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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文渊直接动了手,什么也没有同我说,想是连我一并气恼了,金铃感应不到你的所在,只意味着两种可能,它被人破坏了,或是,你神魂俱灭……”说到这里,女孩默了一下,说:“白玉真恐怕接受不了后者,如若他丧失理智,冲动之下难免惹祸,情况不明,不宜再生事端,我告诉他你无事,他似乎有所联想,未再纠缠,径直离开了。”
明明答应了要等他,一转头便扔下他四处乱跑,白玉真起初担心我的安危,但听战神说我没事,估计气大过于欣慰,一句话都没留,匆匆折返回了青丘,也不知是不是师尊大人在变相甩脸子。
“师傅,你问他青丘了吗?”这任务原本是布置给我的,可我没来得及问,人就关进去了。
女孩却避而不谈,转移话题说:“兆和今日大婚,紫宸宫虽我行我素惯了,但也总要有人到场祝贺,夷林禁足,月尘……”
我懂,要月尘师兄那个耿直性子去,那还不如都不去,我自告奋勇:“师傅有话要我带过去吗?”
说了半天,迟迟不提刚刚屋内发生的争执,夷林的事他貌似不怪我,可他却不愿与我探讨如何解决,甚至还主动提起白玉真……
他越是不提,越让人不安。
“如果……”沉默着前行,女孩冷不丁张口道:“我将你许给夷林,你恨我吗?“
心头的一块石头落地了,原来他早就想好了,害我紧张了半天。
要安抚夷林说简单也简单,满足他的要求就行了。
我马上说:“先前云筱不懂事,师傅爱重师兄,却没有凡人说的门第偏见,还愿他娶我这样的人,以前我与师傅哭闹,实是不知好歹……我的命是师傅保下的,现在所有的一切,皆是师傅恩赐,但凭师傅做主,云筱绝无二话。”
说说又不要钱,反正白玉真不会答应的,有他唱红脸,我又何必在这时候顶撞战神。
“云筱神君,你来找你师傅呀?”成王败寇,如今东娥神女只剩下一个战神夫人的身份,法器和神通都被收走了,天宫将她圈养起来待产,轻易不再抛头露面。
“云筱”目不斜视,径直往前走。
“不理人呢?”见眼前之人如此高冷,神女手肘垫上扶栏,托着腮,随意搭话说:“我可讨厌你了,我说我讨厌你呢……”没被理睬,她也不恼,笑说:“情啊,爱啊,谱写旷古绝唱的好素材,写曲的人不一定相信,听曲的却个个信得如痴如醉,你说好笑不好笑,呵呵,这天宫的人啊,全都疯了……”
……我看她也不太正常。
“这位小美人,何故行色匆匆呀?急着去往哪里?见何人?本尊与你说话没有恶意的……对了,天雷那日,你火急火燎地追过去,是想要补上一剑吧?好在摇情圣女找到战神前杀了她……”
“可惜啊……我也想叫她死!可是看在灵境的面上,战神还是放过了那贱人,唉……怎么?不敢承认?你当时眼睛红得像只急了的小兔子,可不就是想要杀人的样子吗?”
“好了好了,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我的侍从也都死无对证了,你还怕什么?我也不会告诉战神的,你正受宠,我这时候撞上去,自讨没趣不是?”
“你恨她,不比我恨她恨得少,是不是?”
“爱上自己的师傅,噫……你可真恶心,听说你还睡了陶染?滋味如何?可会疼人啊?你是想要把师徒两人都尝一遍吗?哈哈……”
“唉,其实我是想割破你的喉咙把你脑袋切下来的,好险呐,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比你还要紧张呢,我竭力克制,才划在了你的脸蛋上,不知你头颅与身子分家,天宫可还有办法医治呀?”
“我说了许多,你一句话都吝啬啊?你害怕吐露真言,一不小心给你师傅听见?这里又没有别人在,你有什么可担心的?话又说回来,你是怎样的人,有人在乎吗,你真以为有人在乎你吗……有人在乎么……呵呵,装腻烦了,便换个人来装,我到底什么样,是何种人,自己都不知晓,现在好了,没人再来关心我什么样……”
这倒是实话,天宫只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女人说着闭上眼睛,迎向拂面的清风,十分惬意地说:“我现在觉得很自由,无拘无束……”
她是尘埃落定了,胡话张口就来,可我还要混呢!我追着“云筱”,在她耳边说:“师傅!师傅英明神断,我绝没有杀害相思仙子的心思!”
女孩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也不知是不是相信了!
“看到她,让我想起来了。”快到殿门外时,女孩对我说:“你神力不济,想是心魔作祟,一时我还找不出办法化解,先补些给你。”
什么神力?我心中惴惴,怕他信了神女的鬼扯,又怕解释得太急切,适得其反。
“师傅……刚刚师母她和你说的……”
“我不是装作没看见她,”女孩将我的话头截住,移开眼睛,说:“我没有时间和她耗下去,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做。”
嗯?这话说得突兀,我不由得呆住。
琢磨了一会儿才吃出些味来,好像……他以为我追着他师母长师母短,是在指责他太过冷血?利用完人家就丢到一边,对自己的妻子不闻不问?
