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的大马车带着滚滚尘土驶过宽阔的大路,青草在兽蹄和车轮下压倒,片刻后又迎着朝阳精神抖擞的立起来。
“大人。”驾车的人侧头对马车内恭敬的说,“越过前面这座山就能抵达艾德罗城。”
车内的亚萨闻言微微抬头,思考片刻后说:“我们先去埃莉尔夫人家。”
“是!”
马车在大道上转了一个弯,驶向坑洼不平的乡间小路。
亚萨低头看着手中的信件,这封信来自他远在王都的母亲凯瑟琳,昨天下午才送到他手中。
凯瑟琳在信中问候了他的近况,然后告知亚萨她收到了一位童年好友的来信,好友的独女即将结婚。凯瑟琳正在筹备森德兰帝国今年的药剂师考核,暂时抽不开身,所以希望亚萨带上丰厚的礼物代她去一趟博鲁郡的艾德罗城。
他的母亲凯瑟琳算是平民崛起的典型,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凭着天赋和努力进入帝国学府,拜入宗师门下,又嫁给了具有王室血统的塞维林公爵。如今的凯瑟琳实力强大,地位崇高,家庭幸福,要说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大概就是她和塞维林公爵结婚多年始终没有孩子。
但是老天待她似乎格外优厚,在几年前她和塞维林公爵捡到了一个孩子,无论是外貌、天赋还是血统都非常符合他俩的期望,于是公爵夫妇顺理成章的收养了他。
这个孩子就是如今的亚萨,森德兰帝国的骄阳。
博鲁郡靠海,面积不大,是森德兰帝国比较偏僻落后的边陲,艾德罗城更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城,但这里是凯瑟琳的故乡。
凯瑟琳年轻时离开故土,之后很少有机会回来,幼年时的一些朋友也渐渐断了联系,所以这次收到埃莉尔的来信她很激动。
亚萨看着信件末尾的那一段话:
我跟埃莉尔曾经密不可分,她是个柔弱但坚强的的姑娘,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她从未向我求助。这次她在信件中提到,最近每到夜晚家中就倒映着树影,那些影子像是故事里的怪物,一个个围在她的床边,让她整夜不得安宁,她很想请人将屋子周围的树都清理掉。
这段话让我非常忧心,我想埃莉尔或许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她在期望我帮助她!所以,亲爱的亚萨,这次去博鲁郡看望她时,希望你能替我帮她解决掉麻烦,并带上我的问候和祝福一起。
“大人,我们到了!”卡尔拉开窗帘说。
颠簸的马车停下来,亚萨透过窗户往外面一看,不远处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凯瑟琳童年生活的那个小村庄。
亚萨下了马车,原本蹲在架子上的黑色猫头鹰忽然飞起,落在亚萨左肩上,然后又安静的闭上眼,像尊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艾萨克在原地守着马车,而卡尔则提上礼品和亚萨往村庄里走。
在亚萨的印象里,凯瑟琳温柔端庄,优雅从容,是个合格的贵族夫人,他很难将优雅的凯瑟琳与眼前偏僻荒凉的小村庄联系起来。
走进村子,亚萨只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农民在耕种,还有少数几户农舍屋顶冒着炊烟。
他站在田间小径上,路边的青草和野花扫过他的皮靴,露水沾湿了鞋边的金属装饰。
亚萨问:“老伯,请问埃莉尔夫人住在哪里?”
那人抬头看到两人的样子,拄着锄头有些局促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然后指着山坡上一家农舍说:“先生,您说的是闺女要嫁给贵族老爷的埃莉尔吧,她家就在那儿!”
亚萨笑了笑,“谢谢老伯。”
等两人走了,紧张的老人这才舒了口气,擦擦头上的汗后扛起锄头继续耕地。
埃莉尔家的格洛伊不愧是村里最特别的姑娘,不仅能进厉害的学院,还能嫁给贵族老爷。最近这段时间前来拜访她的人可不少,在村里待了一辈子的人分不出来访者的区别,只觉得都跟村里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亚萨敲开埃莉尔家的门,来开门的是个明眸皓齿的少女,红色长发简单的用发带束着,有种别样的飒爽气质。她警惕的看着两个陌生人,仔细打量着亚萨和他肩头的猫头鹰,半晌迟疑的问:“塞维林伯爵?”
“是我。”亚萨微笑道,“格洛伊小姐,我的母亲托我来看望埃莉尔夫人,并送上给你的新婚贺礼。”
格洛伊连忙打开门,有些惊喜的说:“我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到了,真是太好了!”
农舍虽显老旧,但打理得干净整洁,院子里还沿着墙角和台阶种着大片鲜花,看上去是个清净安宁的田园小院。而离格洛伊家最近的大树在池塘对面,晚上不管月光怎么照耀,影子都不可能投到家中,更不可能让树影包围埃莉尔夫人的床头。
亚萨收回打量的目光,跟着格洛伊进屋,刚走进去就听到了闷重的咳嗽声。
“埃莉尔夫人生病了?”
格洛伊推开里间的门,有些忧愁的说:“是的,母亲病倒有一个多月了,情况时好时坏。”
埃莉尔有四五十岁了,脸上略有些疲态,还有久病的虚弱。她靠坐在床上,正在整理着亚麻线,见到亚萨等人便笑着说:“有客人来了?”
