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妈妈摇摇晃晃走出来,紫云忙将孩子塞在浅墨怀里,伸手去扶她坐下。浅墨呆呆地望着手里的孩子,满脸都是绝望之色,他又将孩子递到紫云手中,轻声道:“紫云,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暮雪的话吗?这孩子...就唤你为爹爹。”
紫云呆了呆,才低声冷笑道:“浅墨,你不要忘记,你们已经没了那重生阵法,就算你给她陪葬,转世之后你也不会记得她是谁!”
浅墨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道:“我这就筹钱,重金去寻!我不信偌大的世界,就找不到一个懂得布阵的人!”
紫云皱紧了眉头,低声喝道:“悄声!你不想惊世骇俗,就不要在这里说这些。”
沐妈妈也气道:“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沐雪...不会有事!你们这不是在诅咒她吗?”
浅墨这才紧紧闭嘴,蜷缩在角落,将头埋在膝盖上再不多言。时间一分一秒十分难熬,似乎漫长到无休无止。紫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划开看了一眼,转过头看看头也不抬的浅墨,欲言又止,还是点开了短信界面。那是千辰问候的信息,这几日估摸着暮雪的预产期快到了,他常常会隔几日就问一下情况。
紫云指尖有些微颤,点了回复写道:“不大好,刚刚生产大出血,正在抢救。”不过数秒,手机又是一震,点开一看,又是千辰:“哪家医院?”紫云发了个位置过去。又过了一会儿,医生终于走过来,除下口罩微笑道:“放心吧!她没危险了!”
浅墨噌的一下站起,医生不待询问便道:“产妇...没生命危险了,可是...胎盘紧紧贴合子宫无法剥离,不立刻取下来就会一直大出血,强行撕扯胎盘的时候还是会伤到子宫壁,虽说不妨碍健康吧!但以后再要孩子估计就没那么容易...”
浅墨连声说道:“没关系...没关系...只要她好好的...只要她好好的...”疾奔进帘子里面,眼角扫过被血浸透的被单,还是觉得背脊冰凉。在暮雪旁边半跪下来,将脸贴在她的手心里落泪。
暮雪只觉得累极,没力气睁开眼睛,从牙关里挤出一个字来:“困...”
浅墨忙道:“你睡会儿吧!医生说你没事了。”
护士换床单,换点滴,暮雪都没有清醒,一直昏睡着,浅墨心放下来,也靠在她身边打盹,就连紫云和沐妈妈也靠在沙发上眯了一下。又过了四五个小时,听得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紫云猛地睁开眼睛,听到那脚步声在门口却放轻了,有人推开门进来。来人看到紫云,忙向病房里疾走几步,看到了暮雪的睡颜,这才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目不转瞬的看着暮雪,缓缓地除去了帽子和口罩,露出有几分憔悴的俊美的脸庞,正是千辰。紫云走了过来,千辰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怎么样了?”
紫云轻声道:“无大碍了,只不过...恐怕以后无法再孕育子嗣。”
千辰一怔,随即苦笑:“也罢!人生于世,苦多乐少,又何必要孕育多一个生命受苦?”他近前一步,怔怔地看着暮雪的脸,脸上现出了温柔至极的神情:“真丑...又胖...又丑。”
浅墨抬起头来,看到了千辰,茫然了一瞬,落下泪来,哽咽道:“千辰,我宁愿是我... 哪怕是代替她立刻死去,我也甘愿。”
千辰嗤笑一声:“自私... 你宁愿死的是你,痛苦的是她?”他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死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啊!活着...比死去要艰难百倍...不做什么,比做什么更艰难万倍。”
他又靠近一步,目光百转千回,看着暮雪,泪光就在眼眶里打转,但一直没有落下来。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低低的声音:“紫云,好好提醒着你墨哥别干蠢事,照顾好这个...傻女人。”
看见他转身就走,紫云忙问道:“你去哪里?”
千辰顿了顿身形,轻声道:“我回去了,别告诉她我来过。”他将口罩戴好,帽子拉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等暮雪再次睁开眼睛,见到的就是双目通红的浅墨,她不由得笑出了声,轻声道:“别哭了,都变丑了。”
浅墨赌气道:“丑就丑,你有本事休了我,再去找一个。”
暮雪微笑:“咦?底气足了啊!有了儿子到底是不一样了。有所依仗了是不是?”
浅墨抽噎了一下:“此儿不祥,带累母亲,谁爱谁要去!”
暮雪怒道:“胡说八道!你敢嫌弃我生的儿子,我就不要你了,谁爱谁要去!”
紫云抱着孩子在地上转圈,低声喝道:“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吵什么吵?幼稚!”走过来将孩子塞在浅墨怀里:“你自己照顾孩子,我回去园子里给暮雪煲了汤送过来。”
沐妈妈拿着小小奶瓶走过来,从浅墨怀里接过孩子:“宝宝真乖,一直不哭不闹。”
浅墨空出手来,去拿了一杯热水兑温了些,将暮雪扶起来服侍她喝,暮雪将一大杯水都喝了,这才让浅墨给她在背后加了个枕头,舒服的半躺着,轻声问道:“浅墨,你还记不记得宋代晏几道写的鹧鸪天?”
浅墨愣了一下,思忖了半晌才轻声吟道:“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暮雪叹息了一声,轻声道:“这孩子,就叫他...于君同。如何?”
浅墨定定地看着暮雪,良久才低声道:“好!魂梦永远...与君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