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没有抓到那个入侵他家的人,这个人很熟悉石海鸣住的小区地形,一下就溜走了。重点是调查时居然很多居民都表示这个老戴着帽子的男人有印象。但是当地居民都没多想,他们过着自己的日子,没有多余的同情交给其他人,只有那么一丝评头品足的兴趣。
居民给警方的压力越来越大,网络谣言甚嚣尘上,甚至石海鸣道身份也不小心被暴露了。这一切制造出了很多混乱,不仅身在病房的石海鸣被问查,他身边的人也都被问了,连房东也被喊到警察局做笔录。
但是因为疯裁缝藏得太好了,他们没办法对号入座。
但是小区唯一的监控确实拍到了进出石海鸣家里的那个人,在石海鸣第一次出事和第二次出事的几天,都拍了他的身影。
这是个大进展。
石海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真的背后发凉,感觉像是凭空出现了一人住在了他家似的。
石海鸣要求出院警方和医院都不赞同,于是石海鸣只能多待了几天。之后几天石海鸣没有遇到其他事情,但是张浩给他打了电话,发了信息,石海鸣犹豫许久,视而不见,安心养伤。
姐姐几乎是全部负责婚礼安排的,她虽然看起来很温柔,但其实是个强势的女人,她决定要操刀自己的婚礼,所以陶治司被安排来照顾石海鸣了。
陶治司看见了一直亮起的手机屏,问浩哥是谁,是不是惹了什么事,石海鸣糊弄过去了。
由于他的遭遇,石海鸣对身边任何180+的男性都有了防备心,更不用说杀人魔一看就是很了解张家尧。
陶治司坐在他安静地看着书。
石海鸣偷偷观察他,猜测会不会是身边这个家伙。
陶治司察觉到石海鸣的目光,抬头问:“有事吗?”
石海鸣摇摇头,心想,不会吧,陶治司是开药店的,又帅又有钱,还有个漂亮未婚妻,十足的成功人士,没理由变态啊。警方都问过了,应该没事的。
又过了一周后,出院那天张家佳和陶治司来接他,张家佳一脸心疼地看着他肚子上的疤,愤怒地跟桑旗说:“你们一定要抓到那个畜牲。”
桑旗当着人家未婚夫的面紧盯着张家佳的脸,一脸认真:“我会的。”
陶治司笑了笑,没说话。
下楼后,姐姐在楼道里握住他的手,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还是叹了口气,帮他整理了衣服领口,温声道:“尧尧,你快点长大吧,姐姐也要结婚了,以后就不能一直见你了。”
石海鸣看着姐姐温柔漂亮的脸,有些悲伤。
他闷闷嗯了一声。
姐姐帮他办了出院手续后,就去准备婚礼了。石海鸣觉得挺麻烦姐姐的,婚礼都要开始了还来照顾他。
桑旗回警局调查线索去了。
刚好顾梁送安琪去学校回来,看见石海鸣和他身边的陶治司,初次见面的两人非常客套的打了招呼。
顾梁转向石海鸣,问道:“去你家还是去我家?”
石海鸣有些意外,“嗯?我家吧。”
陶治司默默摁了摁车钥匙,喇叭滴的叫了一声,“我送尧尧回去吧,不麻烦您了。”
顾梁伸手握住了石海鸣的手,眯起眼睛,帮他整理了一下头发,“浩哥的事不用担心,我帮你处理。”
石海鸣顿感安全十足,点点头,“谢谢蔡哥。”
他跟顾梁道别后,坐上陶治司的副驾座。
陶治司发动车子,等待期间问:“这是谁?怎么之前没见过。”
石海鸣找了个比较合适的词,“上司。”
陶治司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开始专心开车。
一周没回家的石海鸣刚上楼走到家门口,人傻了。
门上用大红油漆泼得乱七八糟,一看就不太光彩。陶治司啊了一声,“前几天就有了,我也吓了一跳。”
石海鸣咳了一声,感觉到邻居开门偷偷看他,赶紧扯着陶治司开门,把人一把塞进门框里火速关门阻挡视线。回到家后,石海鸣打开门,转身给陶治司递了双拖鞋,“随便坐。”
石海鸣走到客厅给他倒水,然后给姐姐发了信息过去:「到家了。」
过了没多久陶治司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电话铃声同样是忧郁的蓝调,迷蒙惆怅的感觉流淌出来。
陶治司嗯嗯啊啊聊了一会儿后,挂断电话对石海鸣道,“你姐现在应该在准备婚礼项目,说快结婚了不能和我见面,让我照顾你。”
陶治司声音忽然又低沉下来,“尧尧,对不起。”
“……”石海鸣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
“那天我不知道离开后你会遇到这种事情,我以为小区里就安全了。对不起,以后我会看好你的。”
石海鸣听到这些话别扭起来,虽然陶治司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但他依然尴尬地无法言语,“没啥啊,我也没出什么事,我一个大男人,哈哈哈。”石海鸣干笑几声。
陶治司走近了些,垂眸道,“你一定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石海鸣收敛了笑容,嗯了一声。他一定会参加姐姐的婚礼。
陶治司又叮嘱了他一些事情,让他及时吃药。石海鸣立马看了看周围,却恐慌地发现已经不太记得东西摆在哪里了。石海鸣掏了掏兜,只能挠头说:“我好像把药弄丢了。”
“这是处方药,买不到的,拿着。”陶治司重新给了他一盒。
在陶治司严厉的目光下,石海鸣吃掉了药。
石海鸣记得姐姐说过,陶治司以前是个医生考过医师证,家里有钱,后来辞职去开了家药房。
陶治司走之后,石海鸣要先处理一下租房的事情。
楼下一堆老大爷正在打麻将,旁边的老妇人正在七嘴八舌的聊天,看见他之后眼神就悄咪咪挨过来,话题重心也立刻就变了。
石海鸣面无表情道:“麻烦让一下路。”搬着小凳子坐在过道里纳凉的大爷大妈赶紧就收拾东西走了,好像石海鸣身上有什么病毒瘟疫似的。
敲了房东的门之后,一个身材非常丰腴的大妈开了门,一打照面后就哟了一声:“出院了?你租期快到了,还租不租?”
