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一直在“闭门思过”,女帝一直在养脖子上的伤,白慕鱼一直在钻研功法,而鱼藏则在这段平静如水的日子里过得鸡飞狗跳。
她曾尝试着让白慕鱼教自己一些自保的功夫,尝试了,学习了,努力了,练习了……苦苦折腾一番,结果却十分的不尽如人意……
当看到鱼藏用拿铁勺的姿势拿着剑柄时,白慕鱼果断将她手中的剑换成了一节小树枝。
当看到鱼藏拿着树枝戳向她自己的时候,白慕鱼把树枝也收走了。
鱼藏看着空荡荡的掌心,怀疑起了人生,难道自己的女侠梦就要这么断送了吗?
在鱼藏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成功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预计再坚持一段时间,就能成功把自己搞残废啦……
如果还能继续努力坚持,自己把自己搞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于是鱼藏果断地放弃了学武这条道路。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鱼藏因练剑而脱臼的胳膊,就被白慕鱼成功的安上去了。
他一边按压着鱼藏的胳膊,一边安慰道:“我觉得小掌门的决定是对的。师傅说,人,最有意思,每个人猛一看都大同小异,两只眼睛,一个嘴巴,两条腿……可仔细一起瞧,即使是一个娘生的,也那里都不一样,因为人本身就不一样,所以每个人想得、说的、做的……也通通都不一样,有些人擅长做这个,而有些人擅长做那个……练武不一定适合所有人,所以小掌门做不好也没什么关系。小掌门只是还没有发现自己擅长的事情罢了。”
“怎么有点像毒鸡汤?”鱼藏忍不住吐槽道。
“嗯?”白慕鱼并不是很明白鱼藏口中的毒鸡汤是什么意思,但能感觉到应该不是什么好词,“这话也不一定全对,小掌门随便听听就好。”
管它是不是毒鸡汤,反正听完这番话后,鱼藏心里好受多了。
“可是我怎么才能找到自己擅长的事情呢?”鱼藏走到铜镜面前,仔细审视起了自己。
白慕鱼:“这个问题,我也曾问过师傅。”
鱼藏:“你师傅是怎么回答的。”
白慕鱼:“师傅说,他也不知道。”
鱼藏:“……”
白慕鱼继续道:“师傅还说,如果实在找不到自己擅长的事,可以先做一些让自己高兴的事。”
“让自己高兴的事?”鱼藏越琢磨这句话,越觉得是一句废话,能让她高兴的事可太多了……
睡觉、吃饭、玩手机、打游戏、逛街、购物……
鱼藏越想越不高兴,她猛然发现,来到这里以后,能让自己高兴的事,少了一大半,只剩下吃饭睡觉了……
“那你呢?你现在是在做自己擅长的事情,还是能让自己高兴的事情?”鱼藏看着白慕鱼问道。
白慕鱼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其实练武并不是我所擅长的事情,更不是能让我高兴的事情。它更像是我迫不得已,必须要做的事情。”
这个回答让鱼藏很是诧异,起初鱼藏只是觉得他过于谦虚了,后来鱼藏才明白他也一直在自己的既定的命运中苦苦挣扎,殊死抵抗,却终不得善果。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白慕鱼低头把玩着手中青面獠牙的鬼面具,不再言语。
只怪鱼藏平时看小说习惯一目十行,看的十分不仔细,再加上鬼面阎王白慕鱼在原书中其实只是个小配角,书中对他的介绍也不过寥寥数笔。
就拿相貌来说,明明张着这样一副惊世绝艳的好皮囊,在原书中作者竟然只用了“俊雅”二字来形容,再无也其他笔墨。
他这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到底是如何学来的?为何要戴着那副瘆人的鬼面具?还有,鱼藏当时看书时就一直想不通一个问题,鬼面阎王这么厉害,最后还入了登仙之境,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被万箭穿心,仓促潦草地死在了小冢也呢?
很遗憾,那个时候鱼藏并没有看出白慕鱼的困境。
那时鱼藏的注意力更多在自己身上,她出神的望着铜镜,光滑的镜面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漂亮脸孔,这么长时间,鱼藏还是很难适应这个陌生的身体,那一刻鱼藏也被困在了自己的命途中,她来到这里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她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也不知道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人生突然没了方向和意义,鱼藏自己也很迷茫……
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女帝突然宣布自己脖子上的伤养好了。
下午,众人便随着女帝来到了天道观的神武大帝像面前。
鱼藏闲来无事,也跟着凑过去看热闹。
没有什么阵仗,也没有什么仪式,众人连穿着都很随意。
鱼藏有些失望,无聊的四处张望,忽然瞥见女帝朝自己挥手。
众人颇有眼色的让出了一条路,鱼藏顺势走到女帝跟前。
女帝朝她眨了眨眼,道:“瞧好了,好戏才刚刚开始。”
只见,女帝慢悠悠地走到神像后面,伸手拉了一下神像底座下的开关,然后若无其事的向后退了几步。
鱼藏瞧见神像的底座慢慢变红,然后嘭的一下,一团火自底座下方猛然窜了上来,火势越来越大,转眼间便将整个神武大帝像吞噬了……
鱼藏好奇的观望着,抬头问道:“这里面是有什么机关吗?”
