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悠儿和纪敏骏肩并肩挤在马路上,她原有满腹的话要说,见到他后日日夜夜愁结的杂思百感自动解开,却忘了储藏心底的话儿。
他和她讲东讲西,忽而又说起马鞍山的风土人情,却没有告诉她双眼难掩疲倦的原因。
她一路禁不住侧头去瞧纪敏骏,眼里全是他,却也惴惴不安。
卢悠儿满心眼地高兴,又为他时不时溢出来的心不在焉猜疑。
人爱上一个人,连最末细节也要留意,在旁人看来便是“小心眼”,或者是“作”。
所谓“作”,不过是直男癌患者自动屏蔽对方信号,用一个动词全盘否定对方的恶意输出。
卢悠儿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作女,她也很讨厌这个词语,它揣满对女性的不友好和揣测,无限放大直男癌细胞。
女子一旦不再爱一个人,怎么会为一个人患得患失?
纪敏骏察觉出卢悠儿的落寞,像是不以为意地说:“也许你不了解我的工作性质,我的工作枯燥乏味,经常围绕一个项目熬夜到三四点,有时通宵。我们去戈壁滩,住的是建筑工人式的铁皮方舱,回来还要继续加班,疲倦是常态,在这种状态下怎么会有许多浪漫的事?”
卢悠儿从他的话里读出两层意思:非正常常态生活造成的压抑和自己独居的感情空白。
她满意他的回答,不觉拉住他的胳膊,他没有挣开,卢悠儿索性大大方方得将手套在他的胳膊上。
“你想吃什么?”纪敏骏问,“这里有几家餐厅还是不错的 。”
“我不想吃什么。”卢悠儿满脑子琢磨他没有挣开自己的深层涵义。
“不吃东西不饿吗?”
“不饿。”
“我知道有家店酸菜鱼不错。”纪敏骏提议。
卢悠儿想再不答应场面可就变得没趣了,她点点头,静静地跟在他身旁。
卢悠儿看纪敏骏闷着声,忽然不好意思抽回套进他胳膊上的手。
“我不是个浪漫的男人,但我肯定不会给你风花雪月式的短暂喜悦。在我看来,感情是相守一生的陪伴,不是说些情话或者漫步月下。”纪敏骏抬起头两眼出神地望向远方。
“我也不喜欢嘴上玩花腔的。”卢悠儿美滋滋地垂下双眸,期待纪敏骏有点反应,她这算是间接式表白了。
纪敏骏半天没搭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见她的话。
每个人都会守着属于自己不愿揭开的秘密,它独守于过去,尽管它打满补丁,秘密的主人还是愿意撕开独享它。纪敏骏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他的蹙眉、失神是为了别的事或者是别的人,他不愿将它和自己分享。
所有的浪漫经不起等待,也经不起日晒雨淋。
卢悠儿莫名其妙地酸溜溜的,两人什么时候进的餐馆她没留意,吃饭都是心不在焉的。
他倒是温柔地问:“你不喜欢吃酸菜鱼吗?看你吃得少,忘了应该征求你的意见。”
“我喜欢啊!你总是皱着眉头,一脸凶巴巴的,谁敢和你说话?”
“你看你多像长不大的孩子,一点不像三十几岁的人。”
“你也没有给我你的□□号……”卢悠儿小声嘀咕。
“我忘记了,这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纪敏骏的眼睛里绽放笑意,他笑得仔细,似乎不愿让人发现。
纪敏骏言行一致,立马发了一条短信给她,上面注有他的企鹅号。
卢悠儿现在正感受幸福的心跳声,她看一切都是顺眼的。
11月9日是他俩相亲以后第一次约会的日子,她把这个特殊、有意义的日期牢牢记进心底。她和纪敏骏,她是先动心的那个人,或许他俩同时动心了,她知道自己陷进去的比他深。
卢悠儿无法把握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他送她回家的路上没有握自己的手,也没有亲吻自己的意思。
都说男人好色,纪敏骏也太柳下惠了……卢悠儿沉沉叹了一口气,倒显得自己像个色女。
到了她家楼下也没有说上去坐坐,仅是不断嘱咐早点休息。
“你看我成天加班,这张脸真的要成大叔了。”
卢悠儿“噗嗤”一笑,笼罩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她见他要走,拉住他的胳膊问:“你这就走?”
