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意直到次日都未见白岫清醒,白岫睡得不省人事。
到了第三日时,流意路过白岫房间时,心悬起来,推开门进了白岫房间。干枯的头发搭在白岫的脸颊上,四月前精致饱满的脸,如今眼眶凹陷,脸色青白,身体越发透明,一副即将魂体散废的模样。被褥盖在下巴上,微弱的呼吸被子上。
这个傻子!
流意手轻轻拂开白岫脸颊上的头发,冰冷从指尖传来。其实,小土地神濒死,是他有意放纵,若这土地神死了,他的土地神印记便可消除,恢复自由身。
临到头了,心里阵阵发紧,似乎这不是他所愿。
他心中默念法诀,指尖溢出黑色雾气,朝白岫的额心涌入。白岫的脸色慢慢红润饱满,流意心道,修为才恢复到七层,还需白岫替他施撒灵力照顾桃树,不能让她就这样死了。
他伸出手,探探白岫的脸颊,温热细腻传到指尖,这触感让他手指有些发酥,产生一股奇异的电流。
收回手,往门外隐去。
白岫从睡梦中醒来,她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到自己死了,后来她觉得奇怪,鬼还能死吗?起床往庙外走去。
天色亮堂,白岫走到庙后。流意侧对着自己,给树浇水。脸颊露出半边冷傲英俊的弧度,一身简单粗布衣裳,腰间扎一条麻绳当腰带。不知是不是白岫错觉,即便穿着如此简陋,流意仍然变得更加耐看了。
往旁看去,大片的翠绿印入眼帘。
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腕,往草地跑去,这些草紧紧覆在地面,长得繁茂。近千亩的土,像一片大草原,一望无边。
绿草的香味,脚下的绵柔,让她彷如在梦境。
她蹲身手抚在在草尖上,手心痒痒的。她肩膀细细密密的抖动,胸膛里发出压不住的轻笑。
翻身躺在地面,一只脚膝盖曲起,用手捂住眼睛,藏住眼睛的湿润。刚来荣兴村时,几丛青草都让她倍加留心欢喜,而现如今是千亩的青草。
荣兴村后还有绵延不绝的山脉,这些山上都是石头,到时候,将草移种到山上。平地土质改善后,便可以种果树。
满山青翠,千亩果园,荣兴村可真正富起来。
白岫身上覆上阴影,流意的身躯的伟岸将白岫身前的光全挡住,白岫拿开手,嘴角弯出甜笑:“这次你是功臣,想要什么?”
“你什么时候还钱给我?”流意问道。
白岫嘴角抽了抽,她现在是虱子多不怕痒,债多不怕讨,破罐子破摔:“要不,以后荣兴村的东西,咱们两一人一半。”
白岫朝流意眨眨眼睛,小鹿似的眼睛水汪汪的:“你以后就是我荣兴村最大股东,我们村的不论什么收益都有你的一半。你前期投资,投资小,回报率高。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事。”
流意听着白岫说的新鲜词,股东,投资。他棺材里的财富富可敌国,他倒不在意花点小钱,他想看看白岫想怎样胡悠他的钱:“我有选择不投资的权利。”
白岫再道:“我们是同僚,是最好的战友,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关系。像你这般的大人物,花点小钱对你而言,跟撒着玩似的。”
流意不可置否,曲身弯腰压过来。
白岫心微微紧张,看着渐渐放大的脸,压迫性十足,她偏开头,眼中有了丝慌乱,手紧紧揪住地上的青草,青草的嫩茎都被拦腰拔断。
流意翻身躺在白岫身边,嘴角挂着一抹又痞又坏的笑:“我撒给莫家村是不是收入更多呢?”
白岫厚着脸皮,义正严词道:“你是荣兴村的鬼,不给本村投资跑到别村投资。你这是判村行为!”
流意笑起来:“判村?”这个词新鲜。
两人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白云,什么也没再说。
午后,白岫躺累了,拿不准流意想法,弓起身子,朝着流意道:“要不我们去云舟城买点吃食回来?今晚畅聊一番。”
流意侧身,手撑着头:“你还有钱?”白岫从九州土地神年会上领的救助供奉,早花在了肥料,农具这些上面,除了果园,她就是一个大写的穷光蛋。
一会后,流意看到白岫笑吟吟的脸,明白过来。果然还是得他掏钱呀。
白岫做了所有老板都会做的事,画大饼:“你放心,你看我们荣兴村有几千亩的地,是云舟城隍治下最宽阔的村。你别看现在是乱葬岗,以后荣兴村建立起来后,村民回迁,供奉会只会往上走,你现在投资一个铜板,以后收获一定金子。你的投资的钱会翻好几万倍,只有赚没有亏。这样好的机会,旁人抢都抢不来,以你的眼光,绝不会错过这样的商机···”
流意听着白岫鬼话连篇,高傲的眼眸,闪现笑意,实在忍不住出言道:“再不走,太阳就落山了。”
两人魂体进入泥人,白岫仍旧穿一身青绿法袍,这是土地神统一的服饰,但没有规定只能穿这一套。白岫因真穷,一直以来,只有这套衣裳。
流意不愿招眼,继续保持简朴粗布穿着。
午后时辰,街上行人少了很多。
白岫指着一家酒楼道:“去哪买些熟食和酒吧?”
