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群人打得噼里啪啦。
阵仗之大,底下围观的感叹声此起彼伏。
鄢叁三下两下蹦出掩体,轻巧地绕过巷子往外走。
棘歌是往这条路走的。
得赶紧找到她,别是躲在哪里独自委屈。
这天上的场面,看起来是你来我往,势均力敌。可实际上,一群人的七魂六魄都快被晏矜歌打出来了。
十几个打一个。
被揍得连求饶的话都没机会说。
这边一个师兄被飞出去了,那边又一个来不及跑的,被晏矜歌一掌击出老远,由被他戏弄似的拉回。
晏矜歌扯住他的领子,笑容阴森,“师兄,还想喊我师妹吗?”
“不、不敢——”
话没说完,人又被甩出老远。
其他师兄们顾不得颜面,趁着这会功夫四散逃跑,
晏矜歌眼底闪动嗜血的兴奋色彩,想上前捉人,低头一看,鄢叁不见了。
他的笑容渐渐散去,迅速改了方向,回到先前的小巷里,变回“酒久”的模样。
能量一下子耗得太快,以“酒久”的模样不耐受,他大口喘气,紧皱眉头,扶着墙往外走。
没一会,就见鄢叁一袭白衣,走在巷外无人的街道上东张西望。
她的身姿绰约,白色的外袍衬得皮肤白皙洁净,柳眉弯弯,未施粉黛也娇媚可人。
晏矜歌静静地看了一会。
摩挲指尖,不自觉勾勒她的模样。
很快鄢叁回头看见他,小跑过来,长舒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她掏出小方怕帮他擦汗,晏矜歌闪了闪没能躲过,只得避开视线,浑身僵硬地由着鄢叁帮忙擦汗。
鄢叁本是提议说赶紧回去,却听棘歌说还有事情没办完。
两人等了一会,估摸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才又回到书铺附近。
晏矜歌示意鄢叁往书铺的后门走。
他这次出门,本就是为了原稿一事。
熊文鳄答应会问药宗讨回,只是事情比想象来得要棘手,药宗不肯答应。
方才熊文鳄苦着脸向他保证,在和药宗谈十倍的价格了。
至于被师兄们发现行踪,纯粹是这群人走运,距离得近才探测到他。
晏矜歌体力消耗太多,他怕自己会变回雾状,只得再去找熊文鳄。
熊文鳄除了折腾《美人策》外,还是个喜好研究奇门异法的道士。
当初也是他借着不知道哪来的秘术,联系上了被关在“幽暗”的他。
离奇的办法总归会多一些。
他现在连站稳都勉强,虽然不情愿,却只能在鄢叁的搀扶下,由小厮一路领着进了熊文鳄的书房。
鄢叁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跨过门槛,抬头便见三面足有三米高的书架,其中一面架上摆满《美人策》,剩下的几面放有许多其他书籍,包括市面上最热销的话本集“春情夏情”系列。
没想到“春情夏情”系列和《美人策》是同一家。
“春情夏情”系列,又命为“碰瓷”系列。
它打着“本故事纯属虚构”的名号写八卦。
要说这个故事是虚构的吧,稍微知情点的人一看,就急着拍大腿,“欸这不是那谁谁谁的故事啊!”
“春情夏情”系列非常敢写,鄢叁忍不住想,这背后的老板该长什么样,平常没少被人打吧。
另一边的熊文鳄在自个房里,泡了壶顶尖碧螺春,待茶香溢满房间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把刚才晏矜歌威胁他的模样甩出去。
好不容易哄走小祖宗,他要尽情享受劫后余生的快乐。
他被晏矜歌吓得啊,听说外头打得热闹都没心思去看。
一群没他聪明还不长眼的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招惹晏矜歌。
熊文鳄翘着二郎腿,琢磨着要不要唤个唱小曲儿的人来,就见底下人跑进来,说有人找他,报了个暗号,熊文鳄一听,差点跌下凳子来,小祖宗怎么又回来了。
他慌慌张张进了书房,却见一位美人在书房内,正好奇打量四周。
熊文鳄眼前一亮,这是鄢叁!
