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顺利交接,范琴也松了口气。
唯一可惜的就是房子没能要回来。
也不知道张逐日跟吴长春打的什么眉眼官司,刚刚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那吴长春一挤眼睛,张逐日就不再提房子了。
“嗐,大嫂,你想那么多干啥,我大哥还能害了善善不成?”张红梅倒是挺乐观。
她朝着张新民努了努嘴:“你看小哥也没吱声呢。”
对哦。
范琴这才想起来,从刚刚开始,自家小叔子可没对房子发表一点儿意见,顿时又安心了点。
张红梅见自家大嫂眉头松开,不由觉得好笑,这大嫂子真是十年如一日,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不过也正因为大嫂心思浅,他们才愿意跟大嫂交心。
她见黎善弯下腰去签字,问道:“张抗张援现在情况还好么?”
“上次打电报回来,说那边粮食够吃呢。”提起儿子,范琴脸上的笑意就更明显了。
张逐本年初的时候写信告诉他们,很快下乡的制度会变得更严苛,所以张逐日才会将两个大儿子送到粤省去当知青,那边靠近琼州岛,一旦有征兵通知,他们就能第一时间应征入伍。
而且那边气候温暖,稻子熟的快,虽然口感一般,但能吃饱。
只要不饿肚子,范琴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之前她很担心黎善会下乡,如今有了正式工作,就不用担心会下乡了。
结果黎善沉默半晌,突然抬头问刘主任:“刘叔叔,如果我说……我想把这个工作卖了的话……”
“卖工作?”
刚松了口气的范琴尖叫:“你这孩子,好不容易有个工作,你咋能卖呢?”
黎善苦笑一声:“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在纺织厂待下去。”
“我要是进了纺织厂,肯定是要住进厂里来的,可到了厂里我能住在哪儿呢?职工宿舍么?可我明明在厂里有自己的家啊,我根本申请不了职工宿舍,还是说住到隔壁去,那个家里你们也看见了,哪有我的位置,而且……”
说到这里,黎善沉默一瞬,再开口就又是个很严肃的问题:“而且你们也知道,要是我接了我妈工作这件事被我奶奶知道了,她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在她的心里,只有她的孙子黎聪。”
刘主任一听黎善说起那个难缠的黎老太,就明白了她的处境。
确实,要是黎善还在厂里的话,肯定免不了黎老太的纠缠。
最后的结局要么是黎善受不了,将工作还给黎红军,要么就是小姑娘扛住了,黎老太继续纠缠不休。
只要想想那个画面,刘主任就觉得不寒而栗。
一直不吭声的孙丽芳已经开始激动。
从黎善开口要卖工作的那一瞬间起,她身上的小雷达就已经开始嗡嗡作响,她确实挺想给小儿子到机械厂找工作来着,可她也不介意纺织厂啊。
她要求不高,只要有一份工作就行。
黎善那边还在继续说着:“还有隔壁那套房子,我知道大舅不说,是因为里面有一笔糊涂账,谁也算不清,但不可否认,我爸能住在这边,绝对有我妈的原因,可我已经十八岁了,从不到两岁离开这个家开始,我回来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不想说我爸不好,但他连面子情都不愿意做,我也心灰意冷了。”
若说之前范琴还不理解黎善的做法,此时也只剩下心疼了。
这样的好孩子,黎红军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黎红军不是人!”张红梅心疼地抱住黎善。
她是个感情充沛的人,这会儿眼圈又红了。
“卖肯定能卖,但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卖。”刘主任沉思许久才开了口:“这样,我先给你把手续办了,高中不是还有一个多月才毕业考么?这期间你好好思考一下,等毕业后,你要是还想卖,我就帮你找人,你要是不想卖了,到时候直接回来上班。”
黎善愣住。
她倒是没想到刘主任居然这样的通情达理。
她还以为能和童玲做亲家的人,都和童玲一样是一丘之貉呢。
但其实想想,今天的事情能这么顺利,也多亏了刘主任夫妇,不过,她能看出来,刘主任是秉公办理,但孙丽芳有些自己的小九九。
有算计不是坏事,只要不算计人就行。
“那谢谢刘叔叔了。”
黎善松了口气,站起来笑着对刘主任鞠躬,又拉住孙丽芳的手,十分感激地说道:“也很谢谢孙阿姨,要不是你,我今天可能就要吃亏了。”
孙丽芳被这么一夸,又立即高兴了起来。
她拍拍心口:“你喊我一声阿姨,我还能叫你吃亏了?”
