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嘈杂声不断传入耳朵,随着睡意的消散,池桑榆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
身边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引起了池桑榆的注意,她不自觉就转头朝哭声源头看过去,是一个眼含泪花的小姑娘。
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恍惚。
这是在做梦吗?
对了,她记得她昨晚睡得不太安稳,半夜还起床上了一次厕所。池桑榆微微动了下身子,皱起眉,似乎是久坐的颈椎不太舒服。
“你......你醒了?”坐在她身边的小姑娘颤声问。
如果说这是在做梦,那这个梦未免也太过真实了,池桑榆隐约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镇定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列车厢中,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车窗上下分成两块玻璃,下方较小的玻璃打开着,上面的玻璃则是完全封闭的,窗外的浓雾显得十分诡谲,半米以外都看不清楚,隐隐透露出一丝不祥的气息。
前方的座位上有人在吵闹,瞬间将池桑榆的心神吸引了过去。
“妈的,都疯了是不是!谁在搞这种恶作剧,停车!给我停车。”
然后就是一阵阵脚踢铁板的声音。
池桑榆坐在后面靠窗的位置,车厢左右各有两个座位,中间是过道。
前方有一个身材高大又肌肉健硕的男人挡着,那个哭得发抖的小姑娘坐在她左手边,因此她并没有看见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有一个人吵着要下车。
压下心头的疑虑,池桑榆这才回应:“嗯,刚醒,前面发生了什么?”
小姑娘擦擦眼泪,哑声道:“他们想下车。”
随着她抬手擦拭的动作,池桑榆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扣着银手铐。
池桑榆似有所感,往下一看,果然,自己的手腕上也戴了个手铐,银色的,锁得十分结实。
“我叫姚彤,你叫什么名字?”
“你好,池桑榆。”
注意到池桑榆对银色手铐的好奇,姚彤主动解释道:“我一醒来就戴着这个手铐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你也是突然来的吗?”
可能是同为女性,姚彤天然性地想要和池桑榆亲近一些。
这个古怪陌生的环境让她又惊又怕,整个车厢大部分都是男人,又被这个手铐限制了人身自由,前排的那名男子一直在试图砸门,根本砸不开。
池桑榆转头朝窗外看去,除了一片灰黑的浓雾,什么也看不见。最诡异的是,这辆车竟然能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雾里穿行,速度丝毫不减。
前面的吵闹声愈发激烈,而有些人像是司空见惯一样保持着缄默。
她们坐在最后一排,池桑榆索性用双手撑着前排的靠椅站了起来。前面身材高大的男人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立刻转了回去。
眼前的车厢一览无余。
一道铁板隔绝了车厢和驾驶位的空间,无法得知是谁在开车。一个男人骂得双眼通红,不停地踹着车门,可惜的是,车门纹丝不动。
众人的神情有惊慌,有鄙夷,更多的是冷漠。
每个人的双手都带着手铐,穿着病号服。这样一看,有种押解罪犯的既视感。
“你冷静一点。”
前面一个女孩出言相劝。
“冷静?你们这群傻*都是死了吗,为什么不上来搭把手,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那个女孩被男人推倒在地,砰的一声,姚彤被吓得身体一缩,默默往池桑榆这边靠了靠,像个鹌鹑似的缩起脑袋。
池桑榆眯起双眼,看见那个男人的胸口衣服上有一串黑色编号——92970004
她转头去瞧姚彤,姚彤的衣服上果然也有一串编号——92970015
只有这个男人离开了自己的座位,他的座位应该是第一排右边靠窗那个空出来的位置,如果这个编号是按照座位的排序,那她自己的号码应该是92970016。
池桑榆低头确认,果然是16。
整个车厢都是满座,一共十六人。
窗外不知哪里来的风,肩上柔顺的发丝随风飘了起来,有一些揉上了她的脸颊,弄得她发痒。池桑榆敛眸,表情一瞬间就沉了下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的头发。
池桑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尾,心中感到几分奇异。她经过很多次的化疗,头发早就掉光了,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长出一头浓密的发丝。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陡生事变。
那个踢车门的男人精神已经濒临崩溃,车门踹不开,就转而去破窗。
车上没有任何破窗工具,于是举着双手,发疯似的用手铐去砸玻璃,砸得到双手都血肉模糊也没有停止的意思。
直到窗子上面的玻璃裂出蜘蛛网一般的裂痕,男人短促地发出欣喜的笑声:“开了开了,果然有用,你们这些胆小怕事的人,一点用也没有!”