格洛伊上前给她倒了杯温水,回答说:“是塞维林伯爵,凯瑟琳夫人脱不开身,所以请他过来看你。”
埃莉尔有些遗憾见不到凯瑟琳本人,不过看到亚萨她也很高兴,“你和凯瑟琳年轻时一样好看,尤其是眼睛,特别像她。”
亚萨和凯瑟琳都是蓝眼睛,像是深海的蔚蓝色,深邃而温柔。凯瑟琳身上流传着一丝稀薄的海族血统,而亚萨身上同样有海洋生物的基因,正因为如此,凯瑟琳才会认为这个孩子就是老天特意送给她的。
卡尔将带来的礼品交给格洛伊,随后安静等候在一旁。
“凯瑟琳还好吗?”埃莉尔夫人问完又咳了起来,咳完她笑着回答自己的话:“我知道,她一定很好的,我待在这边都能时常听到她的消息…但我还是有些惦记。”
虽然跟凯瑟琳分别了许多年,但埃莉尔夫人跟凯瑟琳的感情并未淡去,她会为凯瑟琳的成功而骄傲,也会担心她遭受不公。
亚萨笑了笑,说:“母亲很好,她也很挂念您,还说等忙完了一定会回来看望。”
“哦,不用不用!”埃莉尔夫人笑着摆手,“我知道她很忙的,这次如果不是没办法了,我也不想去打扰她。”
她拉过格洛伊的手,有些担忧的说:“我就这么个女儿,她从来不让我失望,但是现在因为我陷入麻烦里。”
“妈妈……”格洛伊要开口,却被埃莉尔夫人拦住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本不该回来的,我宁愿你待在学院好好读完书。”埃莉尔夫人叹着气说,“亚萨先生,不瞒你说,我这次写信打扰凯瑟琳,是希望你们能帮帮我的女儿。”
亚萨说:“母亲在信里交代了,她猜测您遇上了麻烦,所以让我过来处理。”
埃莉尔夫人闻言笑眯了眼,神色有些怀念,“我就知道,凯瑟琳总是最懂我的那个人,她一定会知道的。”
亚萨问:“格洛伊小姐究竟遇上了什么事?”
格洛伊低声说:“这件事要从母亲生病说起……”
那时候格洛伊还在博鲁郡上学,她是个很争气的姑娘,虽然没有魔法天赋,但凭着努力考上了武者学院,也为母亲争了光。
她的父亲很早就病逝了,埃莉尔夫人一个人艰难将她抚养长大,母女两人感情很好,突然接到母亲病重的消息,格洛伊毫不犹豫的向导师请假回家照顾母亲。
当时埃莉尔夫人病得几乎认不出人,格洛伊急忙去请了城里的医生。医生告诉她治疗埃莉尔夫人的药剂中有几种药材是野生的,价格比较昂贵,而格洛伊家中并不富裕。
她能上学除了埃莉尔夫人支持外,大部分费用都来自学院的奖励。
为了让母亲尽快康复,格洛伊冒险一个人进森林采药,途中遇上狼群,她被外出打猎的杜森男爵救下。
从那次见面开始,杜森男爵就对她展开追求。
英雄救美,一见钟情,听起来是不少单纯少女梦中的情节,格洛伊却对杜森男爵没多少好感。她感激杜森男爵救了她,但对杜森的纠缠感到厌烦,她总觉得这个人别有用心。
可不久之后母亲的病情再次加重,原本治疗的医生说自己无能为力,这时候杜森向她承诺会请更好的医生为母亲医治,还答应结婚后让她回学校完成学业。
在大环境下,能做出杜森这样的承诺的人很少,格洛伊都不由得对他改观了。
为了幸苦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格洛伊考虑再三后答应了嫁给杜森。
原本事情到这里应当是一段佳话,但不久之后格洛伊去城里给母亲买药,无意中听到了两个路人的谈论,他们说:“这已经是杜森男爵第九个新娘了吧?”
这话一下子引起了格洛伊的警惕。
武者的直觉让格洛伊感觉到了危险接近,她试图在城内打听,但城内居民对杜森男爵的事三缄其口,她能问出的消息很少。
格洛伊不死心的又联系上了家在艾德罗城的同学,通过他们格洛伊终于寻到了异常。杜森男爵声称他一直单身,但同学告诉格洛伊,杜森城堡每年都会举办一场婚礼,虽然几乎没人有幸被邀参加过。
而且关于嫁入杜森城堡的新娘,外人知之甚少,她们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城堡里,从此再无音讯,也没有人试图去寻找过她们。
这件事让格洛伊不寒而栗,她不敢告诉母亲,但知女莫若母,埃莉尔夫人很快发觉了她的异常,随后想到向凯瑟琳求助。
格洛伊无奈的说:“我的导师想过要帮助我,但是我拒绝了。杜森虽然只是一位男爵,但杜森家在艾德罗城存在了数百年,是这个地方唯一的贵族家族。”
而武者学院里的老师也大多只是平民出身,他们很难跟贵族扯上关系,更别说请求哪个贵族去对抗另一个贵族。
哪怕森德兰帝国这些年已经拓宽了平民晋升的道路,但平民与贵族之间仍隔着鸿沟,地位的差距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这是件很无奈的事情,好在埃莉尔夫人还有个堪称奇迹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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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男爵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