他一脸喜悦,正要上前搭话,旁边一道视线盯着他,熊文鳄扭头看,是个模样清秀的女子,目光实在不怎么友好。
若眼神能化作刀子的话,他大概死了八百次了。
小厮在一旁轻声交代,就是这女子报出的“特殊暗号”。
熊文鳄眉头一拧,她怎么会知道他和晏矜歌的暗号。
正要开口询问,这女子踉踉跄跄地,抓着他的胳膊往外扯,目光凶狠,力道虽不大,却是用尽全部力气在“掐”他了。
熊文鳄后知后觉。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小祖宗变成小祖奶奶了。
出了门,听了晏矜歌的一番解释,他大概明白了来龙去脉,以及晏矜歌需要什么。
亏得他平常就爱花大价钱收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熊文鳄递上一串挂珠,绑在晏矜歌的手上消了影。
他提醒,不能情绪太激动。
这挂珠虽能加强血液效果,但是在情绪激动的时候,物极必反,极有可能让他变回雾气。
晏矜歌不耐烦地应声道谢,说会报答他。
熊文鳄紧张地吞咽口水,倒是不需要晏矜歌的报答,他不暴打他就大慈大悲了…
过了会,两人回来了。
鄢叁站在一面书墙前,专心致志地看着名录,窗外的阳光洒进,漂亮的剪影投落在地上,熊文鳄几乎要看呆眼。
熟悉的狠厉目光扫来,熊文鳄迅速移开目光。
眼睛是个好东西,他还是要的。
鄢叁回过头来,熊文鳄收敛表情,简单介绍了自己。
在鄢叁自我介绍之前,他还先一步主动提到,关于之前《美人策》上,把她写到药宗上一事,是他为了卖点故意写错的,已经认识到错误,下次一定不这么干,一脸诚恳地请求鄢叁谅解。
承认得坦坦荡荡,倒是让她再提,反倒显得斤斤计较。不愧是一手起家《美人策》的人。
鄢叁礼貌地笑笑,比起这个,她更在意的是,棘歌和熊文鳄似乎是老熟人。
她见棘歌缓和不少,便开口问道:“晏矜歌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不认识晏矜歌,推测晏矜歌的突然到来,应该是和棘歌有什么故事。
是来救棘歌的?
晏矜歌看向熊文鳄。
他一早猜到鄢叁会问,来这里也有这么个找帮手的目的。
晏矜歌自诩是个不屑说谎的人。
这种瞎编的事,让熊文鳄来。
鄢叁顺着棘歌的目光,也看向熊文鳄。
一下子,熊文鳄莫名其妙地就成了房内的视线焦点。
熊文鳄:“……”
他承受着巨大的眼神威压,视线漫无目的地飘忽,企图从满屋子的话本里寻找胡扯的灵感。
鄢叁留意到他的举动,跟着他的视线停留在一本名叫《花上,花夏,花海》的书上。
鄢叁看棘歌一副故作出来的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好像懂了。
或许这难以启齿的故事,和《花上,花夏,花海》有关。
鄢叁抽出这本书来,试探性地问熊文鳄,“和这个故事类似?”
熊文鳄拿不准,看晏矜歌。
晏矜歌不悦,看他干嘛。
有台阶干嘛不下。
晏矜歌点头。
鄢叁随手翻了翻,发现她看过这本书的介绍,是今年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话本。
她还给它取了个自认为贴切的名字,《被退婚后我嫁给了前男友的师父,最终成为了仙尊他得不到的人》。
棘歌和晏矜歌的纠葛如此戏剧化,她能理解当事人的倔强神情了。
鄢叁:“晏矜歌是仙尊的角色,还是仙尊的师父啊 ?”