他一脚踹上玻璃窗,玻璃便四分五裂,另一脚搭在自己的座位上,借力一蹬,迫不及待探出上半身,准备跳车。
紧接着,就在他的身体刚刚接触黑雾的瞬间,男人的笑脸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痛苦。
只见他的脸上鼓起了一个又一个的肉球,那些肉球越长越大越长越多,很快遍布了整个身体,密密麻麻的巨大肉瘤挤压着他的五官与四肢。
他一开始发出了撕心裂肺地惨叫声,直到他的脖子也被肉瘤挤压到弯折的时候,他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按下了暂停,人们失神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失去了呼吸的本能。
那颗已经不能算作是“人”的不规则肉球还在继续生长着,他的皮肤不断的胀大,最后变成血红色薄薄的一层。
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了,肉瘤噗嗤一声爆开了,肉块碎裂了一地。
离四号最近的那个女人爆发出一声尖叫,疯狂地往后退,躺在血泊与碎肉之中不断地往后爬。
这个女人就是刚才那个被推倒的人,编号:03.
有人后知后觉,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刚刚的可怕画面。
前面一至三排的人都被波及到了,粘上了不少粘稠的血液和碎肉,三号女人最惨,倒在血迹里像是被吓傻了。
池桑榆压下喉咙的呕吐之感,然后听见坐在前面那个高大男人用轻蔑的口吻吐出两个字:“啧,蠢货。”
姚彤整张脸煞白,哆哆嗦嗦地问:“桑榆,他是死了吗?”
没等池桑榆回话,前座的男人就已十分不耐地转过头:“你这不是废话?碎成这样了你觉得他还活着吗?”
男人的脾气火爆,见不得有人说蠢话,看姚彤的眼神似乎在问:你怎么这么蠢?
再加上他眼神透着戾气,凶神恶煞的模样让姚彤一下子收了声。
一个人的死亡使整个车厢的气氛低迷到了极点,原本还有几个叫嚷着要下车的人也都开始了沉默,吓得不敢离开座位。
车子还在保持着原来的速度,众人没有钟表,无法计时,时间的流逝就变得更为难捱。
然而这才仅仅过了三十分钟。
终于,车停了。
眼前的迷雾顿时消散,仿佛拨云见日一般。
众人的神经成了一根紧绷的弦,生怕再发生恐怖的事。
“咔哒——”是车门打开的声音。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摄了过去,只听见一道儒雅的声音说道:“A市第一精神病院到了,请大家尽快下车。”
车外站着一个身穿白色大褂的瘦高男人,胸口衣袋夹着一只黑色的水笔和姓名牌,手里拿着一本便携塑料文件夹。
是个医生。
医生面前就是血泊和尸块,但他见怪不怪,直接忽视。他把文件夹翻开,站在车门旁等待。
坐在池桑榆前面的高大男人率先站了起来,径直走下车。
“92970012,周旭。”医生翻开人员名单,打了个勾,“下一个。”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稍有迟疑的人也陆续下了车。池桑榆和姚彤最后下车,姚彤紧紧捏着她的衣角,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唔,少了个人呀。”医生嘟囔着说,“正好安排成三人间。”
“他死了,他死了。”浑身沾血的女人呢喃道。
一开始她只是平静地重复着,下一刻就突然疯魔了起来,使劲用手擦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坨肉泥被她甩了下来,血迹太多太明显,根本擦不干净。
她尖叫起来,抓住医生的手臂:
“医生!他死了,解开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啊啊啊啊!”
她是刚才离人肉肉球爆炸最近的人,惊恐时张开了嘴,连嘴角都沾上几粒肉泥。
白大褂被弄脏了医生也不生气,和蔼地看着女人状似疯魔,然后熟练地掏出一个针筒扎进她的身体,透明的药剂缓缓注入。
不一会儿,女人就双眼一翻昏迷了过去。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两个同样的白大褂,带着口罩看不清模样,两人架起昏迷的女人朝建筑内走去。
等他们离开以后,医生便微笑着对众人说:“大家别担心,她只是发病了,需要治疗。”
众人沉默。
谁都不想知道这个治疗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林,是院里的主治医师,大家舟车劳顿,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你们先跟我入住吧,毕竟良好的睡眠有助于改善病情。”
池桑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座建筑物的外观,高耸的围墙十分厚实,将建筑围了起来。
林医生用指纹验证身份后,大门才徐徐展开,最上头挂着精神病院的牌匾。
洁白的空间内几乎是死寂的,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穿过长长的走廊,林医生停下脚步,侧过身给他们让道。
“前面就是你们的宿舍,一个一个来,给你们解开手铐,十点钟之前必须准时睡觉,明天早上八点钟换好衣服在二楼集合,不要迟到错过体检。”
众人的手铐被一一解下,林医生交代完一些注意事项以后就离开了。
有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而有的人已经先一步进入了自己的宿舍。
池桑榆走上前,看到402号房门上标着她和姚彤的名字,除了他们俩之外还有一个人的名字也在上面。
姚彤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自觉念了出来:“92970003,汪文倩,她……”
是刚才那个被带走的女人。
池桑榆收回眼神,对姚彤说:“我们先进去吧。”
“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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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罪孽医院(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