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人危机 第1章 绷带

午饭时间，盘筷碰撞声混着人声，人群熙熙攘攘，避开对面端着餐盘的男生，恰好路过的座位空出来。

坐下，扫视周围一眼，配餐看起来不错，所有人都注意了营养均衡。

机器提示音响起：“请将两手掌心向上摊开，五指张开，插入孔洞中。”

不管做了多少次，张落还是无法习惯，牙齿不住地打颤。

十根手指贴着冷冰冰的金属，圆孔如肥胖的蠕虫，将她的整个指根吞没得恰到好处。

刺痛闪过，听到奇怪的异响，张落面色一变，但手指已经被卡紧，竭力抽出只会把骨肉扯断。不给人反应的时间，锋利的钢刃将十个指根齐齐割下，刹那间，血如泉涌。

张落吃痛的想要收回手，身旁的管理员却阻止了她。

掌绞必须一次性完成，否则影响手部的新鲜度。

接着切断手腕，交叉手臂经过检查后，她才被允许从机器中退出。

管理员为她装备消毒仪器，一边对情况作出说明：“抱歉同学，机器的麻药生效设置错了时间，可以补偿你100点数。”

掌绞一次才170点数，张落思考了三秒，应下来，去捐献机置换点数。

“你居然就这样答应了，没有麻药我不敢想有多痛！”好友王安雅摔了筷子，满脸震惊地盯她。

进行一次掌绞连三分钟都不需要，处理一块猪肉都比这时间长，王安雅事先在食堂占了位置等她，等张落回来，知道了掌绞的意外状况，忍不住数落她。

“你当时就该据理力争一下，说不定能获得更多补偿。”

张落低头拨弄着炖烂的土豆，淡然道：“已经很多了，年级第一的奖学金也才50点数。”

“可是回一次家要1770点数啊，你这什么时候才能攒够？”

张落笑笑，眼神异常笃定：“这个寒假，我肯定可以回去。”

狭小的教室坐满了人，从角落望去，仿佛回到高中，与所期望的大学完全不同，偌大的梯形教室和连排座椅全不存在，在这上大学，总让她感觉回到了高中。

没有选择的选择，高考当天，坐在她前方考试的男生因压力过大，掏出藏在侧腿的砍刀发疯地乱挥。

最终导致考场内五人死亡，所有考生的答题卡被毁。

而张落则被砍伤了手腕，无法再进行接下来的考试。

她的父母都是农民工，能供到她上高中已经很不错，张落也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高中从未掉出过前十，脚踏实地保持着学习成绩。

不出意外，她此刻应该就读于国内前几名的大学，而不是被逼无奈下，接受国家所提供的特殊医食学院。

公选课的老师一张一张点着ppt，遇到字少的页面，勉强开口读两句。

手部保养公选课，不仅有作业还有考试，但所有人都保持着漫不经心的态度。

张落坐在教室的左后方，缓慢地屈伸机械手指。

这是她第四次戴上这个仪器，意味着她已经捐献了四次“手”，作为再生人，她任何部位受伤都可以再生痊愈，但也由于再生人的基因缺陷，如果不得到医疗矫正，则会复长出难以想象的肉瘤，影响正常生活。

再生人在人类社会中是占百分比三十的一个庞大群体。

经过十几年激烈的道德争吵和价值衡量，国内终于通过《再生人提供帮助意见》，建造了国内第一所医食学院，招收全体16~24岁的再生人。

手部是人类最重要的部位之一，随着科技发展，用手需求大量增多，导致现代人患上大量难以治愈且罕见的手部疾病，手腕酸痛，手指僵硬，手部残缺，上至国家总统下至农民工，一度严重到整个社会系统瘫痪。

研究员开始尝试制造机械手，以代替患病的人手。

可创造全新的产品往往难遇研究现存的事物。

一次偶然的机会，研究人员发现再生人的手可以移植于正常人的身体上，并且经过调整可以达成完美融合，一段时间后，移植在正常人的再生人手与健康的手无异，自由灵活宛若游蛇。

王安雅戳戳张落：“诶，你听说没，有人开始向学校申请捐献其他部位，还有说要捐献器官的，一群掉钱眼的傻逼土子包。”

张落听完，神情严肃地盯着某处，说：“安雅，你说我们能无限再生的话，是否能利用再生获得永生？”

张落还没等王安雅骂她不回应吐槽，就自问自答道：“哦不对，我们的再生力会随年龄下降，无法再生出年轻有力的器官。”

在王安雅瞪她生气前，张落抓住机会开口连声安抚：“你说那些人啊，没办法，穷人是这样的，又不爱读书，见识短浅，自然只会想着不劳而获。”

张落视线落到她修长秀气的手，王安雅心有灵犀地开口：“我就是接受不了，谁知道我的手到时候会落到哪个人手里，一想到别人用我的手干些不可描述的事，我就觉得浑身恶心。”

“能干什么不可描述的事，人类除了学习就是工作，还能用手干啥？”

王安雅一脸“我恨你是个木头”的表情。

“反正我要拖到最后一天，点数少点就少点。上次捐献的时候，我第一次拒绝稳定剂，似乎是因为太紧张，即使麻药生效，掌绞还是让我产生了痛觉。”

“幻痛？”

王安雅点头，“而且我听说大二后就不会再提供稳定剂。”

张落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必须尽快适应。”

“可这并不是我的错啊！正常人根本没有办法做到淡定的看到自己双手活生生砍掉吧！学校凭什么不提供精神稳定剂，他们默认我们接受自己漠视无痛砍掉双手这点就很诡异。”

张落的机械手指点触上她的皮肤，质感柔软有弹性，帮助手指自由屈伸，没有任何伤疤，白皙光滑，骨节如玉笛般细长，极具美观性。

然而机械手指没有神经，无法传递触感，这一切都是张落的客观猜想。

“把行动和想法分离就好，像我一样。”

一边不认同学校的做法，一边每月按时进行捐献，并利用规则的漏洞最大化点数。

王安雅白她一眼：“哦，我不想变成变态。”

学校上课严禁使用手机，不玩手机也不想听课，她只能发呆，或者观察张落在干什么。

等两人再开启下一次话题，是王安雅注意到张落的视线聚焦于某个人身上。

“你在看谁？那个绷带男？”王安雅问。

“对，我要和他交往。”

“他有啥好看的，上次在图书馆差点跟他撞一块，我第一次那么近距离接触到烧伤患者，他的眼睛没有遮上，皮肤丑得，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吓人。”

“……”

“不对，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张落无奈：“我说，我要和他交往。”

王安雅从椅子上跳起来：“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