石海鸣:“就是来跟你说这事儿的,我明天就搬走。”
房东有点怵他,但在钱面前就什么都不怕了,眉毛一高一低地跳起来,“你给我门弄脏了,还打扰了其他租户,得出点补偿费吧。说走就走,也没找个转租的,浪费我时间,起码交半个月租金吧。”
石海鸣懒得跟她废话,“多少,明天一起给你。”
房东脸上有了点笑容:“1000。”
那个男生忽然从背后窜出来,“妈,门不是才一百多吗?”
房东立马把他撵回去了。石海鸣扭头就走,他现在在烦自己该去哪里住,张家尧没多少存款的。
石海鸣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打包了,准备明天去找新家,他联系了桑旗,觉得目前住他家最合适安全不过了。
于是第二天桑旗就开始帮他搬家了。
坐在沙发上整理东西的时候,石海鸣总觉得少了什么,就在这时石海鸣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东西,他记忆中好像有这么一个人来着……那种已经有东西在脑海里却怎么也看不清楚的感觉让石海鸣烦躁不已。
是谁?他身边的确有这么一个人的……
记忆回到最初,在他拿着钱去办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桑旗关门进来,伸手在他眼前挥了几下,“喂?你没事吧?”
石海鸣痛苦地揉着额角,苦笑道:“我在努力回忆。”
桑旗到冰箱前给他拿冰水,“你歇会儿,咱也不着急。不是说疯裁缝还来找你吗?明天就是了,到时候一网打……”
桑旗话还没说完忽然被石海鸣一把推走,然后他猛地关上了冰箱,桑旗差点把杯子摔了,愤怒地回头,“干嘛!”
“差点忘了这事儿。”石海鸣服了自己了。他前几天还心心念念着手机里的备忘录,过几天立马忘了。嘶,记性真的越来越差了。
石海鸣正低头看着冰箱上的贴纸。桑旗也跟着看了看,都是用胶带贴上的纸,还撕出难看的毛边。
石海鸣火速拿着冰箱上的贴纸输入密码,输了好几个,终于对了,进去一看,里面几乎都是张家尧的小日记。最早从五月就开始了,都是一些碎碎念。但是石海鸣从里面发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浩哥越来越重视我了,赵成他肯定不开心,但是下一批单子已经是我的了。赵成真他妈烦人,不知道他想干嘛。听说他是个同性恋,恶心死我了。」
「姐交了个男朋友,我不喜欢他。怎么就要订婚了?不就是有点钱吗?跑完这次单子我也有钱了,到时候买个大房子和姐住。最近赵成老跟着我来家里,我烦死了。还好姐不知道这事儿。」
「赵成真她妈有病!说我接下单子是被浩哥当炮灰了,这是洗黑钱的单,我接了就要进去了……真的吗?」
「浩哥真的派人来抢钱了……赵成他说不会让我坐牢的,他想干嘛?」
这一条是7月6号,张家尧第一次遇到危险的前一天。第二天他去交钱,已经没有收货人了。
「被赵成杀了。他是个疯子。」
黑色的字越看越红,石海鸣越看越心惊,心里无数个疑问都不知道该问谁了,最后看到「杀人」,他终于破防了。
石海鸣从这些张家尧留下的信息中,终于拼凑出一个破碎的事件——张家尧以为混出头了,结果只是被浩哥利用,组织里一个叫赵成的家伙,大概率是喜欢张家尧的gay,为了张家尧搭上了杀了人。
杀人魔对他的熟悉程度,通过不法途径拿到的麻醉药物,同性恋,残忍的□□,入侵张家尧的出租房,可以从小区内轻松逃走……这样一切都对得上了。
他知道我记性不好,还知道我小区的路!
