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少爷,呜!”阿饼张口就嚎哭,顺带给还傻愣着的兄弟使了使眼神。
阿团赶忙垂下脑袋,假装抹泪:“少爷啊,求求您了,你就试试吧。”
“不要!”
两人猛地跪下,那膝盖落地的声音听着元阿笙牙疼。他往侧边让开,气急:“起来。”
两人肩膀一抖,像遇到什么极为可怕的事儿。
阿饼:“少爷,您就试试,不然小的们交不了差事。”
阿团:“交不了差事,可是要挨板子的。”
阿饼:“手粗的棍子,两百斤的壮汉使着。狠狠打在后腰上,不打到血肉模糊……”
阿团:“哇哇哇呜呜,我们命好苦啊!”
阿饼抹泪,透过袖子边缘观察元阿笙。
见他蹙眉,抗拒中有了一点挣扎。
继续嚎,使命嚎……
元阿笙作为一个社会主义生活二十几年的人,此刻心里是既良心不安,又愤怒于姓顾的冷血无情。
狗东西!
他牙差点给自己咬碎,硬是憋出一句:“行了!给我!”
阿饼立马递上,还特意仰头给元阿笙展示了下自己哭得通红的眼睛。哭腔明显:“谢谢少爷。”
阿团:“谢谢少爷!”
元阿笙心里一堵。捏着瓷瓶像捏顾恪决,死紧死紧的。
他胡乱倒出来在手上搓了一通,像是要搓一层皮下来。心里一边将顾恪决的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最后手都红了。
完事儿将瓶子往人手中一塞,避之不及。“这下可以了吧,出去!”
阿饼、阿团:“是,少爷安。”
门关上,元阿笙在院子里焦躁乱转。“呸呸呸!姓顾的,我跟你没完!”
*
御书房,姓顾的刚坐在龙椅旁边不久。
“阿嚏!”
御书房安静,这一声直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太监宫女噤若寒蝉,唯一敢动的就是端坐在御椅上的小皇帝。
“顾大人,你受风寒了吗?”小皇帝放下手中的笔,对门口的太监道,“去,请太医。”
顾恪决制止。“不用,不是风寒。”
小皇帝余光将人仔细扫了一遍,才默默点头。不过抿了唇,还是补了一句:“顾叔要注意身体。”
顾恪决重新拿起一份奏折放在小皇帝身边,黑眸深邃。“陛下放心。”
*
云潇院。
被气得炸毛的元阿笙站在紧闭的门前,试图将上面盯出来两个洞。
豆儿看了看自家少爷,两指并拢去捏他的手。
刚碰到,跟面团似的,又滑又软。几乎从指缝溜出去。
豆儿惊愕,默默想:少爷的手金贵,哥哥们做的是对的。
他双手捧着才将元阿笙的摊开。“少爷,你看看,药都被你擦掉了。”
元阿笙深深吸了口气,不想自己刚刚受了辱的手。“豆儿,咱们翻墙。”
“少爷等等,先上药。”
“已经好了,费不着。”他上辈子活得粗糙,小病小痛不舍得花钱就忍者。这种伤算什么,何况都好得差不多了。
“少爷!”豆儿站在原地,眼含固执。明明矮矮的一小不点,凶起来还有些唬人。
“行行行,给你给你。”双手往前一怼,元阿笙自顾自打量院子的围墙。
他就不信了。
姓顾的,等他见了人一包迷.药下进去。一梦到升天。
药上好,元阿笙看上了芭蕉树那处。这是唯一可以借力上墙的地方。
“豆儿,帮我看着门。”元阿笙撸起袖子,气势汹汹。
“少爷,你干嘛?”
“翻墙。”元阿笙压低声音,“去集市一趟。”
“有大门为何不走?”豆儿嘀咕。
自从少爷生病好了之后,经常见他做这些奇奇怪怪的事儿,豆儿都快习惯了。
他连忙跟上。
以前他们一起钻狗洞,现在他们一起翻墙。
“少爷,要我端个凳子出来吗?”
元阿笙打量外面的芭蕉树,看能不能承受成年人的重量。闻言点头。
“小声点,别惊动外面的人。”
豆儿连连点头。胎毛绒绒如蒲公英炸开在脑门,像戴了一顶毛绒帽子。
少爷是不想带着他们玩儿。他懂。以前大头他们不带少爷出门就是这样的。
门外,阿饼兄弟两个撑着伞蹲在雨里当蘑菇。
阿团:“大哥,都这会儿了,豆儿是不是该出来取中午饭了?”
阿饼伞一歪,对着自家弟弟脸上的三点麻子忽然一僵。“对啊,我说怎么有些不对。”
阿团:“要开门吗?”
阿饼立马站起来,然后瞬间弯腰捂腿。声音急促:“你看看门缝里能看到他们在做什么吗?”
阿团同情看自己腿麻了的大哥一眼。“好的大哥。”
他敦实的身子挤在门前,做贼似的往里瞅。
“嚯!”
