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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肃锦严格来说不是“死”了,该叫“龙驭上宾”了,如果这不光只是帝王自抬身价的说法,我现在应该能在天宫碰见他这位“天君的宾客”。
开国皇帝的谥号自然是伟岸到一大长串字,庙号则简短有力——太宗,不叫“太祖”是因为他登基的时候,曾追封那个强要了他娘亲的爹为“太祖”,让他爹成了创一代,他才能是名正言顺子承父业的真龙天子。
为了让自己根正苗红,不得不往渣爹脸上贴金,成就大业,人总要做出一点牺牲。
除了庙号,他还把亲爹的尸骨从祖坟里刨出来,准备移进新修的皇陵,与自己苦了一辈子的娘亲合葬。
据说迁坟工程简陋到令人发指,就找了当地几个农民,挥着几把耕地的锄头就把事儿干了,洛阳铲都没用上。
那个年代,本来就没什么保护“文物”的意识,农民听上面说就是把尸骨挖出来,帮大户人家改改风水,也没当回事,转移时现场忙中有乱,尸骨挖出来后就被裸‘露地摆在外面,野狗叼走了几根,头骨也被踩碎了,臣工怕上面怪罪,胡乱凑了其他人的骨头拼起来,有史料记载“帝知,无问”——姚肃锦后来知晓,也没有怪罪。
有说是姚肃锦故意为之,就是要他爹尸骨无存,也有说是他焦头烂额,顾不过来,因为那时言官正在死谏,让他娘亲与“太祖”合葬?那不就是追封的皇后了吗?不行不行,于礼不合,只有原配正妻才有此殊荣,而他那个低贱的娘亲,连小妾的名分都是牵强的。
在大殿之上,看着群臣口沫横飞,个个都像是随时要一头撞死在柱子上的样子,都给姚肃锦气乐了,这些人在劝一个弑君夺位的人守礼法,是不是很搞笑。
当时原配正妻还在世,大臣们就建言献策,说应该把墓穴留着,先将“太祖”安葬是要紧事,小妾陪葬在一旁,等原配正妻……然而没等大臣们说完,姚肃锦就有了主意——三人合葬,既然原配正妻还没死,那就赐死后下葬,如此一来,可谓是皆大欢喜,遂了众卿家的心意了吧?反对者,必是舍不得“太祖”,想要追去侍奉的人,一律陪葬,门外刀斧手就位,无人再敢置喙半句。
说是三人合葬,实际上躺在主墓室棺椁里的是他的娘亲,其他二人的尸骸残缺不全,随意摆放,如同陪葬的牛马器皿一般,后世盗墓贼去了看到他娘亲躺在帝王陵寝之上,可能会以为本朝开国的是位女帝!
如果不是为了做做样子,恐怕他根本不愿意让那两个人的尸骸污染自己母亲的陵寝,史料记载:帝曾言,朕唯有母,父实乃天神,非人也。
但令人唏嘘的是,姚肃锦成为一个更好的父亲了吗?在他儿子眼中,似乎他不过是重蹈覆辙。姚莫羽长在深宫,没有童年,很小就学会了懂事,备尝冷落,受人欺凌,与母亲艰难求生,他甚至要去感激一个道士。
“后会有期亦无期,黄粱一梦年华去……”史料记载,在写完罪己诏后,应天帝仍有些力气,手哆哆嗦嗦地握着笔,写下了这句话,似在缅怀流光溢彩的过去,当晚便驾崩了。
应天帝崩逝后,举国服丧,哀悼百天,但却不是死气沉沉的景象,人们对即将到来的崭新开始有着隐隐的期盼。
新帝逸王即位后改国号,回归正途,整治瘟疫,不再妄图长生不老,并规定百姓不得私自修仙,未曾禁止,而是化堵为疏,发行官方教材书籍,指定道场、驿站等等。
从此以后,修仙之人都归国家统一管理,按级别签发证件,又将包括玉虚山在内的五座仙山封为“正宗”,自己则为众仙门的“圣主”,玩了一个政教合一,让“升仙”在成为天宫统治凡间的工具之前,首先成了帮他巩固统治的工具——姚肃锦死前不但为新帝铺平了道路,还为自己的儿子留下了出谋划策的能臣。
一边翻看司命星君那里的录薄,一边长吁短叹,后会有期……我一睡就睡了三日,人间已经过去了数年,而姚肃锦在那之后的半年内就去世了,如果真有投胎转世一说,那他现在也该学会走路了。
“多谢星君借我录薄,多事之秋,我不好再在此时下凡。”
将录薄放回原处,没人知道,其实这才是银练赏识我的真正原因——在暴风雨来临之前,我下意识的举动,帮他做了最妥善的危机公关。
那个堕仙虽然令人头疼,但她反而帮忙转移了天宫的注意力,不然他们追查下去,很可能会将“瘟疫”与“升仙”联系到一起去,让银练吃不了兜着走。
表面上看是“瘟疫”,病根却是帝王受人蛊惑,误入歧途,上行下效,致使修仙的狂潮席卷神州大地,老百姓沉迷仙道,一心想要当神仙,不务正业,农田荒废,疫病泛滥。
而这一切的根源,正是因为人们知晓了白玉真等人在短时间内陆续修成正果,羽化登仙……
先前的“升仙”千年难有,更不可能遍地开花一下子蹦出来三个,那些驾舟出海,途径蓬莱,入昆仑羽化登仙的故事,不过是在岁月中湮灭的传奇,没人太当真的。
可白玉真他们的“升仙”却是有人亲眼目睹,那些见证者至今尚在人间,他们的转述如身临其境,近在咫尺,连升仙者的一颦一笑都能还原,可信度自然大增。
现在只不过是天宫顾不过来,一旦平息了魔君作乱,天宫众人有了空闲,必然会有人跳出来追责,刨根问底,想要知道怎么好端端的,励精图治二十载的应天帝突然转变了心性,非要修仙?