熊文鳄心里大惊,这问题可不能随便作答,毁名誉的!
他神色慌乱,想拦住晏矜歌,来不及了。
晏矜歌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听起来比较接近自己的“仙尊”一角。
熊文鳄沉默数秒,忽地起身把书架上一排的《花上,花夏,花海》收起来。
他转身,突兀地找个拙劣借口出了门,唤来手下人,赶紧把《花上,花夏,花海》的所有库存都烧了。
不然就得是晏矜歌烧他铺子!
这《花上,花夏,花海》讲的是,女主被仙尊当众无情退婚后,转身嫁给了仙尊的师父。仙尊不但被迫要对女主毕恭毕敬,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的恋人,如今在自己师父怀里,成为了触不可及的人。仙尊也由此展开从追妻火葬场到一键火化的闭环故事。
鄢叁:“棘歌。”
她忽地伸手过来,握住他的手。
晏矜歌眼皮一跳。
“有姐姐在,不会让你受欺负的。”鄢叁眼含泪花,斩钉截铁。
晏矜歌抽过她手上的书,粗略翻了翻,面色变得铁青。
熊文鳄进了门,心下大惊,他慌乱到忘了这还有一本!
熊文鳄想溜之大吉,却又被晏矜歌的眼神给吓得动弹不得,只得乖乖坐回位置上,颤抖着手倒茶。
鄢叁误以为棘歌是回忆起不好的事,将书抽回来放一边,轻声安慰起来。
晏矜歌面色难看地开口:“这晏矜歌和书里的仙尊不一样。他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他也有些好的地方……”
鄢叁点头:“晏矜歌长得是挺好的。”
方才在街上见到的时候,确实有被他的相貌惊艳到。
熊文鳄正战战兢兢喝茶,一抬头,见晏矜歌跟变脸似的,忽地神情柔和起来,还心情颇好地勾了勾嘴角。
……他多少是有点吃味。
他们俩认识这么久,晏矜歌打他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因为他夸他好看,下手轻一点。
鄢叁也注意到了这抹笑容。
恋爱中的傻妹妹啊,夸渣男好看,你乐得跟什么样。
她算是明白当初酒久死死拉着她,不让她原谅渣男的心情了。
晏矜歌很快收敛笑容,站起身来,一把抓住熊文鳄的背领,意图将他拉到门外,好好聊一聊这个小插曲。
熊文鳄迅猛地从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一本新书,捧到鄢叁面前,仿佛抓到根救命稻草。
“看来姑娘挺了解我们家的书,不如看看这即将新出的故事,有何指教??”
他一口气说完,生怕间隔的喘息时间,人就要被晏矜歌给拖走了。
晏矜歌微眯眼睛,手上的力道加重。
熊文鳄扒住桌板,死死地守住,夹带狰狞的微笑:“这故事可是我们下半年的主打!讲的是好不容易挣脱世俗偏见,跨越阶级在一起的富家公子和贫穷小姑娘。”
这光听介绍,从刺激程度上来讲,鄢叁觉得可能会打不过刚才那本销量之王。
她挂上温和笑容,准备昧着良心商业吹捧一番。
熊文鳄一字一顿地震声说:“转折来了啊,哈!其实他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没想到吧!”
晏矜歌仿佛被烫到手,一下子抽回。
鄢叁:……
嚯。
复古。
流行是个圈。
鄢叁意外的表情,让熊文鳄很是受用。
他得意洋洋起来,“这可是我潜心开拓的领域,市面上还没人这么写过,卖点就是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怎、么、样!”
熊文鳄坐回位置上,笑得开怀,“我猜鄢叁姑娘平日里也是喜欢看话本的,若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这主意好啊,鄢叁来了兴趣。
她今天莫名其妙地被舆论袭击,撞得七荤八素,提心吊胆流言蜚语会传回宗门里,憋着一肚子气。
正好借这个信口开河创作的机会宣泄一下。
鄢叁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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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