的五官,两人的额头轻轻抵住,钟止流着汗的湿润刘海蹭着额顶安静的皮肤。眨眼翕动间,热切澄澈恍若寻常少年。
钟止还没来得及仔细鉴赏扑面的美貌,一阵诡异的歌谣夹杂着同节奏的敲门声打破了这片刻的休息。
咚。咚。咚。
丢手绢、丢手绢
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边
大家不要告诉他
快点快点捉住他——
快点快点捉住他——
“亲爱的邻居,你如我所愿了吗?”
诡异而高亢的调子中夹杂着孩子清脆的笑声,“咯咯咯,咯咯咯。”
钟止:“你是要下蛋了吗。”
外面的孩子安静了一瞬间。
钟止感觉它一定特想宰了自己,但它依旧只是非常隐忍地敲着门。
说明它进不来这个房间。
钟止平复下剧烈运动的凌乱气息,温和而正经地关切道:“我开玩笑的,许思骄。你是许思骄吗?”
他听见了刚刚杜开砚在电话里喊的。
那孩子不回答,想了一会儿,又问钟止:“亲爱的邻居,你捉住他了吗?”
钟止想起第一夜的梦境,他追问:“你说谁,于主任吗,他是那个侵犯你的人?”
歌谣代替了孩子的回应,再次噩梦般地响起,带着几分狂想的喜悦,令人头皮发麻。
歌声中夹杂那孩子上楼远去的脚步声,再环视周围,头顶的墙皮和侧翻的沙发早已恢复了正常。
这些东西竟然是忌惮主角的。
钟止彻底松了一口气。
啪叽——第三次毫无怜惜地把怀里青年利落地扔在了地上。
杜开砚听不见钟止的回音,就撑在电话前一分一秒地等着。等的时间不长,他却感觉全身的血都逆流回了头顶,空剩一副冰凉的手足。
直到电话那边再次传来声音,钟止喘着大气问他还在吗,他浑身才好像恢复了意识。
杜开砚都快哭了:“在在在!你、你刚刚怎么了!”
“没事,”钟止轻描淡写,“哎,王荇是头发被剪了吗,还是什么?”
杜开砚一愣,问他怎么知道的。
钟止怕对方担心,没说肢体的危险性,只讲了要紧的:“你记得大家的个人任务吗?我这里凭空出现了这些肢体,郑一哲的断手,和王荇的头发。”
“个人任务其实就是所谓的报复吧。”杜开砚思索道,“头发、手、眼睛……听上去恐怖,但在游戏里,只要能活着离开,失去这些其实也没什么。如果主角想要实现的‘报复’是指这个,那只要大家都愿意牺牲一部分肢体,我们都能从这里出去?”
钟止:“听上去是这个道理。”
杜开砚:“但我总感觉没这么简单。”
“诶我和你说过吗?游戏难度是当场玩家经验的平均值决定的,既然燕迟风三人都不是新手,这场游戏的等级绝不会太低,你要多小心。”杜开砚补充道。
钟止:“你也是。”
习羽匆匆进了房间,反常地防备着门外,还将门锁上了。
同去厕所的其他三人只有一人回来,杜开砚直觉不妙,皱眉问:“怎么了?是王荇有危险吗。”
“王荇没事,只是头发被剪了,现在在401休息。”习羽看上去十分不安,“但王荇说,许思骄剪掉她的头发后就消失不见了,有可能是因为完成了个人任务而达成了结局。郑一哲听了以后就眼神不太对,拉着燕迟风去别的房间了。”
习羽柔声:“我怕他们为了个人任务伤害你,咱们要小心。”
钟止淡且执拗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从始至终,他对这个问题都无比在意:“主角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她能逃出这里,说明她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类玩家,而不是什么怪物,对吧。”
“或许这里的一切,只是参照她的记忆搭建的,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游戏中的存在与现实都能够吻合了。”
杜开砚想了想说也不一定。
依他的经验,各个游戏秩序尽不相同——有时候必须要触发HAPPY END,有时候即使BAD END也能活下来,甚至存在那种没触发任何机制就莫名其妙结束了的情况,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主角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剧情的溯源、游戏目的何为……
在一个要人命的地方,大多数时候连顾自己性命都难,很少人会去关注游戏的本源。
习羽突然拍了一下头:“不对啊,如果按个人任务,郑一哲的手在我这里,我应该早就逃出游戏了。”
“难道得是亲自取的?”杜开砚疑惑,“嗨,猜也没用,还是得试试。冒犯了!哥们——”
这家伙哐地掀了402尸体上的白布,掏出第一夜划伤习羽的勺子刀,利落的挖出了尸体的一对眼球。
钟止和杜开砚都好好的站在原地,没有人脱离游戏。
杜开砚把眼球收在盒子里,随手揣进了口袋:“再去问问王荇吧,说不定还有别的流程。”
两人敲开了王荇的房间。
她头发乱蓬蓬的,但因为长相清秀可爱,并没让人觉得这样的头发影响她的美丽。
杜开砚想了一下,其实她从进游戏就没怎么哭过,如今满脸泪痕,还有几分楚楚可怜的风情。
“冒昧打扰你了,我们想知道,许思骄是怎么消失的?”两人尽量温和地问。
王荇也很理解,大家都想活着离开。
她边回忆边努力镇静地回答:“她抓住我…把我按在墙上…一把剪掉了我的头发。
我听见她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快点捉住它、快点捉住它,隔着玻璃门,我只能看见她似乎是把头发交给了一个矮矮的影子,然后人就不见了!
我……我很害怕,也害怕她再返回,就把门反锁了,后面你们就来了。”
杜开砚靠着门口的柜子思索。
他手靠在柜子上,摸到一块冰凉的砖块状石头,很镇静头脑。
这姑娘说的也没什么纰漏,于是两人又回到402未挂断的电话旁。
钟止问:“问到了吗?”
“她说,得亲手把东西交给那个孩子,可怎么给呢?总不能去楼道里喊它吧。”杜开砚无语。
钟止想了想说,说不定还真行,你等等。
杜开砚:?
钟止先用房间里的一些东西做了点简易的陷阱,又把依旧沉睡的于毁挪到门口。
一切完备,他在门内侧蹲下,有力的手指轻叩门扉。
仔细听便能够发现,钟止叩门的声音是带着某种节奏的。
他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毅表情清了清嗓子: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边,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捉住他——快点快点捉住他——”
难听至极的旋律响彻整个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