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岫话音落下,满座皆惊。
有几只鬼被流意洗脑了,声音恳切道:“流爷爷说的很有道理,我们这些尸身放在棺材也是个烂的,不如拿出来助果园渡过缺肥的麻烦。”
“哎,其他东西拿不出,这个还是没问题的。”
“白奶奶莫要嫌弃这个,我年轻时,听闻人肥是最上乘的肥料。埋在树下,果子都结的甜,个头大。”
听听这是些什么疯话。
白岫清清嗓子,耐着十二分的性子:“你们想为荣兴村做点事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这样的做我于心不忍。且不说,棺材一旦胡动,魂体容易受伤。”
鬼们听到这个,发热的脑子仿佛被当头敲了一棒子。
“今日被挖的那管坟的鬼过来一下。”一个眼泪还没干的鬼从最外层挤进来,他的魂体比旁的鬼透明几分,轻飘飘一阵风就能带走他。
“白奶奶。”那只鬼道。
白岫问:“你这个样子是挖坟后,出现的吗?”
那只鬼点头。
围着的鬼们听后青白的脸更白了,眼中跌出害怕情绪。
白岫将火烧到流意身上:“流意作为带头人,他的尸身最该拿出来。”
众鬼转过头看向抱着胸的流意,他半阖眼皮,靠坐在座位上,孤高的气息萦绕:“虚弱几天便没事了,你们得到的实惠却有几十年。几天换几十年,这个买卖不亏。”
流意的话太有煽动性。
白岫从桌上取了一杯水,缓缓喝下,清凉滑过喉咙:“对于你们这些普通的鬼而言,魂体受伤是不可逆,鬼生减少十年。果园的桃子一年只结一季,一季就半个月,每天吃十颗桃子够多了吧?为了百来颗桃子,少活十年,你们算算划算吗?”
鬼们抱着残存的侥幸,看向流意:“流爷爷,你若带头捐尸身。我们就服你,你说如何就如何。”
流意双脚交叠,翘起二郎腿,头微微偏向白岫:“不必了。”
有只鬼彻底清醒,被忽悠了,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手因激动抖索着指着流意的鼻子:“你·你骗我们!”
如果真让流意挖了坟,魂体受损,后果不堪设想。
流意见骗不过了,也不多说话,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不许理睬。
“你太歹毒了。”
“差点被你给害了。”
···
鬼们骂的画越来越不堪入耳,流意挑开眼皮,起身抬手揪住一个骂的最凶的鬼,那鬼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一轻,轰的砸在地面,陷入泥土。
只看到几个手急速晃动的虚影,另几只鬼被流意捉在手中,像拧麻绳一般,扭曲成一条人绳,鬼们嗷嗷惨叫。
事情发生太过突然,白岫呆愣看着一切,流意这般厉害!她被惨叫声唤醒,上前拦住流意,语气重:“松开,你要闹出鬼命么?”
流意停了一下,其他的鬼见有人帮,哄上来,对着流意的手脚又扯又拉,还有直接上口咬。鬼打起架来,比人更无赖。
流意震开群鬼,眼中杀气腾腾,似在顾忌什么没有动用全力。
白岫拦在流意身前:“挖坟没发生,我也不会允许发生,你们不要再闹了。”
一只鬼分不清敌我,飞上来,朝着白岫扬起的白皙手腕,张牙就是一口。手腕处钝痛,痛的她身形一颤,将鬼甩开,那鬼发了颠紧紧咬着那快皮肉不松口,跟被激怒的王八不肯撒口咬到的东西似的。
白岫觉得手腕都快断开,若她不是鬼仙,她手腕大概已经见骨了。
虚影闪过,流意嘲笑的声音从耳旁轻轻响起:“连只鬼都治不住,当什么土地神,不如你以后跪我。我做你主子保护你呀。”
白岫几次想抽出土地印,镇住群鬼,那些鬼接连不断扑上来,她腾不出手,没好气道:“你还敢说风凉话。这是谁引起的。”
流意旋身,将白岫拉到身侧,躲过了一只鬼攻击,那只鬼没扑倒人,又飞过来,道:“本来,他们已经相信了我。是你把事情闹成这样的。”
流意下手狠,动作不拖泥带水,这些鬼本就受了气,这下又吃了大亏更加凶猛。白岫瞪了流意一眼,讥讽道:“亏你想的到这个法子,你可真能耐。”
她腰身一轻,身体悬空,流意抱着她脱离了鬼们的包围。她瞅准时机,取出土地印,白色微光罩住群鬼,这些鬼被定住身体,只余一双愤怒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流意。
白岫安抚道:“今日发生的事,是流意不对。我替流意像诸位道歉。”
“流爷爷,他之前就看不起我们,后来不许我们进果园,现在更可恶不顾惜我们要挖坟。这口恶气怎么您说怎么出?”
