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做错什么,他其实是很可怜,他其实很想得到别人的重视。
封纪容这时才悟出来,原来钟离箫会黑化那是因为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会爱他了。
黑暗,寒冷,怨恨……
这些东西包围着钟离箫,他记得他很小的时候,问过那些和他一起长大的魔。
“如果,我喜欢一个东西想要得到它怎么办?”
那些魔告诉他:“去杀,去抢。”
钟离箫觉得他和人长得一样,他也想变成人,他不想去杀人,不想去抢夺属于别人的一切,他想只要自己足够努力的话,就一定会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是事实告诉他,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他是魔的事实,比如封纪容……
他从来没给过自己机会。
好恨……
为什么不去反抗呢?
为什么呢?
他的心里问过自己很多次了……
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害人,也不想杀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我一想到那些人就觉得怨恨?
好恨,好恨……
那些人确实不值得,或许是源自于他魔族卑劣的血统,他觉得他一开始确实做错了,如果他一开始不去靠近人类,不去当一个人,或许现在他还是个魔。不会遭遇这些。
真的好痛苦。
此刻,一把红色的利刃出现在他的手里。
杀了他。
“呲——”一阵血腥味传来,钟离箫忽然缓缓睁开眼睛,在他眼前的是一阵血雾,他渐渐看清了那个人的面容。
他感觉到血液流出的那丝可怕的温暖。
封纪容蓦地瞪大了双眼,他猝不及防地被钟离箫捅了一剑。
好痛——
真的好痛,他从来都没有感觉到那么痛过,就这样被利刃捅了个穿。
钟离箫笑了一下,师尊,我死了还能有你陪着,这最好不过了。
就在此刻,他这辈子都不会想的事情发生了……封纪容忽然抓住了他的剑让他刺得更深一点,他捧住了钟离箫。
微凉的唇贴到了钟离箫的嘴上,他感觉到一股真气正向自己输送,他的唇上还带着些血血腥味。
钟离箫睁大了双眼……封纪容的血染红了一片,逐渐迷了他的眼睛。
他……这是在干什么?他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吗?
不懂,真的不懂。
就在最后一刻,钟离箫抱住了封纪容逐渐冰冷的身躯,他拼命地向上游……
…………
为什么,为什么封纪容用自己的真元会救他?
钟离箫始终都想不明白,一开始想要杀了他的封纪容为什么会舍命救他。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他记得封纪容被他抱上来后对林疏雪嘱咐的最后一句话:“我……我是被魔物所伤,不关任何人的事。”
封纪容明明就是被他伤的,那剑伤可以查证……
封纪容嘱咐了好几遍不关他的事,一切都是他自己不小心。
回到重光门后,封纪容就陷入昏迷中。骨遗香提前把在外追查魔物的重丹青召了回来。
这代表着封纪容这次受的伤太重了,连她这个妙医圣手都没有办法了。
重丹青接到消息很快便回来了。封纪容的伤口上隐隐散发着些许魔气,这肯定是被魔物所伤,而以封纪容的修为,普通的魔物根本就伤不了他。
伤他的魔物一定是诱骗他,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
那一剑差点刺中他的心口……
重丹青和骨遗香一起在长风谷看着封纪容三天三夜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封纪容迷迷糊糊中听到骨遗香和重丹青的对话。
重丹青:“重光门也混进了魔物,师弟是在上清门遇的险,这次本座要亲自去讨个公道,顺便清冷门户。”
清理门户?清理谁?
难道重丹青已经知道钟离箫是魔了?
好痛……他虽然还有听觉,但却动不了。不行……不能让他们伤了钟离箫。
骨遗香又道:“这么久以来我还真没见过他受这么重的伤,这伤毁了他一半的修为,元丹也有损,不知他醒来后会不会寻死腻活?”
重丹青此刻厉声道:“行了,不要说了。这些话等他醒了也不要告诉他,重光门尚有本座撑着,他不需要知道这些?”
骨遗香此刻又叹了一口气:“唉……你不说我不说,难道他就不知道吗?”
确实,封纪容已经全部都知道了。在钟离箫刺向他的时候他是没有想到的,不过他并没有后悔跳下去救钟离箫,钟离箫没有错,至少他本性不坏。
…………
封纪容睡了多久,钟离箫在殿外跪了多久,他的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是湿透的,身上还沾着封纪容的血。在他的手里还紧紧地握着一根青色的白玉穗子。那穗子上也染了鲜血,此刻已变得暗红了。
原来他一开始真的错了,封纪容一开始就骗了他。
现在说错了还来得及吗?
