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小姑娘总是欲言又止,顾泠鸢猜测着她大概是担心猫的病,安抚着情绪。
到了诊所门口,小姑娘拉了拉顾泠鸢的衣角,顾泠鸢俯身下来,小姑娘凑到她的耳边,悄声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家猫不是普通的猫,它会变身,我家里的人肯定都以为他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所以才带他来诊所的。”
顾泠鸢将信将疑的看着她,乍一听到这种匪夷所思的话,用一种这孩子是不是中二病的眼神看着她,偏偏小姑娘入戏还挺深的,面带愁容,一副全世界都在迫害我家神仙猫猫的表情。
顾泠鸢跟着小姑娘来到诊所里头,靠近病房的时候,隐约能听到医生在告知小姑娘家人的相关事宜,时不时漏出点细碎的词眼,诸如“不行了”、“后事”、“公墓”、“尽早安排”等等。顾泠鸢听到心里都难受不已,更何况把猫养大的小姑娘。
小姑娘眼眶红红的,顾泠鸢张了张嘴,“可能是别人的猫……”终究还是一条生命。
小姑娘从墙角边走到病房门口,一大家子的人面面相觑,小姑娘在大家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抱起猫猫,放进猫的移动箱中,立刻朝着外面跑去,顾泠鸢担心它会做什么傻事,跟了上去,从病房里出来尾随小姑娘的家人也跟了上来。
小姑娘抱着猫上车,一直来到一座山林,山脚下的铭牌上写着苍月山的相关介绍,小姑娘小胳膊小腿的,手里还拎着个大箱子,行动不便,顾泠鸢大跨步就追上了。
小姑娘道:“你别拦着我,我要带他去山上。”
顾泠鸢一手拽住箱子,对她而言,猫猫算不上重。
小姑娘挣扎着要来抢,说道:“三年前我来看流星雨的时候,就是在这里捡到他的,我答应过他说是要再带他来看一次流星雨的。”
流星雨这种景观可遇不可求。
不过,顾泠鸢迅速就抓住了三个关键词,“三年前”、“流星雨”、“捡到”。她听着小姑娘碎碎叨叨的说起他们相处的一点一滴,莫名的生出了一种熟悉感,“我以前也养过一只猫。”
小姑娘眼底终于闪过一丝雀跃,追问道:“诶,也是布偶吗?”
“嗯。”顾泠鸢轻声道。
“肯定没有我家的好看。”
顾泠鸢失声笑了笑,“在我记忆里,他可是最好看的。”
“无图无证据,我才不信呢。”小姑娘撇撇嘴,“我跟你说我捡到小白的时候,都难以置信,猫猫这么可爱,竟然有人会抛弃。”
“就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人。”顾泠鸢附和了一句。
两人到达山顶,稍作休息,找了快空地,小姑娘撸起袖子就开始刨坑。顾泠鸢满脸疑问的看着她,小姑娘丝毫不觉,理所当然道:“我答应过帮它找到原来的主人的,现在人没找到,自然是要把它安葬在它和主人走失的地方了。”
小姑娘挖了一会儿,又说道:“小白说他的主人把他忘记了。他们最后一次相处就是在这里看流星雨。他那时候还许愿要永远和主人在一起呢,谁知道天不遂人愿,哎……”
听着一个半大的小孩老气横秋的叹气,有点违和。不过这会儿顾泠鸢也不在意。
“你都不知道,小白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半句不离前主人,前主人长前主人短的,现在人没了还要我伺候,世上哪有这种道理。”小姑娘拿着木棍把地面挖的坑戳了戳,愤愤不平道。
“你怎么听得懂它说的话的?”顾泠鸢被她气鼓鼓的模样可爱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小姑娘左瞧瞧,右看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场了,这才附耳对顾泠鸢道:“姐姐,我给你看个东西。”说着拿出手机,手机屏保是个帅哥,银发蓝瞳,五官端正,眉眼清秀,照片像是抓拍的,帅哥这会儿是侧眸看来,眼里带着几分淡漠和疏离。
顾泠鸢心道自己跟不上潮流,一时间没有认出这人是当下的哪个小明星,不过瞧着却眼熟的很,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小姑娘兴冲冲的翻出相册,里面全是刚看到的那个帅哥,什么服装,什么姿势的都有,看的顾泠鸢直呼好家伙。
“这就是我家小白。”小姑娘骄傲道。
顾泠鸢用一种你觉得现在谈论追星话题合适吗的匪夷所思表情看向小姑娘,小姑娘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没有得到顾泠鸢对小白的夸赞,接着道加重了暗示:“我家小白。”
顾泠鸢后知后觉,“你家小白?”结结巴巴道:“这是……人……你家小白……不是猫吗?”
