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岫穿过黄泉路,走过奈何桥,爬上台阶,来到阎罗殿。殿内最内侧垒砌白骨高台,顶上挂着白皤,几位判官坐在上面。
纯艳灵动的白岫,引起了很多视线无形的打量。
“刚那个是三年前放下豪言壮志说,要十年内让首穷村变首富村的土地神?”
“你脑子装什么了?荣兴村穷酸神哪戴得起那般贵重的鲛珠流苏发簪。”
“哪个富村新上任的的土地神。”
“刚刚那身衣裳,在哪买的?我也想去买套。”衣裳火红艳丽,流光溢彩,衬得皮肤白皙娇嫩。走动时,莹莹水泽随着风而摆动,像一池缓缓波动的碧潭水。
“那是火狐绒毛织成的法袍,你十年的供奉加在一起也买不到她上面的巴掌大的布料。”
“这么贵!”所有土地神看向白岫的,羡慕得快流出口水。
“嘘,她往我们这边走了。等会咱们客气些,别吓到人家了。”
白岫看向通往高台的路,这里鬼群挤得严丝密合,她打算拿出早高峰上班挤公交车的劲头往里钻,走了几步,放下脚步,拐走,心道绕个远。
几个土地神眼中浮现失望。
白岫从一条靠近墙的地方往高台上走。
“不好意思来了吧?”她一边走一边礼貌道:“劳驾让让。”
“谁呀?”
回头看到一个灵动纯艳的姑娘,微微笑。
那人赶快让开脚步,他有点眼力,看着白岫的衣裳,半天还在愣神眼中不停的感叹,这是将全村十年的供奉都穿在身上了吧?再看看自己的身上,相形见绌,忍不住捻捻衣襟。
白岫花了挺长时间才走到高台上,她上前行礼:“崔判官,吴判官,张判官。”
崔判官问道:“有何事?”
白岫微微矮着身体,有些羞小声问道:“今年穷村还要上台领供奉救助吗?”
崔判官眼中划过吃惊,看白岫穿着打扮不像是会问这个问题的,一会道:“问这个做什么?”
白岫道:“假如不需要救助供奉,可以不上台领吗?”
崔判官凌乱了,看她这个样子只有富村财大气粗土地神才能买得起,可她问的问题又只有穷村的土地神才会问:“你是帮旁人问吗?”
白岫脸微微发烫:“我自己。”
崔判官眼睛都不动了:“你自己!”穷村都这样豪横了吗?
白岫行礼:“荣兴村土地神白岫有礼了。”
崔判官的笔啪的掉了,九州大陆首穷村!
“?”刚还觉得她不是荣兴村土地神的鬼们,瞬间惊掉了眼睛,脑海中咆哮不可能。荣兴村谁不知道,有名的首穷村,连个供奉的鬼都没有。
崔判官重新捏起笔,脸上恢复淡定道:“可以。”
一般遇到比自己富足厉害的人,大家都会羡慕巴结。而当这个人发现是以前被自己踩在脚底下人,看不起的人。那大家心里就会产生嫉妒。
“荣兴村那个地方连个人影子也没有,无人供奉,她哪来的钱买东西?”
“没有,不会去赖别人的么?”
“想必是得到了《土地神宝典》的真传。鬼不要脸,天下无敌。”
“我们九州大陆上土地神,再差一年也有那么一两次供奉,不像荣兴村从年初到年尾,一次也没有。”
“哈哈。就这还当什么土地神,不如当只孤魂野鬼,白占了土地神名头。”
一个声音穿插进来怼道:“土地神去哪里是城隍爷根据需要安排,是她自己选去荣兴村的吗?”
众鬼看清来人,是长庆村的周衣。他们面面相觑,一人道:“我们就随便聊聊,周奶奶何必动气。”
白岫办完这个事情后,又问道:“我村里的供奉数目是多少?”
崔判官拿出另外一本名册,翻开查找名录道:“两炷香,八棵三角梅,三斤半水果,折合供奉二百文。”
白岫听后问:“没有别的了吗?”她还放了好多桃果在上面呢!
崔判官道:“这上面的只算信徒的供奉。”
换句话说,自己供奉自己是行不通的,还是得其他人来供奉。白岫失落的道声谢谢,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周衣横眼扫过众鬼:“呵,脸疼么?人家不仅有供奉,还穿着你们这辈子都买不起的衣裳!”她因犯戒受到反噬,躺在床上养病,白岫来看望。从那时起,两人无形中就开始走近了。
众鬼梗的红了脖子,纷纷不敢再说话。
这几只散开,又在另外一处聚集。
“她哪来那么多钱?”一只鬼好奇道。
“土地神受天道限制偷盗的事干不了,不过可以干点旁的事。”
“你看她那脸蛋身段勾几个姘头不是简简单单么?”
“这一水的土地神就她长得标致,除了她别人也干不了这个。”
流意从门外进来,听到几只鬼在意淫白岫。他走上前,轻声道:“我知道她的钱从哪来的。”
几只鬼看着新加入聊天的流意,周身富贵逼人,升起讨好的心思:“您说说从哪来?”