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朝白岫扑过来,白岫扶了对方一把。对方大概二十来岁,脸上略带泥点子,一双眼睛车轱辘似的转动,破旧厚实的衣裳盖在身上显得行动不便,偏偏身体又很灵活。
“对不住。”
白岫道:“无碍。”
他们进了酒楼,点了两坛果酒,四个招牌菜。
酒楼老板扒拉几下算盘珠子,道:“三百文零三枚铜钱。抹个零,三百文铜钱,恭请客官下次再来关顾生意。”
流意付好钱。
“我钱袋被偷了。”白岫习惯性的摸摸钱袋,腰侧空无一物。不好,是哪个撞她的人,偷走了她钱袋。
流意淡定的扫眼白岫的腰间,盈盈一握的腰上空无一物,他知道白岫的钱袋里面空无一文:“丢了正好给你买个新的。”
白岫想想也是,点点头:“衣裳也多买几身吧。”
流意好笑的看着得寸进尺的白岫,眼中挑剔,青绿色太素净,换成朱红色应当正好:“好。”
马上开春,果园需要培基肥。白岫买完酒菜后与流意去商铺定一批基肥,这次他们需要的量大大增加,现在除了有果园外,他们还有了草地。
“老板。”
老板与白岫打过多次交道:“白姑娘,好长时间没见了。”
白岫笑道:“忙着打理地,许久没出来。”
老板看向白岫身后的男子,容貌英伟,眼皮半拉,眼底发出高傲摄人的光。即便是一身布衣,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这位兄弟是?”
白岫道:“这是我···”这个地方的民风不算开放,“表哥。”
老板笑道:“表公子长得一表人才。”
白岫问:“老板开春的肥料你还有多少?”
老板先赔笑:“今年来了一个大户,将肥料全订走了。短时间内没有肥料,要不你去其他地方问问。”
白岫离开店铺,又问了几个店都没有,白岫和流意只得拿了酒菜暂时先回荣兴村。
另一边,那个贼掏走了白岫钱袋后,和另外两个贼会和。他们打开白岫的钱袋,里里外外掏了个干净,连夹层都没放过。
“老哈,你偷得这个娘们太穷了吧!”
“我钱袋里还有三文钱呢!”
“老蛇,老蛛,你们今日偷了多少钱?”
老哈,老蛇,老蛛是化名,干这些勾当的怕被人知道真实姓名,一般都是用化名。
老蛇,老蛛摇头:“这云舟城的人越来越小心,我们得手越发难得手。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饿死不可。”
老哈道:“要不我们偷点东西卖吧?”
老蛇点头:“我在街上闲逛时,听闻莫家村的村长想要高价买百来棵桃树。”
老蛛道:“一两棵好找,百来棵上哪找去。”
老哈道:“你别说,还有真有个地方有,荣兴村。”
老蛇和老蛛面色大变:“那不是个**吗?”
老哈道:“穷都不怕了,还怕鬼吗?”
三人贼眉鼠眼,凑在一起商量。
这天荣兴村迎来了三个不速之客。他们爬到村口一座山的半山坡看到一片果林,这个时节果树发芽长出一簇簇绿叶。果园旁是一大片草原,两个人一男一女看不清面容在草地上说些什么。
老蛇道:“这片果园是有主。”
老蛛道:“别是鬼吧?这荣兴村邪门得很。”
老哈道:“你们先别慌,我们再观察一两天。”
他们回到街上,感觉头上浇了一盆冷水。
一个头戴毡帽,穿着厚实的中年汉子,带着两人,从他们面前经过。
“刚去卖苗的地方看过了,没有符合的桃树苗。”
老哈听到桃树苗三字,来了精神,凑上前问:“大爷,你们要什么样的桃树苗?”
中年汉子偏头:“你们是?”
老哈贱兮兮的弯腰赔笑:“我是苗农,刚听到您说树苗,所以上前问问。”
中年汉子道:“我是莫家村的里长,想买百来棵桃树苗,刚培出一两年的不要,至少要有个三年时间。街上卖的都是才一年的苗。”
老哈回想了荣兴村的桃树苗,那树苗正好符合,眼睛贼咕噜转,急问:“您出多少钱一棵?”
两百文铜钱一棵。
老哈听后,腿一软,这比现在行市高了好几倍,无本万利赚了。他哆嗦着嘴唇道:“您能给些定金吗?”
中年男子犹豫:“这···”
老哈吞了吞口水道:“要不这样,定金我不要。七天内我将树苗运过来,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中年男子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