…………
夜半时分,重丹青叫林疏雪前来谈话。
林疏雪虽然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但他现在很显然有些慌张,封纪容受重伤时一个劲地告诉他跟钟离箫没有关系这不就坦白就是钟离箫干的吗?
封纪容在努力地袒护钟离箫,希望钟离箫能够对得起他的一番苦心。
林疏雪深吸一口气,他走到重丹青面前:“掌门师兄。”说完他往屋里一看,封纪容还是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他现在的气息十分微弱。
重丹青冷冰冰道:“坐。”
林疏雪听他的话坐在对面。
重丹青开门见山:“你四师兄受伤的时候听说你就在旁边,你可有看到魔物是什么?”
林疏雪也帮着封纪容掩护钟离箫,他道:“没有,只知道那魔物十分厉害,都怪我没用……没有帮到师兄,我心中有愧,此事发生在上清门,所以请掌门师兄允准我再去趟上清门,或许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重丹青听到他这么说紧锁起眉头来:“你四师兄都伤成这样了,你一个人去不怕丢掉性命吗?”
“四师兄对我有再造之恩,我理应抓到那些魔物,顺便将上清门欠我们的债一并清算清楚!”林疏雪很坚定地说道。
重丹青思量片刻,他看了一眼趟在塌上的封纪容阖眼叹息:“这次该我亲自去,但在纪容还未脱离危险我不能离开。”
林疏雪:“掌门师兄这是答应我去了?”
重丹青微微点了一下头:“你可以去,但切记有危险时一定要告诉我,不许恋战,打不过就跑吧。”
啊这……这跟封纪容以前嘱咐的一模一样。
林疏雪呆滞了一下,他答应道:“是,掌门师兄你在这个守候多时,不如去歇息一会吧,我先守着四师兄。”
重丹青道:“也好,如果纪容醒了,你记得告诉我一声。”
林疏雪道:“是。”
重丹青走后,林疏雪松了一口气,他走到床边看望封纪容。
他忍不住眼圈红了起来:“我……我还是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如果早知道这样,我一定不会为了完成任务而去给你添麻烦……”
就当他的眼泪快要掉下来的时候,一阵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别哭……都多大了还哭鼻子,你这样吵得我没法睡觉。”
林疏雪听到声音后,抹了一把眼泪,然后一脸惊喜地看向封纪容:“你醒了!”
封纪容缓缓睁开眼睛,他伸出手来:“先扶我一把。”
林疏雪见状扶住了他,然后将他靠在枕上。
封纪容痛得紧拧起眉头来:“真是要命。”
林疏雪听到后看着他问:“伤你的到底是不是钟离箫?”
封纪容叹了口气,他没想到自己刚一醒来就要像个犯人似的被审问。
他无所谓道:“钟离箫心里有怨气,让他出一出也好,你看他现在也不是没黑化吗?我觉得我残了不要紧,只要钟离箫不黑化那这个世界还有救。”
“什么残了?你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刺一剑真的会死,你不要那么不当回事好吗?”
封纪容本来就没当回事,他醒来后也有话要问林疏雪:“我问你,你为什么也会去上清门,我明明叮嘱过你不要去的。”
林疏雪听到他这样问后顿了一下,他的眼神避开了封纪容,试图回避。
封纪容一脸严肃地又道:“我现在是个病人,你不要挑战病人的极限。”
“好吧好吧!”林疏雪终于向封纪容坦白了自己要完成任务……
“为了早点回家你还真的够拼啊?”
林疏雪一脸无奈:“我……我真的没有办法啊!”
“好了,你看我现在伤成这个样子也没有办法帮你了,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去我也拦不住你,但是你打不过就一定要跑,知道吗?”
这是今天林疏雪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了,他苦笑着点了一下头答应了下来。
林疏雪走时,封纪容还嘱咐他不要把他醒过来的消息告诉重丹青,因为他知道重丹青在追一个很可怕的魔物,在他还没有好全时他不希望重丹青以身犯险,孤身一人去面对那魔物。
林疏雪听了他的话将被子给他盖好后离开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