“大哥不好!元少爷在爬树!”
“什么!”
“快!在芭蕉那边!”
阿饼听了就跑,手中的伞碍事儿,直接往边上花坛一扔。
绕过墙角,果不其然,元阿笙正蹲在墙上试图跨一步到芭蕉树上。
阿饼双手张开,大气不敢喘。就怕一个不注意把人吓到,人便摔下来。
里边,豆儿仰头用气声说话。“少爷,你这样怎么下去啊。”
“你等着看。”
芭蕉叶大,加上这一丛芭蕉生得旺盛。将下面的人遮了个完全。
元阿笙轻轻一够,四肢圈着枝干就轻松落地。
心中成就感爆棚,还没来得及一喜。忽然,腰粗的茎秆后侧出来一个脑袋。
阿饼一本正经:“元公子安。”
元阿笙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厥过去。
遭了,被发现了。
“你!”元阿笙飞速头脑风暴,最后决定先发制人,“光天化日,怎敢出来吓人!”
阿饼:“哈?”
“嘎?”
阿团在门缝瞅不见墙头上的人,连忙过来支援自家大哥。谁料听到这么一句奇奇怪怪的话。
他瞅了瞅阿饼比自己好看几分的脸。
大哥像娘,俊,怎么会吓人。
不过转头飞快看了眼元阿笙。心里“嘶”了一声。
这样一看,大哥有点丑。但也不至于吓人啊。
元阿笙轻咳两声。
双手甩了甩水珠,一身黑衣已经被水沾湿成了深黑。
他双手负后,仿佛没有看见自己的狼狈。只管盯着围墙上的砖,心虚地不看两人。
“元少爷,可有受伤?”
“对,可有受伤?”
元阿笙:“没有,好得很。”
他绕过芭蕉,往院墙边的小路去。见后头两人亦步亦趋跟着,忙加快了脚步。
后头脚步声同样跟着加快。
他沮丧垂头,走至门边刚要进去。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大狗嘴巴一咧,锋利的犬牙尽现。
元阿笙腿肚子一软,差点给跪了。
他一脚垮过门砍,在大狼青还没追上来时立刻关了门。
“呼——”手后撑着门,元阿笙直接后背靠在门上。
豆儿又端了个凳子出来,见元阿笙进来又愣了。“少爷?你怎么进来了,我还没爬呢。”
“爬什么爬,进屋。小孩子家家的也不知道危险。”
折腾一天,最多出个院子不到两米就被逮住了。元阿笙揉着肩膀,步履沉重往屋里躺椅上一靠。
随便吧,不干了!
“狗东西。”
“啊嘶!”大狼青捂住鼻头,耳朵高高竖起。狗眼转了转,像是反应了下刚刚听到的话,接着愤而跑远。
*
顾恪决到家的时候,来迎接他的是一天少见踪影的大狼青。
此刻天色已经沉下,狼青金色的眼睛在夜中发亮。
不过这“呜呜呜”的声音,跟他高大威猛的身躯并不符合。
顾恪决累了一天,此时被狗挡在大门跟前,有些不想抬脚再走。
“呜呜呜……”狗儿绕着腿打转。
顾恪决矮身,看着它来接自己的份儿上,大手在湿乎乎的狗脑袋上拍了拍。犹如例行公事。
接着直起身绕开它。
“嗷呜——”
狼青追上前人,并排在他腿边。
“你受委屈了?”顾恪决走在细雨下,步履平缓。
“嗷嗷呜。”
“哪儿受委屈了?”
“嗷呜嗷呜~”
“你是狗,别学狼。”
“嗷呜——”
“笨狗。”
“呜呜呜呜呜。”叫得更委屈了。
四爪一蹦,顷刻消失在树丛中。
顾恪决站在原地,看着黑暗中有动静的方向。嘴角轻翘,后又慢慢抹平。
雨丝冰凉,落在脸上让人清醒。顾恪决就这般没撑伞缓慢走着,宽厚的肩上犹如压了一层又一层的黑雾。
像是过了很久,稳重的背影也消失在雨幕之中。
管家站在大门口,心中一疼。
他望着门口庄严的石狮子,渐渐失神。要是老爷在,大少爷相必也会像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一样,潇洒痛快吧。
外面的风言风语,他不是没有听说过。
但是顾家情况如此,前十几年,容不得大少爷走错一步。压抑的日子久了,大少爷的性子也更是沉下来了。
像夫人给大少爷迎妾的举动,他当初也是支持的。
他们做不到让大少爷再活成十七八岁的自由样子,也做不到像二少爷没心没肺的缺心眼样。
但起码有个知心人让大少爷想说话的时候有人说;像这般累了的时候有人等;下雨回家晚了有个人接一接。
元公子心思纯净,模样不差。是夫人精挑细选出来的。
他们这些老一辈人只希望两人好好的。不求琴瑟和鸣,但求能言几句也好啊。
饼团,阿饼是哥哥,阿团是弟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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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