小姑娘骄傲又懊恼:“不是跟你说了它会变身嘛!”
顾泠鸢还是难以置信,小姑娘挖不动了,找个地方坐下休息,阳光刺破厚厚的乌云,落了下来,她靠在老槐树的边上,半张脸隐藏在树荫下。
两人就这么唠嗑起来,大抵天下的毛绒控都是一家人,两人聊的很开,顾泠鸢那些本该尘封的记忆逐渐浮出水面,“我记得我刚捡到它那会儿,它还那么小一只……”
两人休息的差不多了,准备接着干活。
小姑娘起身的时候,不小心跌倒,顾泠鸢伸手去拉,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姑娘的身子变得异常的沉重,两人一起跌倒,这一摔摔的屁股疼,顾泠鸢一边担心着她一边揉,起身的时候就看到刻在树上的某个图案,简笔画虽然简陋,但能看出画的是一只猫猫头。
脑海中灵光一闪,就想起了小姑娘说的之前小白是在这里和主人走丢的。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什么。
三年的光阴,树干也粗壮了一些,当年的猫猫头也变了形。
日头高上,两人接着干活,为了活跃气氛,小姑娘闲聊了不少东西。
“你看过喵星王子爱上我的漫画吗?”
顾泠鸢黑人脸问号。
小姑娘谈起自己喜欢的东西,眼底的热爱是藏不住的,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故事情节也有几分的熟悉感,还没相出所以然,就听她接着骄傲道:“实不相瞒,我觉得那个漫画里的喵星王子说的就是小白。”
兴头上来,她又一次的拿出了手机,翻开了各种壁纸,宽肩窄腰大长腿,这脸,这气质,简直就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人啊。
小姑娘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末了摇头惋惜,“只可惜这个漫画竟然断更了。最可恶的是那个漫画家丧心病狂的把喵星王子给送回到自己的星球去了,从此两人天各一方,那叫一个虐啊……”
一个人在坑底躺平了三年,这会儿拉着新人入坑也没有什么顾忌,小姑娘翻出了漫画的最后一回递给顾泠鸢看,顾泠鸢一边看,她一边在旁交代前情,早就被猝不及防的剧透了一脸的顾泠鸢看着标题上大大的1%,心下了然,却不言语。认真的听她讲完剧情,听她说出自己内心大大的问号:“你说最后喵王子留在女主手机里的到底是什么呢,喵王子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顾泠鸢盯着喵王子拿着手机输入的页面看,不断的回味着标题的意思,当年这卷漫画自动更新,弄的编辑部人仰马翻,自己也断送了灵感,现在听这小姑娘的话,突然觉得这可能是有心人特意留给她的谜语。只是对方到底想要让她猜什么呢。
闲扯的空当,挖好坑,两人把猫埋好之后,恰好遇见了谢道元从另一边走来,小姑娘下意识的躲到顾泠鸢的身后,探出脑袋看向他。
谢道元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手捧鲜花,给这只离世的猫猫做了回葬礼主持人,各种关于生命价值珍贵的名言警句张口就来,把小姑娘说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顾泠鸢本来是安慰着人小姑娘的,只是不知道小姑娘哪里搭错了筋,一边抽泣一边说:“你说小白会不会就是那个漫画家的猫啊,你看他长得那么像漫画里走出的小王子,还有三年前,漫画作者宣布退圈……”
小姑娘趁着顾泠鸢低头的瞬间微微抬起眼睫观察着她,没有得到意料中的答案,一时间有些灰心,倒是旁边的谢道元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顾泠鸢终于知道小姑娘给自己照片看的时候,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小白眼熟了,小白……顾泠鸢不由的念了几次这个名字,小白的成人模样可不就是之前那个贵妇里照片的人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