女帝凝望着大火,目不转睛的回道:“哦,朕放了一些火药。”
“火药?”鱼藏嘴角抽搐了几下,“你放了火药,你还敢用火烧,你就不怕把这里炸了吗?”
女帝嘲笑道:“瞧你一惊一乍的样子,火药在底座下埋着那,上面的火又烧不着怕什么?”
许是观里的道士雕的次数多了,手法也熟练了,神像五官精致,嘴角微微弯着,露出一丝宽厚悲悯的笑意,眼角向下垂着,木头雕的眼珠上面还用毛笔点了一对黑色的瞳仁。
但是神像的眼睛仍然是僵硬、木讷的,单看眼睛是看不出笑意的。
烈火灼灼,神像在大火的攻势下,很块就变成了一堆被烧成灰烬的木头。
女帝问鱼藏:“神像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神像的耳朵什么也听不到,神像的心是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可为什么大家依旧在神像面前长跪不起?这世间若真有神仙,世人怎么会如此疾苦……”
鱼藏看着大火中的神像一点一点变为灰烬,她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些书,在书里很多人都探讨过这个问题,鱼藏想了想,将自己最认同的观点告诉了女帝。
“也许他们跪拜的本来就不是神像,而是自己心底的**。”
女帝诧异的看着她,很难相信这话是从鱼藏嘴巴里说出来的。
“嗯,说的好,颇有朕年轻时的风范!”
鱼藏:“……”
好熟悉的句式……
女帝突然偏头,凑在鱼藏耳边问:“你觉得……朕是一个……好皇帝吗?”
鱼藏:“你想听实话吗?”
女帝此人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她摇摇头道:“算了,别说了……其实朕也曾想过做一个好皇帝的,可惜,很多事情不是想做好,就能做好的……”
原书对于女帝的描写,概括起来就四个字——昏庸无能。
不过,鱼藏觉得这四个字评价的不准确,若女帝真昏庸无能,她又如何能在皇位上坐的这般安稳,无论是奴才婢女还是王孙大臣,只要是女帝手底下的人,没有哪个是不怕她的。
无论女帝用了什么手段,至少说明她是真的能镇得住这些人的。
她在位期间,除了天灾并未出现过大规模的**,最多是无功无过罢了……
鱼藏也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是一个好皇帝,因为她并不是这里的子民,也并不是很了解女帝,所以鱼藏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去评价她。
女帝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昏庸无能的皇帝,但她心里也很清楚,旁人对她的评价就是昏庸无能……
她对鱼藏说:“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我应该听师傅的话,继续逍遥快活的当个侠客,而不是踏上如今这条望不到尽头的歧路。
年轻的时候,心思活络,总觉得在山上练武的日子很无聊,生活在皇城根下的小师妹时常写信说回到将军府的日子如何如何快活。
十九岁那年,我再也受不了山上生活的寂寞无趣,为见小师妹一面,背着师傅偷偷下山了,独自一人来到了幽都皇城,那个时候我还很年轻,也很少接触山下的人,还没有见识过太多的人心险恶,满脑子都想着要行侠仗义。
我看到有恶霸强抢民女会站出来伸张正义,看到路边的乞丐,会大手大脚的施舍银两,看到有人沾染恶疾,也会出手相救……
我本以为凭借着我的能力,定能帮助很多的人。
很快,我便不出意外的栽了跟头,我被朝廷的人当街抓住,五花大绑押进了大牢,还是小师妹求着她爹动用关系,将我救了出来。
我在幽都待得越久,就越深刻的意识到,在幽都皇城这个地方,只会舞刀弄枪是最没有用的,这样的人只会沦为那些上位者手中的棋子,连自己的性命都保全不了,更遑论济世救人?
芸芸众生,挣扎于苦海者众多,幽都城中的上位者轻飘飘的一句话,拍着脑袋做的一个决定,甚至只是突如其来的坏心情,都有可能轻易地改变许多人一生的命运……
那些上位者,他们穿着读书人的长衫,带着象征着品级的官帽,住在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他们是贵人,是体面人,是人上人,可他们也害人,也吃人,也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