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女社会当骰子 第13章 猫灯

“姐姐是从魔女蛋里生出来的。”维蒂鼓了鼓腮帮子道，“千真万确！姐姐的蛋壳和我的蛋壳做的无物质小刀还放在家里呢，我们做魔药的时候都会用。”

魔女蛋壳内侧部分做的刀在神秘学意义上象征“未被玷污的纯净”，在物理学意义上也是纯粹干净的，因此被称为“无物质蛋刀”。

“如果在东大，你的想法或许还不会那么奇怪，但这里是英伦，有着最顽固的魔女传统，虽然我们魔女不否认自己是人类，但是英伦的风气……嗯，比如说那边的女巫，你看到她会想到什么？”

多萝西看向不远处穿着女仆装的侍者猫女巫，茫然道：“女仆？”

“错啦，是宠物！”叶莲娜笑了笑道：“上上个世纪曾经发生过一次女巫大迁徙，许多女巫从欧洲迁往东方，准确地说，是被欧洲魔女卖给了东大换成武器了，因为欧洲魔女们发现这些女巫在战场上似乎没什么用，所以把她们做成了人体魔力炸弹之类的东西……”

多萝西打了个寒颤。

“你明白了吗？在欧洲，女巫不算人，就算杀掉她们，也不会被法律追究。”叶莲娜道，“而东大是个神奇的国度，东大的魔女们居然想把所有普通人都转化成女巫，再从女巫转化成魔女，来更好地建设国家，怎么说来着……先魔带动后魔？总之，在她们看来，女巫和普通人都是‘预备役魔女’，因此，她们的法律才会保护他们，而欧洲没有这种计划，所以……懂？”

多萝西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就连女巫都这样，别的异种族就更别说了……

多萝西脑子里面冒出来了一个词：种族主义。

她不是没学过政治，她不是不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她只是从来没有这么切实地直面过这件事。

就算在原世界地球上，也仍然有那么多不公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许多人在战争中惨死，而凶手连像样的谴责都得不到，有能力阻止的人都袖手旁观，有能力停下暴行的人都不会停下。

在东大留学学习过那边的历史后，她甚至非常清楚，英伦的高福利社会是建立在怎样的殖民和掠夺上的。

她只是……从来没有直观地面对过这种事，她前世总觉得这些事情都离自己很远，她现在发觉，自己原来本身就如此冷漠。

人类本身就如此冷漠。

真可怕啊。

可为什么我从小就被教导，温柔和善良是美好的品德？如果我像魔女一样长大，如果我没有失去这十八年的记忆，现在会不会好受得多？

脑子里接连闪过农奴，解放，平等，人权，彩虹等词汇之后，多萝西撑着法杖站直了身体，有点虚弱地露出一个微笑。

这一切都似乎没有意义。

魔女天生就不喜欢哲学。

“那你得习惯这种残忍。”叶莲娜抬手揉了揉多萝西的头发，“而且，你可是要成为骰塔魔女的姑娘，心太软的话是不行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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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折叠空间的日夜分别是六个小时，比地球缩短了一倍。

星星浮上天幕的时候，一只羽毛红黑分明，略显黯淡的凤凰偷偷从火山口钻了进去。

“嘿，埃德温！”凤凰小声呼唤，“你还活着吗？”

岩浆里浮上来一只红宝石一般的熔岩巨怪。

“嗯嗯，活着呢，爱琳娜，你怎么回来了？”

“外面到处都是魔女。”凤凰爱琳娜小声道，“我看见了一个神力，或者按她们的说法，魔力，比拉斐尔还要强大的魔女，总之，拉斐尔已经死了，我想快点搬家。”

“搬家？”埃德温困惑道：“你要搬到哪里去？”

“去另一个空间，或者飞到天外的异世界去。”爱琳娜快速用翅膀和爪子收拾着藏在岩浆下巢穴里的太阳矿石和火红宝石，她对着邻居劝道：“你也快点搬家吧，埃德温，那可是恐怖的魔女，她们不止一个，我还看见了她们的营地……”

