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胸口淤堵的感觉一直无法释怀,千辰在柔和的光线中睁开眼睛,俊美的脸上还挂着一丝怒意。原本这一世,他对于自己的人生经历并没有硬性的规划,甚至只是想要扬眉吐气的过一辈子就好。他虽然与浅墨师出同门,却跟他学习琴棋书画的情况不一样,浅墨生性恬淡,是真的喜欢音律歌舞的,也十分享受读书作画的乐趣,以千辰的话来说,浅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宅男,只要不用他强颜欢笑服侍客人,又有个信任的家人在身边,把他和他的琴关在屋中数十年他也未见得会闷。但千辰却性格极为跳脱风流,父母过世前也曾有过一段极为肆意娇宠的生活,若不是失去双亲后因为容颜俊美被族中兄弟嫉恨,勾结了外人将自己设计卖入青楼,自己也断断不会咬紧牙关练习这些丝毫不感兴趣的杂学。
千辰心中,是一直有种不平之意的。疼爱自己的父母相继逝去,还可说是世事无常。之后被族中长辈收养后,他的傲娇和不伏于世的气焰令得他与同族的同辈关系也一直相当紧张,在族中一直被排挤欺凌,可说是他有生以来最黑暗痛苦的一段记忆。以至于刚刚被陷害沦落青楼时,因为出色的容貌被选到老师手下学习歌舞琴艺时,还觉得有终于逃离魔窟的错觉。
在那份回忆里,还是有很多温暖的,甚至说是亲情也不过分。一群十三四岁的少年,各有各的凄惨身世和一肚子不堪的回忆,互相照顾取暖成为了常态。尤其是当千辰满了十五岁,寻芳楼的方老板开始试图强逼千辰接客时,皮鞭和折辱便成了家常便饭。浅墨平时总是默不作声,并不与千辰过多交流,可是身边却开始常备着上等的膏药,每日清晨见千辰过来上课,便悄悄将他拉到厢房中帮他上药。若是千辰因为被打的狠了缺课,他也总会帮他记录一份当日的功课,隔日偷偷交给他。
就是因为这份情谊,千辰得知了那个人在浅墨的房中过夜后才会如此愤怒,伤心的几乎失去了理智。不仅仅因为那个人是他的第一个女人,骗取了他的处子之身;也不仅仅因为那个人是他的救命稻草,曾许诺过他要将他赎出青楼,纳他做侧夫。而是...他脱离家族后唯一认可的好朋友,几乎是当做亲兄弟的浅墨,轻描淡写的夺取了那个人的心。
那个人,在浅墨的小楼里住了一个月,千辰也病了一个月。眼见自己最在乎的两个人在一起颠鸾倒凤,大概是一个人的心脏所能承受的极致了。千辰以为,心经过了这种历练,估计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自己在乎了。去他的什么同门情义,去他的什么真心爱恋,委曲求全了那么久,已经证明了牺牲和奉献是天下最可笑最廉价的东西。他也不怪浅墨,自己用手段的时候也没再为任何人留过情,跨过了心理上的那道坎,反而可以潇潇洒洒做回自己,从此安心游戏人间。
直到,他遇上了暮雪,初初的时候,他去撩拨她,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或者,爱上暮雪不怪自己,她是那样奇怪的一个人,完全不安排理出牌,让历尽千帆的千辰都激起了十二分的好奇心和征服欲。上一世,他是因为故意要让浅墨好看才去招惹暮雪的;这一世,他却是因为不忍心看暮雪伤心才黯然收敛的。千辰还记得在自己弥留之际,浅墨携暮雪来看他,他咬牙切齿地道:“浅墨,你不要得意,我让了你一世,已经还清了你对我的好,下辈子我一定会爱自己多一点,不要想着我还会让着你!”
意识在那以后就开始模糊,不记得浅墨什么反应了,千辰只觉得十分委屈,他这一世名利双收,风光无限,可谁又知道他身受什么样的苦楚?自从那日拥抱过暮雪,并达到极乐之境之后,他就没有能够再在男女之事上得到过快乐。无论事先玩的多么嗨,之前与女伴处的多么融洽,一旦到肌肤之亲的时候,都会觉得索然无味。他也曾真心不愿再与暮雪纠缠,也曾数年各处奔忙不与他们会面,也曾不停地更换女朋友增加刺激,甚至曾借助酒精药物希冀麻醉神经。可不知道是这媚术的副作用当真无药可解,还是自己对情感的执念无法痊愈,似乎这就是命运设定好嘲笑他的方式一般,即便是他放弃了挑战,挑战也会不依不饶的黏在他的身上,令他不可或忘。
这已经是一种病,得治。而治这种病唯一的药,或者就是暮雪的身体。其他世间能找过的方法,千辰已经都验证过了。
抬眼四顾,千辰看到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友好的对着他摆了摆手,还不待那白影开口,千辰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疾声道:“你还记得我吗?暮雪呢?”
那白影怔了怔,声音很柔和:“对不住,这是我第一次为你服务。不过你的档案我有读过,暮雪有她的人生轨迹,有她自己专属的策划案,却不与咱们相干。”
千辰怒意更甚:“不是说自由意志神圣不可侵犯吗?我要见她!我不相信她会拒绝与我见面!”
白影又是一怔:“咦?你怎么知道这个?”他低下头做沉思状,喃喃道:“记录里没提及你是修行人啊?”
千辰冷冷地道:“见不到暮雪,我不会跟你合作讨论下世的安排,反正这里不会冷不会饿,我们就这样耗着就是。”
那白影偏着头打量千辰,十分困惑:“不合情理啊?你怎么会记得我们的流程?”
千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情阴郁的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那白影试图跟他交流,他却闭上了眼睛只做没听见。半晌那白影无奈地道:“好吧!我会帮你联络我的同事,只不过暮雪见不见你,我却做不了主。”
千辰不答,只是将眼睛略略睁开,片刻后身周似乎如同水波纹一般荡漾开来,身前出现一张会议桌,和桌旁坐着的一对男女,男人既美且媚,女人正看着那男人微笑,正是浅墨和暮雪。千辰长出一口气,气愤愤地哼了一声:“你们倒是逍遥快活,明明我是一个人醒过来,你们却如何能够一起?”
暮雪微笑:“我们都有强烈的愿望要在一起商讨回顾今生的计划,自然一定要会面,你不是也来了吗?”
千辰冷声道:“若非我坚持要求,根本不会有机会见到你们。”
暮雪点点头:“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啊!若非有强烈的执念,也没有必要继续牵绊,直接进行下一场游戏就好。你因为这次阵法的机缘,得到了多出一生的记忆,并且在娱乐圈大红大紫,应该玩的还蛮爽的吧!莫非...还有什么没有达成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