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郁,万籁俱寂,只有零星家里还亮着灯。白岫与流意退出门,临行朝门神行礼,并送上了些微银子。
转头看到对面抬来一顶轿子,里面坐的是莫家村的土地神莫轻燕。白岫不欲惹麻烦,这里毕竟是莫家村,她一个荣兴村的土地神,出现在这里有点奇怪。拉着流意急急遁入夜里漆黑的路上。
与此同时,莫轻燕见到白岫和流意出现在门口,然后又急忙离开,心道:“荣兴村土地神鬼鬼祟祟出现在苗府做什么?”苗府是莫家村供奉大户,莫轻燕能一举成为富村不是没有原因,最主要的原因就在苗家夫妇身上。这两人前些年为了求子,这几年为孩儿祈福,两人办过多次海陆道场,庙会,烧成山的纸钱,还有修路捐桥等,不知凡几。
但也不知为何,那孩子还是死了,死后的事都是堂叔伯操办,也不知葬哪了。之后,她去苗府看过,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命该如此吧。
蓝雨道:“兴许是闻听了苗夫人是善士,想请她去庙里烧香吧?”蓝雨偷偷给苗家夫妇报梦一事,不敢对外言,今夜白岫来苗府,蓝雨顺势将招信徒拜庙一事,说成是白岫主动来邀请的。苗夫人去了荣兴村那也是白岫自己要过去的,跟他无关。
莫轻燕轻啐:“脸皮真厚,跑到我地盘上来抢信徒。”村与村之间,信徒没有被划分地盘,禁止流通。也就是说,信徒可以拜多个庙。苗夫人去哪个庙烧,那是她的自由。
蓝雨道:“荣兴村么。谁不知道出了名的无赖,您可千万别计较。”
莫轻燕道:“其他鬼在此等候,蓝雨你跟我进一趟苗府。”
蓝雨问:“做什么?”
莫轻燕道:“安安苗夫人的心,让她安心在莫家村拜神,还会有其他孩子给她送来。最重要的是暗示她,荣兴村土地神不可信。”她乃莫家村守护多年的土地神,白岫才跟苗夫人见几面,那日大街上还争吵过,关系也不好。苗夫人信谁,一目了然。
六日时间一晃而到,白岫亲自去冥府,主薄让她在往生极乐房间等候,在白岫喝到第三杯茶时候,主薄出来。
顺利还是原来的样子,身上有一层淡淡的白光包裹,如同蒙着一层白雾。顺利身后,还跟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脸上沟壑纵横却难掩慈祥和蔼,同样身上包裹着白光。
白岫对几人行礼,笑着上前,蹲身捏捏顺利的脸。
“顺利!”白岫笑着上前,蹲身,捏捏顺利的脸。
顺利呆的跟木鸡一样,有几分生疏在里面:“干·娘?”
白岫没在意,笑道:“哎,小顺利有没有想我?”
顺利眼圈红了红,他在枉死城呆了六十年,对生前的事都有些模糊了,礼貌性的道:“想吧。”
白岫抱起顺利,亲亲他的脸,道:“走,我带你回家。”
顺利脸微微飘红,他只有三岁的容貌,年龄已高达六十,对男女大防还是有所了解,拘谨道:“好。”
白岫抱着顺利,留下一串钱财,跨出门往外走。
“白奶奶,还没完呢。”主薄大声道。
白岫回过神,问:“还有什么?”
主薄对老妇人努努嘴,老妇人上前,主薄道:“你带这两人一起去投胎。”
白岫···
投一送一
顺利拉拉白岫的衣袖道:“干娘,阿奶这些年在枉死城很照顾我。是我拖主薄投胎时带上她一起的。”
白岫捏捏顺利的鼻子,道:“知道了。”
主薄道:“白奶奶,在此稍等一下。还有点东西要备上。”主薄进了后房,不一会就出来了,手中拿了两碗汤,水光波动,散发着莹莹绿光。
白岫道:“这边是孟婆汤吧?”
主薄道:“正是。请两位喝下后,就可去投胎。”
白岫放下顺利,顺利跑上前接着汤碗一饮而尽,身边的老妇人同样如此。一阵光亮刺眼而过,她们的身体急速缩小,直至成为一个巴掌大的婴孩模样。
她啧啧称奇,没成想孟婆汤还有这个功效。
主薄道:“可以了,你带他们走吧。”
白岫弯腰抱起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玉雪可爱,越看越喜欢。道别了主薄,走上奈何桥,跨过忘川,路过黄泉路,来到鬼门关,上了马车。
她加快了脚程经过半天的时间,回到荣兴村。
天边的启明星,高高的挂在夜空。付好车钱,她一手一个孩童抱回土地神庙,阿林守在庙里,见白岫回来喜道:“白奶奶。”
白岫道:“阿林,去给我弄碗水来喝。”
阿林转身去取水,不一会就拿来了一碗水,道:“我给您喂吧。”
白岫一手一个孩子,确实不方便,道:“好。”
阿林围着白岫手中的孩童,半跪下来,用手戳戳孩子的脸,羡慕道:“这就是将要投胎的孩子吗?”
