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觉只剩两颗草莓了,闻声赶紧往嘴里塞。
谁知就在此时,胳膊被人狠狠拽了一下,草莓眼看着脱手。
头顶的空调口无声瞄准过来。
他瞳孔陡然增大,还好秦晷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塞进他嘴里。
惊魂未定,飞机5D电影似地撼动起来。
荀觉赶忙系好安全带,扭头一看,过道那边的方晓媛惨白着一张脸,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她苍白地双唇哆嗦着碰在一起,声音绝望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妈,我做不到!这跟杀人有什么分别,我、我实在下不了手!”
“你下不了手?下不了手!我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方惠娟嘶喊着捶打她脑袋,又怨毒地瞪着荀觉,大声嚷嚷道,“如果再来一次投票,他还投咱们萌萌怎么办?你当妈的下不去手,害死的就是萌萌!你有什么资格当妈,你才是最毒的,比直接杀人的还要可恶!”
“妈——!!”方晓媛抱头惨叫。
小姑娘方雨萌坐在两人中间,熟视无睹地嚼着水果。
饶是荀觉涵养好也有些恼怒:“下次投票有没有还两说,就这么急着下死手?”
“下死手怎么了!我下死手怎么了!”方惠娟陡然激动,不顾飞机颠簸跳起来,手里紧紧握着塑料餐刀,怒目圆眦,“都是你!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害人精!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你该死!”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掀开外座的方晓媛,向荀觉扑来。
荀觉无处可躲,眼看要被餐刀扎中,方惠娟腰部猛然一缩,被方晓媛死死地抱住。
方晓媛嘶声大叫:“妈,你冷静点,飞机抖得这样厉害……”
“你滚开!”方惠娟用力甩她。
挣扎间,方晓媛手背被划伤,鲜血长飙。方惠娟趁势挣脱,一头向前扎去。
飞机恰在此时再次晃动,方惠娟失去重心,双手胡乱抓,扯住了33排B的裤子。
那人还在费劲地吃塔可,这一下盘中食物纷纷落地,就听“砰”的一声,血花飞溅——这人脑袋被子弹贯穿,仰面死在了座椅里。
方惠娟被鲜血和脑浆淋个正着,怔了半晌,愈发发狠地嘶吼起来:“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
她暴跳起来,手中餐刀雨点般攻击荀觉。
荀觉赶忙解开安全带,踩着扶手跳开。
方惠娟一下落空,倒把椅背扎出个大口。
她顺势展臂向旁划去,秦晷慌忙向后仰倒,同时长腿用力,毫不留情将她踢飞出去。
方惠娟如同凶悍的猛兽一般挣扎起来,四下里回荡着她不甘的咆哮。
荀觉试图按住她,谁知她力气大得惊人,很快挣脱,撒泼似地把旁边那人食物也弄翻了。
那人惊叫:“我的——”
一语未完,子弹精准射穿他的喉咙。
这一下周围乘客都慌了,纷纷解开安全带避让方惠娟。
一片人仰马翻。
就听空调口“砰砰砰砰”接连不断响起,硝烟弥漫,许多人连眼睛都来不及合拢就被击中,血流成河。
荀觉大喊:“都别动!阿翔来帮忙!”
阿翔一跃而起。
谁知章铭被这动静吓得不轻,失手撞翻了餐盘,唯余不多的果汁翻将出来。
空调口旋转,子弹射出,薛小梅来不及多想,一把按下他的脑袋。
子弹擦着薛小梅脸庞飞过,在她干净的脸上留下长长的血痕。
“没事吧?”荀觉大声问。
薛小梅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章铭头顶的空调口卡住了,自己头顶的空调口却又转动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秦晷抓起荀觉的餐盘扔了过去。
“砰!”子弹将餐盘射个对穿!
好在偏离了既有轨道,一头扎进椅背之中。
顾不得喘气,薛小梅拎着章铭衣领钻到了座椅底下。
可惜章铭太胖,蹲不下去,薛小梅只好以身为盾,趴在他身上替他抵挡子弹。
也辨不清这些子弹都是从哪个枪□□出的,只听见“砰砰砰”的乱响。有些子弹射中了人,顿时哀嚎和哭声不断。有些则被机舱坚实的内壁反弹,所过之处带来阵阵死气。
荀觉和阿翔两个人都制不住发疯的方惠娟,伤亡越来越多。
阿翔气极败坏地问:“老大,怎么办?!”