流意道:“我给的。”
几只鬼明显不信:“您这是开玩笑。”
“哈哈。”
几只鬼干笑几声。
流意轻蔑的抱起胸:“你们这些上穷三代,下穷三代的鬼不知道哪来的脸笑别人。”
“有钱又怎么样?等会排位置的时候,不还是坐在最偏的角落里。”土地神年会按照供奉排名,安排座位。
“诸位打扰一下。”夏贝受邀请来冥界参加土地神年会,进门看到流意正在与几只鬼在说写什么?
“夏爷爷。”几只鬼结束交谈,忙着和夏贝行礼。夏贝是天仙宫最出众的弟子,听说有仙界的后台。大家恨不得给自己贴上胶水,粘在一块。
流意朝夏贝微微点头,那动作神态说不上尊重,夏贝知道流意的脾气,没做计较。
可这样的事落在几只鬼的眼睛里意义就不同了,这意味着流意比夏贝地位还高,他们看向流意,眼神里多了敬畏。
“荣兴村土地神你们有看到吗?”夏贝温和问道。
“在那里。”他们指了一处偏僻的地方,白岫坐在阴影里,浑身散发着黑色雾气,莫名的孤独悲伤。
夏贝有些不满:“谁安排那样偏僻的位置!”
听到这般维护的话,这几只鬼恨不得原地去世,那么眼前两人十有**是白岫的姘头。早知道白岫勾的姘头,这般有本事,他们绝不嘴碎。
白岫坐在座位上,看着眼前的桌子一言不发,巨大的打击让神思早已不附体。如果自己种的不算供奉,那她为荣兴村做的一切就是天大的笑话。
三年前,她在这个会场放下的豪言壮语,说要在十年内将荣兴村变成首富村,而今这些话变成无数把飞刀割在脸上,令她难受。在她为数十多年求学生涯里,不论大考小考,竞争比赛她都是常胜将军。
许多人都曾惊讶于,她温婉明丽的外表是有颗像男子一样与天试比高的心。
从种下第一颗桃树开始,她经历了荣兴村缺灵力拘灵力,缺水买水,缺肥买肥···她来到异世界九州大陆,将荣兴村看成了自己一手扶持的孩子。她喜欢荣兴村的每一块石头,每一寸土地,就连每一管坟她都觉得是荣兴村的特色。
她怀着滚烫的心,热诚的盼望荣兴村能成为天下第一富村。可原来她搞错了一点,土地神挣得供奉不能算,只有信徒的供奉才算。
白岫像一个拿出全部的积蓄和精力去赌场豪赌时,输光了最后一枚铜钱的赌徒。夜半三更,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冷硬的月光砸下来,迷茫、痛苦、彷徨牢牢罩住她。
“白岫?”
她微微抬眸,牵强的扯动嘴角:“夏爷爷。”
白岫坐在座位,不同于旁的桌子上拜访了水果点心,她的桌前空荡荡的。身边也无人与她同桌,似乎都在无形的避着她排挤她。
流意脸上浮现心疼,很快消失,他朝夏贝道:“带我们换个地方坐。”
“咦,马上就开席了,你们去哪里?”周衣捧着一盆水果放在桌上,随手递了一个给白岫,白岫拿起放在桌前。不知道哪个缺德的鬼,穷村这桌什么也不安排,明晃晃的打人脸。周衣不忍白岫这般受到冷遇,亲自出手要果盘。
夏贝柔声指着台下贵宾席道:“去那边坐,你要一起吗?”在冥界夏贝是客人,理应随同冥界安排,可他看到白岫受到这般不公平待遇时,觉得心里不舒服,因此擅作主张直接带着几人往贵宾席邀请。
周衣眼睛蹦出喜悦:“那是冥界的判官们坐的地方,我们名不见经传,可以去坐吗?”
“走吧。”
夏贝亲自开路,流意站在一旁,护着白岫通往贵宾席。他们一行人吸引了所有视线,看白岫时不敢再有任何轻视。
夏贝站在贵宾席前,席上的阎罗王和判官们都起身。
相互寒暄几句,夏贝清清嗓子,拱拳郑重介绍道:“这位是荣兴村的白岫。”
夏贝是上届司战的战神之子,地位崇高。他们当时邀请时,夏贝主动提出要过来赴宴,阎罗王和判官们刚开始也只以为是个普通弟子,因耳目众多,多打听几次,才知真相。阎罗王和判官们当了几千年的鬼,都是人精,看出夏贝对白岫明目张胆的维护。
阎罗王不露痕迹夸道道:“前些日子还闻听云舟城隍说,他治下荣兴村土地神能力卓著,将荒村变成了果园,今日得见果然是位光采照人的女子。”
“荣兴村几十年都未有供奉,但今年有了不小收获,白姑娘是个能干的。”
“白姑娘前些年在九州大会说过,在十年内将荣兴村改变成富村,我当时就私下道,这位姑娘非池中之物。”
阎罗王和判官们一通将白岫夸上天,周围之前看白岫笑话的鬼们,自己成了笑话。白岫这样大的后台,干什么干不成!现在去巴结讨好来得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