……竟然心虚成这样吗?!他主动解释,多少有点不打自招的意味,可见大部分渣男都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压根不用别人巴巴戳破。
“………”虽然有点懵,但既然他没将东娥神女的话放心上,我也没必要画蛇添足,顺着他的话说:“师傅也别怪师母,师母是太想要得到别人的关注了,所以才总试图用攻击性言语激怒他人,归根到底也只是孤独罢了。”
战神没反应。
“师傅不搭理她是对的,刚刚你就算说今天天气真不错,师母多半也能东拉西扯地把你绕进去,她就是想有人陪着聊天……”
我的宽慰稍显多余,落了刻意,战神没搭理我。
“……………”
收回我之前说神女造谣能力低下的话,她造谣水平还行,刚刚她说的确有其事,我的确提剑追过去了,但主观上我到底是要杀相思,还是救她,那只有天知地知还有我知,我难以自证。
意识回归,身体的控制权又落回到我这里。缓缓睁开眼睛,殿外战神长身玉立,穿着水纹绣样的冷月白衫,正在桥边等我。
我忙跑过去,“师傅!”
“你无需为我担心,渡给你的神力,不是我的。”
原以为只是江湖救急,没想到竟给了我这么多。
半息之后,我追问体内澎湃的神力究竟从何而来,相比之下,白玉真渡我的那点神力,连一滴水都算不上,这种感觉……甚至超过了绵绵赠我的凤凰羽,一开始我只是怕战神损耗自己来贴补我,但听他否认后,我反而更要弄个清楚。
“不必再问了。”话音隐隐含着责怪之意。
世间万物,往往此消彼长,不知为何,一瞬间我联想起夷林剑上的血——他给我的,会不会就是不周山使者的本元结晶?
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凭空消失的不周山使团,到底去了哪儿?会不会是夷林杀了人,融了她们的本元结晶,交给战神处置?
隐约猜到了神力来处,我忍不住干呕起来,战神没有怪罪,他只当我是一时不适应,说:“有事要交给你去做,你能做好吗?”
他的话无异于是种默认,本压回胸口的恶心又返上来了,张口说了一个“我”字,就不得不闭嘴,紧咬牙关,我能感觉到,那些神力融入我的神魂,散到四肢百骸,缓慢而决绝,与我一寸寸混合均匀,难以分离,现在我的每一个细胞里恨不得都有一份死人的遗物!
好恶心啊,理智压不住真实的感受,我急促地喘息着,才能吸进一点空气,“师……师傅……我……我……”
他人的毕生修为,即便是“遗留物”,那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战神没有丝毫犹豫,大方地给了我,如此厚赠,我应该马上谢恩,可我却想让战神把这些神力收回去。
“心魔”卷土重来,“云筱”的低语又出现在耳边,她说你一路走过来,脚下的尸骨堆成垛。
就在“云筱”笑话我吃人时,金铃一震,“师……师傅……”猛然惊醒,我满头冷汗,眼前是男人的失望的眼神,顿时犹如一脚踏空,心脏坠落,又被勒紧的麻绳猛地拽起,悬在峭壁之上浮空,没有着落。
他冷着面孔,又问了一遍:“你能做好吗?”
显然是又给了我一次机会。
“我……我……”满脸哀求地看着他,能不能不要逼我,过度的紧张在我与真实世界之间立起一层鼓膜,舌根发紧,心脏一圈圈胀大,仿佛一张口,就会有什么污秽的东西迸出来,让我在他面前丑态毕露,“没出息”我不想听见这三个字。
难怪要同我解释他没有苛待神女,原来是物伤其类,本质上我和神女没区别,他怕我多想,忧心自己哪天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提前去找退路,便不会再实心实意地为他卖命。
仅仅是想象自己有可能会辜负他的期待,我就要被紧张感压垮了,还不如一开始就被当废物看。
刨根问底,无非是想要求个心安理得,谁不想让自己的良心舒服呢?他本来可以糊弄我,随便编个来处,但如果我连这点心理包袱都不想背负,那接下来的事,我更是无法胜任。
“你此刻虚弱,需要充盈的神力助你对抗‘心魔’,我便给了你一些,其余的,你不必想那么多。”
可是,你明知我有“心魔”,还给我这种明显会产生业障的东西!这压根不是帮我!是在害我!
仿佛听懂了我的心声,男人疲惫地轻叹,背过身去,指节分明的手扶在石栏上,与文渊帝君繁盛的花鸟山水不同,男人的仙姿是秋高云淡的写意孤清,他叫我说:“云筱,本尊观你行事,你胆大心细,颇有主见,功利心不重,甚至没有,想要的,仅是在人前证明自己,这是本尊欣赏你的地方,但你的缺点和优点一样明显。”
“你本就爱揣摩他人意图,倒也不是存了害人之心,只是……好似不活在他人的期待中,你就无法安心,如此一来,你便常将自己逼入死巷子里去转圈子,想些无用之事自苦。”
“…………”
无用之事?不由得心生怒火,你让我“吃死人”难道是什么正途吗!这能怪我吗?什么狠人能面无波澜地将它们吃下去?
“记住,能解决的事才需要想,解决不了的,不要耗费精力,一分一毫都不要。”
“陶染……”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猛然一沉,他继续说:“他是本尊的弟子,他死了,我便不再想他,你呢?你是不是还常想起他?”
“……………”
“你想他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他的错,还是你害了他,翻来覆去想这些事,能令他活过来吗?能让你不再愧疚,放过自己吗?”
“你总想着这些,只会让你越来越软弱,你很怕当坏人吗?那懂得反省自己的人,是不是无论她做了什么,都可以算作是好人了?要本尊说,你此刻的痛苦煎熬,无非是另一种虚荣而已。”
“你想通了再来找我。”
“师傅……”听到逐客令,除了唤了声师傅,我说不出别的来,他没有逼迫我,我已然让他失望了,“心魔”本身就是无法排解出去的软弱,我消化不了它,也不愿承认它的存在,它便以扭曲的姿态影响着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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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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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第13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