白岫轻笑:“是呀,什么时候阿林的家人来祈愿,我也给你送枉死城去。”
阿林眼睛暗了暗:“当人都没意思。我跟着王好好修炼,以后当鬼仙自在多了。”
白岫看着阿林口是心非,顺着他的话道:“对。”
门外传来车马声,白岫心道,这么早有谁来了?正在想着,苗家夫妻从门外走进来,几日不见,他们的脸色好了许多。
他们有条不紊招呼十多个仆人进门,每个仆人手中都抱着不同的贡品轻手轻脚的走进来。
第一批是水果类,不单有本土的苹果,贡梨,还有番邦的无花果,香波果,蓝莓等等。苗大强是跑船运的,如此看他不单跑国内,还跑到了国外。
第二批香纸类,有元宝,黄纸,金条,金光亮眼。还有两人才能抬得动的红烛,燃香···各式各样的贡品进入白岫的眼帘,她发出没有见过市面的惊叹。
来荣兴村这么多年,唯一一次祭祀,还是两个贼的凄惨的两百文钱,包括他们种上的三角梅。
抬了好一会,直到将荣兴村土地神庙堆满了才停下。这时天已经亮了。
白岫麻木的看着堆积如山的贡品,心道,幸好建的庙够大,要是还是以前的土地神庙,非得被挤塌了不可。
苗家夫妻做完这些,安静坐在院子里,其他仆人训练有素同样保持安静,似在等谁。
白岫轻轻跺脚,他们在等她呀。她抱着两个婴孩,来到苗夫人身前,亲亲在两个孩童脸上印上一个吻,默道,十个月后再见了。
两个孩童懵懂无知晶亮亮的眼睛的看着白岫,白岫口中默念法诀,两个孩童化成两缕光进入苗夫人的肚子。
苗夫人似有所感,摸摸肚子小声道:“我肚子有些发重。”
苗大强听闻此事,同样小声道:“是否要上茅房了?”
苗夫人轻轻拧了苗大强一把:“不是。”
苗大强脸都变形了,哄道:“夫人饶命。”
白岫手中一空,马上往庙后房间走去,进入玉人身体,稍稍整理一下出门。来到庙殿装作惊讶装:“苗夫人,你们这么早就来了?”
苗夫人扬起笑道:“正是,心里有事睡不着,想早点过来。”
白岫看了眼堆满庙的贡品道:“人来就好,带这么多贡品太客气了。”
苗夫人道:“荣兴村土地神帮我大忙,这些不值钱。”她六日前做了两个梦,一个梦自称是荣兴村土地神托梦而来,说茗儿已入地府,六日后可投胎入世,要苗夫人来庙里承孕。梦快结束时,说床底下入土三寸有伤身之物,切记小心。
第二个梦是自称是莫家村土地神托梦而来,梦里说荣兴村土地庙已被精怪占下,里面住满了妖魔鬼怪,凡人要保护自身避免进入。
苗夫人醒后将梦境说与苗大强听,震惊的是,苗大强梦到了与苗夫人第一个梦一样的内容。惊讶过后,他们有些后怕,荣兴村不会真的有妖魔缠上了他们吧。
两人心事重重吃了早饭,吃的不知滋味。饭后,两人合计,第一个梦里不是说,床底下有伤身之物么?苗夫人找来翠儿和环儿两个心腹移开床,撬开地砖,往土地挖了三寸。果然见到一个黑罐子,只有淡淡的味道,不仔细闻都闻不到。
他们将土埋好,地砖复原,床抬回原处。苗大强以苗夫人需要调理身体为由,花了半天时间,去云舟城请了名医来看病,他们留了心眼,没有请以往常用的大夫。
那位名医过来,看了罐子,说埋入泥土有些年头了,又闻了味道,说这里面放了百年相思子,鹅膏素,蛇毒等,这些东西合在一起有剧毒,因埋在底下不会立即致人身死,但经年累月待在这里,不出十年,屋主人便将一命呜呼。
苗夫人一听吓得脸全白了,这屋子是堂伯建的。
苗大强脸黑沉沉的问:“大夫,这东西婴孩闻了会如何?”
大夫道:“婴孩比不得成年人康健,熬不过三年。”
苗夫人眼睛一红,几欲昏死过去,苗大强及时搂住了苗夫人,紧紧抱住她:“别怕,我在。”
苗大强道:“环儿,拿布将这个害人的东西,带到远处去烧毁。”
苗夫人气红了眼:“不要扔掉,我要拿着这个去报官。”
苗大强眼中闪现恨意,道:“事情过去这么久,凶手不会承认。更何况,这东西究竟是谁放的还未可知,不能因是堂伯建的房子就认为是他是凶手,还有可能其他族亲借刀杀人。这事我暗中调查清楚了,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不会让我们孩儿白死。”
环儿将黑罐子带走,大夫重新给苗夫人请脉,给两人开了排毒药,索性两人年轻力壮,吃一段时间药就会好。
经此一事,苗家夫妇对荣兴村土地神深信不疑。
苗夫人眼中坚定有神道:“即便荣兴村真是妖魔精怪,那也是善良的妖魔精怪。比莫家村的土地神尸位素餐好上千倍,这么多年供奉了这么多祭品,到有事什么忙也帮不上。”
苗大强道:“夫人所说,正是我心中所想。即便是妖魔鬼怪,她于我有大恩,我这次也认她这份情,愿意真心供奉。”
苗夫人道:“还有一事,我想与你商量。”
苗大强道:“家里的事,你做主便好。”
苗夫人道:“我想举家牵入荣兴村。”人比鬼可怕多了。
此话一出,翠儿吓得的身形都不稳了。
苗大强同样愣怔半天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