“她嗑药了!”荀觉迅速判断,示意阿翔,“你压住她。”同时拽住方惠娟头发重重往椅背撞去。
接连撞了好几下,方惠娟头破血流晕死过去。
“她哪来的药,安检怎么过的!”阿翔双目赤红看向方晓媛。
方晓媛紧紧搂着女儿,哆嗦得快化了:“我、我不知道!我妈……她只是滥赌,不吸毒的……”
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用,当务之急是控制住动荡的局面。
荀觉跳到椅子上,厉声道:“都不要动!保持冷静,按广播说的做!”
他音量不高,几乎要被湮没在飞机的隆隆声中,但他突兀地站在那里,比任何人都高,于这子弹乱飞的机舱内,轻而易举地充当了最显眼的枪靶子。
所有空调口纷纷掉头指向他。
可他并没有违规。
空调口气得吱哇乱转。
荀觉缓缓道:“看见了吗,只要不违规,按广播说的做,就不会有事。”
飞机晃得厉害,他几乎站不稳,但语气丝毫不受影响,格外冷静,令人信服。
慌乱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眼巴巴地望着他,可是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先回座位,谁知道那些长了眼睛的空调口会不会走火。
这时,就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有人给你们当枪靶子还不赶快回去,嫌命长?”
离最近那姑娘“吱”了一声,手脚并用踩着满地的尸体爬回座位,用安全带把自己捆了起来。
有了带头,其他人也有学有样。
荀觉跳下椅子,冲秦晷挤了挤眼睛:“谢谢啊。”
秦晷扭头看窗外,一如既往地当他放屁,好像先前出声的不是自己一样。
有了这一出,机舱内气氛愈加沉闷。不少人压抑着哭出了声,浓重的血腥味挥之不去,令人作呕。
一小部分人还得就着亲朋的鲜血把剩下的食物吃完。
一个年轻女人终于忍受不住,抱着男友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荀觉注意到,刚上飞机时,她还抱怨男友为了家产勾搭上了她爸,而现在,她哭得好像失去了全世界最昂贵的珠宝。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后排响起:“其实,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一切是怎么造成的?”
荀觉眉心一跳,这生硬的晋城话,不是黑人杀手又是谁!
杀手幽幽冷笑:“我们这架飞机出了一个罪犯,如果说这一切和他没关系,我是不相信的。那个警察……不会真的有人觉得连续两次关禁闭都能全身而退的,和这作死的飞机没有关系吧?”
“你想说什么,直说!”有人催促。
杀手道:“他连续两次违规,两次关禁闭,两次全身而退。从起飞到现在,无数次杀机都被他躲过了,电影也不敢这么拍吧。除非——他就是这一切的始作甬者!别忘了,他还试图给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投票,这么没人性,恐怕是只披着人皮的野兽吧!”
方惠娟凄厉的哀嚎犹在耳边,以方晓媛为首的许多乘客都变了脸色。
阿翔反应很快,立刻叫道:“大家别听他的,他想趁机把我们老大解决了,完成自己的任务!”
杀手道:“命都没有了,谈什么任务。”
阿翔:“这可不一定,万一能活着回去呢,你总得要杀了章铭才好向雇主交差。”
“这只是你的推测。你们这些警察满嘴仁义道德,惯会蛊惑人心的,披着人皮了不起啦!”
“推测怎么了?”阿翔气得几乎跳起来,“刚才就看你不顺眼了,一张嘴不要可以锁起来,少在这阴阳怪气蛊惑人心!你口口声声说我们老大不对劲,那你知不知道,他做这些都是有原因的,他——”
“阿翔闭嘴!”荀觉厉喝。
阿翔一怔,意识到不妥,赶紧缩了回去。
然而还是慢了,机敏的飞机反应了过来。
——他做这些都是有原因的,他不过是跟着“邵医生”行事罢了。
数不清的空调口齐齐掉转,黑洞洞地指向了罪魁祸首。
说时迟那时快,荀觉一把搂住秦晷,用背挡了上去——
砰!
砰砰砰砰砰!
凌厉的枪声四起,他后背被打成了筛子,身体渐渐无力,一头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