这里面是不是还另有门道?
他究竟是受了什么的蛊惑?
又是什么制造了这股极端的修仙潮,搞得人心疯魔?
到时银练怎么给自己辩解?
十有**又要上诛仙台了吧……
但他命不该绝,多亏他有我这么一个懂得为领导分忧的好徒弟,未雨绸缪,想在了领导前面,帮他把这一切扼杀在了摇篮里,等天宫察觉时,新帝已经拨乱反正,将凡间治理得井井有条了,他们无迹可寻。
对天宫而言,我的功绩不过是“察觉魔君阴谋,斩杀瘟兽”,但对战神而言,却是我把他从这个麻烦里摘了出去,隐没了他在其中的作用,同时还把凡间发生的灾祸一股脑儿地推到魔君头上,不再扩大事态。
我的服务如此贴心,这些天我横着走他都不会管我。
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终于我也能享受上万千宠爱集一身的滋味,这些天我快把紫宸宫搬空了,银练一个字都没有多说过,任我予取予求。
“诛仙台啊……”之前我不知道,听玄音仙子介绍,银练战神是诛仙台的常客,在他成为战神之前就是这样了,三不五时就得去诛仙台上吃一顿鞭子,或是挨挨雷劈,她说:“谁不想躺在功劳薄上轻轻松松的,可我看银练战神就不想。”
这也是银练明明长着一副好皮囊,却不讨女仙们喜爱的原因,谁不想找个踏实过日子的男子?可银练这种一看就不怎么顾家,玄音仙子埋怨他,“天宫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我怎么看不出岌岌可危的样子?这晚霞不是依旧很美吗?”
“好不容易才从先前的战败中恢复了一点元气,大家都很累了,不想折腾,银练战神见惯了杀戮,可能从阴影里走出来了,但那些将士和他们的亲族还没有,战神不去抚慰这些人,还要搞什么升仙广纳贤才,什么意思?嫌天宫的将士们无能吗?”
“每次想要歇一歇喘口气的时候,这些上神们就会搞点事情出来,什么军制改革,不就是为自己任人唯亲找的借口吗?现在对他有看法的仙家可多了,广陵君不是还将他臭骂一顿吗?银练战神哪哪都好,就是太自信了,他以为自己做什么都能成功,分明才打了败仗……”
说到这里,她狡黠地眨眨眼,问我说:“可你知道永远不会失败的方法是什么吗?”
“是什么?”
“永远不去开始一件事。”
“…………”虽然是抖机灵,但的确叫人无法反驳,不做就不会错,不张口别人就没法指责你,这好像是很聪明的方法,但顺境可以如此,遇到逆境了怎么办呢?逆来顺受还是等待英雄?
谁知道呢,也许我想多了,银练只是野心勃勃,胃口比较大,所以永不满足现状?老想推陈出新?
玄音仙子眺望远方,称赞霞光之美,我鬼使神差地对她说:“你们很幸运,总是被你们之中最勇敢的人保护得很好。”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只是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词——坐享其成,银练曾用它说过我。
玄音仙子愣了愣,可能觉得我这不是什么好话,撇撇嘴,但没想到她说的是:“你们?是我们吧?银练战神保护的不是我们所有人吗?尤其是你,他不是还单独为你疗伤吗?怎么,我说他不够聪明,你生气了?”
“但的确就是这样啊,从不开始,也就永远不会结束,我们会分别,是因为我们相见了,失去,意味着曾经拥有,所有不愿面对的痛苦,都是因为你选择开始它。”
“……………”听这话音,我问她说:“鸿岭仙君最近怎么样?”
“别跟我提那个人!”
“………”
果然是吵架了,不然哪儿来那么多伤痛文学式的感慨,我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她说鸿岭仙君立功心切,已经好多天没来找她了,“什么意思?立功?立什么功?”
“就是你下凡一趟,立下奇功……刺激到他了,他装着不以为然,还说你白捡了一个神君之位,我听着刺耳,也没说他什么……就说云筱靠勾引陶染能勾出来一个神君吗?她靠卖弄姿色能卖出来一个神君吗?要是真行的话,你早去勾引广陵君了吧?你倒是想呢,广陵君也得愿意收你……”
她瞅瞅我的神色,解释说:“就是他之前,说战神收你为徒是为了自己方便,都是男人,他懂,你进紫宸宫,是战神正在兴头上,从紫宸宫出来,是战神腻了……他懂?他懂个屁!我听说你飞升神君,就趁热打铁地贬损了他两句,没想到他往心里去了……”
“他之前从来不敢和我生气,这么多天不理我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我现在纠结要不要先和他说话……给他个台阶下,云筱,你说呢?”
看她殷切的目光,我说:“他说不定就在等你这个台阶呢,等到晚上都睡不着觉……这样吧,你就说你不是刻意找他,而是为了帮我把这个带给他。”从袖子里掏出来两张绿布,和她讲了一下使用方法,“你一张,他一张,以后有些话不容易说出口,不妨试试用写的。”正好拓展一下我的客户群。
她把绿布拿在手里翻了翻面,好奇道:“那我写了,他能收到,你能吗?”
“……呃,下一个版本就能了,你快去找他吧,我得去勾引……啊不是,我得去见帝君了,告辞。”
“见见见见见谁?”被她一把拉住,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帝君??你要去见帝君?!文渊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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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