“我也见过她们呀。”埃德温晃了晃大脑袋，“但她们只抢走了一些有能量的石头，就走了。”

爱琳娜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埃德温。

半晌，她认真道：“可能是因为你不好吃，而且长得漂亮。”

将巢里的东西都用空间法术收起来后，爱琳娜趁着夜黑风高，偷偷地往西边摸去，西边拉斐尔的地盘上有一道秘密的空间裂缝，可以很容易就偷渡到别的空间里。

为了不惹眼，凤凰变成了陆行鸡，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来探测地形，生怕被魔女闻声而来，她只敢在林地间较为空旷的位置飞，一旦发现魔女们的篝火或是光源，就立刻改道。

终于，她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横穿了整片森林。

拉斐尔的领地有一片适合天使们滑翔的滑水场，这里已经没有多少魔女，因为这里最有价值的就是传奇天使拉斐尔，而拉斐尔已经把大部分魔女都吸引走了。

爱琳娜看见了拉斐尔的宫殿，那里已经成了一片断壁残垣，还未消散的金色圣光仍然照耀着那里。

空间裂缝的浅薄褶皱在圣光中微微荡漾。

爱琳娜兴奋地展开翅膀冲了过去，只要越过那道空间裂缝，她就能离开这个满是魔女的世界了！

突然，爱琳娜的目光扫到了空间裂缝下方坍塌的十字架下，有两个金色头发的矮小魔女从废墟中站了起来。

爱琳娜悲鸣一声，她左右闪转腾挪，躲避着想象中即将到来的攻击，往空间裂缝冲去。

多萝西困惑地道：“这只……凤凰，它是病了吗？”

维蒂咽了口唾沫，“看起来很好吃……”

魔女对美食的追求可以说是异常病态，她们在遇到可爱的动物时，“啊好可爱”这个念头通常只会存在于头一两分钟，接下来，她们就会开始想“不知道这个好不好吃”。

很多物种都是因为太好吃而被魔女吃绝种的。

但是很多物种也留下了魔女的血脉。

因为xp奇怪的魔女到处都是！天使魔女可不止指的是天使转化的魔女，还有天使生下的魔女！从海妖到龙，从安哥拉兔到熊猫，都有具有对应血脉的魔女存在！魔女对绝大部分物种都没有生殖隔离！

以至于现在魔女中有许许多多的动物保护协会，是亲族血脉的魔女在保护自己的原生种族……比如人鱼魔女还在庇护人鱼，精灵魔女也在保护精灵，但龙魔女照样吃龙肉……

“这只凤凰没到传奇吧？”维蒂咽了口唾沫，“红黑羽毛，尾羽没有火焰，难道是夜凰？多萝西，我们要动手吗？”

多萝西迟疑道：“它似乎……很害怕？不了，我们还是别动手，看看它会去哪里吧。”

爱琳娜一头扎进空间裂缝，漫游进了星界通道。

“那两个魔女没有追上来？”她不敢置信地喃喃，“她们居然放我走了？”

“呜呜……”她在星界通道中哭泣着，珍贵的凤凰泪洒在星界乱流中，“活下来了，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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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里有一条空间裂缝！”维蒂恍然大悟，随即困惑起来，“那个传奇天使为什么不从这条空间裂缝逃走呢？一定有蹊跷，它通向哪里？”

多萝西摇摇头，“谁知道呢，我们去和叶莲娜汇合吧。”

按叶莲娜的话说，她们最好别让她知道她们把传奇天使的骨头埋在哪了，不然她可能会忍不住偷偷去挖出来。

“我们把这条裂缝汇报上去吧，说不定会得到伊丽莎白女士的奖金呢！”维蒂两眼发亮道。

一说到奖金，多萝西犹豫了两秒就道：“好。”