等从办公室回来,就看见张逐日和吴春林摆手告别。
一路出了纺织厂,张逐日才开口:“善善,大舅没提房子的事,你怪大舅么?”
“怎么会?”
黎善惊讶:“大舅才不会害我呢。”
“就是,大哥你说这话才会伤咱们善善的心呢。”张红梅走到黎善身边,挽住她的胳膊,满脸都是笑意的看着黎善:“善善,你今天做的很对,小姨要夸夸你。”
黎善有些不明所以。
“你以前就是太沉默了,很多事都憋在心里。”张红梅揽住黎善:“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就得像今天这样,有什么委屈跟我们说,我们都是你的长辈,给你撑腰也是应该的。”
“对啊,真是气死我了,我恨不得逮着黎红军狠狠的揍一顿。”张新民犹不甘心,抬头朝着张逐日嚷嚷:“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明明说好把房子也要回来的,怎么说不提就不提了?
张逐日点了根烟不说话。
倒是一直做隐形人的小姨夫晏安国笑了笑:“这事儿得来问我。”
“嗯?”所有人又看向晏安国。
“我们局要跟纺织厂置换一块地皮,就在小院区那一块。”晏安国转业后就进了公安局,如今在政治部门上班,对于这些方面的消息是很敏锐的。
“那岂不是要重新分房子了?”黎善眼睛一亮。
“对。”晏安国笑着点头:“我们的意思是跟黎红军将房产彻底分清楚了,到时候他凭他的工龄,能分多大就分多大,你就拿你妈那一份就行了。”
“凭什么?”
张红梅嚷嚷:“黎红军难不成不是她爸?这么多年一分钱不出,以后老了还要养他老,那房子就该给善善。”
“不用不用。”
黎善摇头:“他那一份不是好拿的,他有儿子呢,不会要我养老的。”
黎红军这人,重男轻女,迂腐思想严重。
别说他不要黎善养了,恐怕他也没想过让黎珠养,老了以后肯定一心贴着黎聪过日子的。
黎善的通透让张逐日意外又惊喜。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外甥女性格可以算得上软弱,而且不爱说话,不爱和别人交流,以前他两个大儿子在家里的时候,家里还有点欢声笑语,可自从儿子走后,外甥女虽然还回来,但在家里也仿佛隐形人一般,轻易不开口。
此时黎善看着他的眼神,让他不由开始自我反省。
难不成当真是他以前太忙于工作,忽略孩子?所以才没发觉外甥女有这样的一面?
“是这么个理。”张逐日点头。
“再说了,纺织厂的房子我拿了也烫手,毕竟我以后也不会在纺织厂上班。”
她只想离黎红军越远越好。
“我打算到时候问问刘主任要不要房子,他家儿子多,老大眼看着到了结婚的年纪了,肯定愿意买走我的名额。”
范琴又开始发愁:“善善你要是把工作卖了,毕业后打算干什么?总不能也像你大哥二哥似的,下乡去当知青吧。”
“我打算去考药厂。”
“药厂?”张红梅倒抽一口气:“那可不好考啊。”
这药厂虽然坐落在白马县,实际上却由省里直接管辖,最近这几年效益不好,好多厂子都不怎么招工了,就药厂每年都会安排招工考试。
也正因为此,药厂的考试人数特别多,题也特别难,据说还涉及到专业知识,每年都有人考试考哭了的。
谁也没想到黎善的野心这么大。
范琴唏嘘:“文副厂长那个小儿子都考了三年了,还不死心呢。”
“不死心也没用,就他那个文化水平,考十年都进不去。”张逐日很瞧不起文副厂长一家,当年他一步之遥上位,结果上面空降了一个副厂长,让他多年的筹谋落了空。
要是那文副厂长一家子好也就罢了,偏偏还都是会钻营的。
这叫张逐日如何能甘心?
“你真要考药厂?”张新民也是不敢相信地又问一遍。
“嗯。”
黎善:“其实我也没有把握,但我想试试,药厂管理那么严格,如果我能考进去,以后就算我奶奶来了,也进不去药厂。”
范琴想起那个难缠的黎老太,也忍不住叹气:“也好,反正你纺织厂的工作也拿到手了,老刘也说了不用急着去上班,还不如一边上学一边备考呢,到时候考上了是最好,考不上反正还有个工作打底。”
“我也是这么想的。”黎善乖巧点头。
晏安国倒是对黎善的想法很是赞同:“药厂今年有个大业务,估计会对招几个工人。”
说完又想起药厂那堪称恐怖的考试现场。
轻咳一声,鼓励道:“既然决定要考试,就好好复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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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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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