白岫道:“这事其实赖我!大家也明白,荣兴村之前,村里无任何草植能存活。去年开春起我种下这片果园,付出了极大的心血,想将这片果园打理好。开春了,果园缺肥,云舟城买不到,我日日忧心如焚,流意他得知此事后,他想帮我才会如此。你们要怪就怪我吧!”
荣兴村的果园不单是白岫所喜爱,也是鬼们所喜爱。
一只鬼眼中红色减退,道:“白奶奶一心为了荣兴村,这如何都怪不到您头上。”
白岫又道:“你们在流意说动下愿意付出尸身,说明你们很愿意为了荣兴村付出。在这里我要深深感谢你们。”白岫鞠上一躬:“我们都想搞好荣兴村,做法有错,想法都是没错的。”
鬼们慢慢被安抚下来。
她道:“我想过了,春季缺肥,秋季补上便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实在不需要这样大动干戈。”
流意俯首,贴在白岫的耳旁:“你比我还能忽悠!”
“你给我闭嘴。”白岫猛的回头,流意来不及让开。
一个带着凉的轻吻印在白岫脸颊,热气从脚底板窜上,袭上白岫全脸。她赶忙摆正头,对着众鬼道:“我想了一天,果园不是我一人的果园,长在荣兴村是我们大家的果园。以后,大家想进果园,可以到乌行云处做个排号,按照顺序每次进去三只。若去多了,果树会腐烂,所以请大家理解。”
流意摸摸嘴唇,上面还有留着几分温软,竟让他有些回味。
众鬼面面相觑,看到大家脸上露出的满意:“我等听从白奶奶安排。”
白岫见众鬼平静撤开土地印。
正待所有鬼离开时,流意轻笑两声,里面嘲笑意味浓厚,很是突兀。
众鬼回头怒气攀升。
流意走出白岫身后,捏住白岫一缕头发在手中把玩:“我还以为你们能闹出什么花样,原来就这点胆子。”
白岫:!
好想把他抡地上踩死他!
众鬼叫嚣着:“谁怕谁?”
“再打一场!”
“我们数目多,不怕你。”
流意指着乱葬岗远处,远远看到一块空地,那里远离庙也远离村口,只有几管孤坟,落寞空旷:“明日我在那里设擂台等你们,为期三天。”
一只鬼问:“打赢了你如何?”
流意道:“我认你们当主子。”
群鬼道:“好。就这样。”他们上万只鬼,还能找不出一个能打的。
流意道:“话还没完,若我赢了。你们认我当鬼王。”
群鬼眼中闪过犹疑。
流意哂笑出声,用那种极端看不起众鬼的眼睛扫视群鬼。
群鬼的尊严被碾压,许多鬼受不住激:“好。”
鬼们散开后,白岫走到流意跟前兴师问罪,她手拎住流意的衣襟,抬起头一双眼睛灼热落在流意的眼中:“你到底想做什么?”
流意手指发痒,抬起手,食指和拇指捏住白岫的下巴:“想当鬼王。”
白岫眼中泛着微许迷茫:“为什么?”流意不像是对这个感兴趣的样子,是否是有更大图谋。
流意笑的很隐晦,他道:“想让鬼们听话,全村同心把果园打理好。”
白岫接受了这个说法,松开流意的衣襟。下巴传来一点指压,她才发觉自己下巴落在流意的手上。她抬手拍开流意的手:“松开。”
她耳尖发着烫,强做镇定走开。
流意坐回椅子,品茶瞭望远方。最初他就是想报复这些鬼对他不敬,刚刚他见识了几百只鬼造成的混乱,心中升起了另外一个想法,如果这些鬼能为他所用,做他的眼线,替他散播假消息,助他掩护等,比他一人孤立无援的好。
白岫边走手不自主抬起摸摸脸颊,冰凉的触感早已荡然无存,灼热从那处蔓延。她母胎单身,追的人许多,她总是以学业为重,避而不见。真正深入接触的没有一个。
刚认识流意时,只是想拘他当鬼使做个劳动力。慢慢相处中,她发觉流意懂得很多,像一本百科全书。
流意对她的态度总是倨傲中带着冷淡,看不出其他。刚刚发生的事纯属无心,流意大概是不喜欢自己的。这样想了后,她反而松口气。
她不知道流意的过去,总觉得这人身份很神秘,对于这种人,敬而远之才是保护自己。
脸上热度褪下,她尊重别人的秘密和过往,只要流意不是修罗魔族,她都不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