她转过头，对上了一双圆滚滚的猫眼睛。

多萝西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法杖举在身前。

“多琳？”维蒂的声音顿了一下。

在看清不远处浮在空中，肚子散发着暖光的圆滚滚胖猫的时候，她笑了起来，“原来是猫灯呀。”

“喵嗷。”灰白色的猫灯无辜地喵了两声，一点都不害怕魔女地飘近了一点。

维蒂掏出了从美食点拿来的饼干，喂给了这只灰白色的猫灯。

猫灯，魔女极少数友好对待的种族之一，魔女们友好对待猫灯的原因是因为猫灯杀不死，而一旦将它们剖开，它们就会消失不见，不会留下任何尸体，所以没有魔女吃过猫灯。

猫灯的消失并不是死亡，在几十年后，它们就会重新出现，就像魔女会复活一样。

而且，猫灯很有用。

一个猫灯能储存魔女能用48h的氧气，它们能把魔女蛋的魔力转化成电能，再转化成魔女能够吸收的魔力雾，而且永远不会熄灭，是魔女居家探险的好伙伴。

一些品种的猫灯能产出猫矿石、猫宝石和猫绸缎等稀有素材，巨猫灯甚至能和远古龙玩拔河，它们基本不会攻击魔女，和魔女维持着友好的共生状态。

最重要的是，它们毛绒绒的，手感超级好！

“唉，多琳，我们把天使骨头挖出来吧。”维蒂叹了口气，“猫灯肯定看到我们埋在哪了，它们肯定会挖出来的！”

灰白色的猫灯转了转圆溜溜的金色猫眼，整只猫都透露出一种无辜乖巧的气质，就像在说：“你们在说什喵？喵嗷听不懂。”

多萝西听见了一些细小的杂音。

她扭过头一看，发现自己埋骨头的地方已经被好几只圆滚滚的猫灯用小爪子重新刨出了个坑，猫灯们正在悄悄地用尾巴卷起坑里的骨头……

原来那只灰白色的猫灯是转移她们注意力的诱饵！

坏猫！

多萝西冲回去，勉强抓住一根骨头，跟猫灯玩拔河，“不许抢！坏猫！”

这不是骨头！这是她为数不多的人性啊！

维蒂扔下灰白猫灯，冲到坑边，看见坑里的骨头已经全都被猫拿走了。

她叹了口气，怜悯地道：“算了吧，到猫灯手里的东西就别想让它们吐出来了，而且，就算抢回来了，猫灯可是很记仇的，它们会记住你，还会把你欺负它们的事情告诉它们认识的所有猫灯……上了猫灯黑名单的魔女，这辈子都别想摸到猫灯了。”

多萝西垮着脸松了手。

她缓缓蹲下身，抱住膝盖，酝酿了一下。

但是她发现自己哭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哭出来可能会好一些，但就是哭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自己头顶压上来一个毛绒绒的重量。

伴随着一声：“喵嗷嗷~”

抬起头，一只橘色的漂亮猫灯睁着圆溜溜的猫眼睛，冲她眨了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多萝西在橘猫灯的眼睛里看见了怜悯。

多萝西一把抱住圆滚滚软乎乎的猫灯，在怀里一顿乱搓。

橘猫灯很温顺，被搓得肚皮发亮，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喵嗷嗷喵吚喵~”猫咪舒服地乱叫。

想到自己居然被一只猫可怜了，多萝西的嘴瘪了起来，原来越瘪。

终于，她嗷呜一声抱着猫灯大哭了起来。

来到这个世界的陌生与不适，伴随着对自己种种改变的恐惧，对未来的惶然无措，一起在眼泪中宣泄出来。

好害怕，好难过，好恐怖！

我好想爸爸妈妈，我好想回家……

维蒂抱着那只灰白猫灯，老成地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她别别扭扭地蹭到多萝西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魔女不擅长直白地表达关心，她只好一个劲地搓着姐姐的头发，就像她搓猫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