“是啊。我还要赶回去呢!我的工作并不轻松。”纪敏骏向她摆摆手,“下次我带你去采石矶玩。”
他走一步回一次头,脸上挂有温和的笑。
相聚是欢乐的,可时间太短。算算不过几个小时,他又走了。
独自守着空荡荡的屋子早已成习惯,过分的安静教卢悠儿多了些惆怅,她贪恋起人间的烟火气,她想像所有的普通主妇一般为心爱的人做饭,和他一起看电视,不高兴的时候有人陪着自己一道拌嘴,有自己的孩子,看着他们每天成长。
平庸也是份快乐,她不想成为拥有金刚不坏之身的女强人。
人们以为她没心没肺,不知道的是笑容曾经是她的面具,哪怕再苦再不开心她也保持微笑,不让别人看穿内心,知道自己的脆弱。可这一刻起,她决心遵照内心活着。痛其所痛,恨其所恨。哪怕让人讨厌,她也不在乎。
她无欲无求,人生好不好,坏不坏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变化。如果说有一样是她想得到的,那就是纪敏骏,她想和这个人在一起,强烈到她晃神的工夫他的身影就能轻松占领她的大脑。她一到家马上加了纪敏骏的□□,他还没有通过,她又尝试搜他的□□号查找他的微信号结果徒劳。
“他为什么不给我微信号呢?”
卢悠儿发达的脑力马达快转,迸发出各种带有苦悲结局的爱情戏,在她想象的故事里,纪敏骏有一个爱而不得的暗恋对象,他所有心不在焉的原因集中在这里。
想到这里,卢悠儿风急火燎得噼里啪啦地拨通曲斐的手机号:“曲斐,有件事问你。”
“你说。”曲斐似乎沉醉在某电视剧情节中还没有脱离出来,回一句话惜字如金,明显有敷衍的嫌疑。
“纪敏骏以前是不是有过什么难以忘怀的往事?”
“不知道!”曲斐回答得斩钉截铁。
“比如……什么旧情史?”听出曲斐听不明白的意思,卢悠儿干脆单刀直入挑明了说。
曲斐听到卢悠儿的话,触发说话机关按钮一般,一张口停不下来,随后是滔滔不绝得对卢悠儿进行思想教育:“悠儿,你这可有点不太好吧?他都快40岁的人了,有一两个过去不是正常吗?又不是古代人……你啊~就别和过去较劲儿,所谓历史就是化成风变成渣,一揉变成泥炭灰。姐们儿你要庆幸的是你拥有的不是他的过去,而是他的现在和将来,让他逃不出你的五指山。怎么样?有进展吧?”
“这话说得挺押韵的。”卢悠儿再烦闷,给曲斐一些话说得什么杂念也没了踪迹。
没了心理压力的卢悠儿睡得舒爽,一觉醒来他已经加了她,他的空间白茫茫一片,连根杂草都没有。空间相册为0,卢悠儿以为能从他的空间里搜寻到零星半点有价值的情报好探知他的喜好,比如他喜欢听什么歌,爱吃什么口味的食物,喜欢看什么电影?
她点进自己的空间里看见早八百年前的□□农场都快荒芜成一块废地,卢悠儿忽然想起什么,喜颠颠地点进纪敏骏的农场,她惊奇地发现他的农场里种有胡萝卜,被偷得差不多的残留物说明他偶尔为了放松自己才来玩一玩,另一个说明他基本没有空,这几根胡萝卜还不知道猴年马月种上的。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大约是出于恋爱中的占有欲,也或许纯属爱意的另类表达。卢悠儿帮纪敏骏的农场除了除草,在那块“XX来过”的记录牌上留下她的大名。
女人的第六感天生出奇的灵敏,早在加纪敏骏□□之前,卢悠儿断定纪敏骏颇具女人缘。
果不其然,她的竞争对手来了,还不止一个。
对方与她竞赛似的,得知她的存在以后,比赛谁为纪敏骏除草除得勤。
每天上班时,卢悠儿戴上微笑面具专心工作。回到家里换了一个人似的,从高冷状态解冻,和纪敏骏的几个女粉丝斗得不亦乐乎。
她们几次换场,从农场转战到牧场比赛谁帮纪敏骏驱赶的蚊子多?
起先卢悠儿还要暗骂几句“狐狸精”!时间久了,连她都觉得好笑,几个女人为了一个男的争风吃醋,彼此还不知道对方长得什么样,又是何苦呢?
心里想着,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乱琢磨。卢悠儿自嘲自己成了可怕的窥探者,他偶尔听到的歌被她不经意地发现,雀跃之后听他所听的歌,看他发生的动态。
从他寥寥无几的动态信息中揣摩他的心思,她想住进他的心里,纪敏骏是她的归途。
她从前常说“我有明灯,便能看到繁花胜处。我有繁星,便能知晓归家路”。
现在,她找到了。
纪敏骏就是她的家,就是她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