小区本就不宽敞还建了很多楼,楼间距过近导致小路扭曲,像迷宫一样,不住在附近的人是不知道怎么走到里面的。而那天石海鸣就已经快到小区内部的家了。
桑旗看完也操了一声。“你等着,我立马通知人去查。”他掏出手机就给同事打电话通知。
这绝对是个重大事件。
警方很快就来取证了,而石海鸣去警局也轻车熟路起来,现在警察们已经能够和石海鸣聊起来了。
他将手机截图发给了警方,警方立刻就派人去搜查赵成的信息,同时去联系张浩。
但是人却一直没联系上。
直到晚上,准备搬家的石海鸣听到了一个恐怖的消息。
张浩死在了家中。
桑旗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还一直在反胃。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现场,据说天花板上都溅了血,张浩喉咙被割开了,那个大啤酒肚像个炸开的球,内脏被钉在了墙上,像个猎奇展览会一样。他似乎挣扎了好一会儿,血迹一直从浴室糊到客厅,满地的血都结硬痂了。
最恶心的是,张浩死了有一会儿了,大夏天,三四十多度高温,放两个小时尸体就臭了,更何况张浩已经死了差不多七八个小时了。一进门桑旗就吐了。
石海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明天后就是和疯裁缝约定见面的时候了。
赵成还没有被抓到。石海鸣得赶紧搬走。
石海鸣放下手机,抱着箱子,看着空了许久的出租屋,有些惆怅。
再见,张家尧小屋。
他带上钥匙往下走,忽然听到一个脚步声越来越近。
石海鸣猛一回头,看见那个戴着帽子的男人朝他走来,只露出一个满是胡茬的尖下巴。
石海鸣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当机立断扔下箱子往楼下跑,同时大喊:“救——唔!”
男人立刻做好准备冲上来绊住了他,捂着他的嘴躲进了拐角的楼梯间。
旁边的门开了,出来的人看了看楼梯旁的箱子,问了几句谁的啊?
男人拿着刀抵着石海鸣的喉咙,痛感明显,石海鸣瞪着眼睛不敢出声。
终于人进屋了,男人将石海鸣压在墙上面对着他,鸭舌帽下的脸终于露了出来。
浓眉大眼,鼻梁上有一道疤,长相邪气。男人满眼血丝,头发凌乱,似乎这几天过的很不好。
石海鸣的确对这张脸有印象。
“张家尧,”男人激动地贴近他的脸,将他死死压在墙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喘个不停,“终于可以单独和你说话了。”
石海鸣咽了咽口水,紧张道,“冷静,冷静,你是赵成?”
男人瞳孔一震,露出一个惊喜的笑脸,“你想起我了?”
真的是赵成。
石海鸣小心翼翼道:“我记起…一点点。”
没想到赵成直接把刀收了起来,捧着石海鸣的脸就开始亲他,亲得石海鸣直接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把人推开。
赵成有些神经质地摸着他的脸,碎碎念道:“我完了,张家尧,我完了,他们开始来找我了,钱我都存到这张卡里了,你拿走吧。不用怕,张浩我已经杀了,他不会再烦你了。”
赵成从夹克外套里掏出一张染血的卡给他,石海鸣吓到了,没有拿,他直接掰开石海鸣的手塞进去。石海鸣这才发现他手上全是血,五个指头红艳艳的,煞是吓人,而听见了赵成的话,石海鸣呼吸一滞。
赵成语无伦次,眼珠乱动,精神状态很不好,他一直紧贴着石海鸣仿佛很没有安全感,瞪着红通通的眼睛说:“他们待会儿就来,我要走了。”
赵成不等石海鸣反应,又给了他一个深吻,这次他伸了舌头,用力地钻进石海鸣的嘴里,缠绕着他的舌头,仿佛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个吻一样疯狂用力,石海鸣品尝出了道别的味道。
见赵成想走,石海鸣喊住他,“你是疯裁缝吗?”
赵成没有回答,深深看了他一眼,直接从二楼窗户翻出去了。
看来他还知道楼梯间有监控,没有完全失智……
石海鸣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看银行卡,上面的血迹都干了。
赵成那一眼,让他的心脏莫名地跳动起来。
这个人,好像很喜欢张家尧。他是因为张家尧才杀人的。
赵成这次大胆的行动很快就惊动了蹲守在小区的警察,追击行动再次开始。
桑旗看到石海鸣的时候,他还抱着箱子,脸上沾着血迹,看起来惨兮兮的,忙问:“没什么事吧?”
石海鸣有些迟钝,好一会儿才摇摇头,“没,这是别人的血。”
“谁的?”
“张浩的。”
桑旗看石海鸣情绪不对劲,默默开着警车把他送到了警局。
其他的罪犯看见石海鸣都无语了,一脸“怎么又是你”,老警察也调侃他,“兄弟,买条红裤衩去去霉运吧。”
石海鸣脸上的血认定是张浩的。张浩的死亡时间是下午两点,赵成杀了人时候就利用各种途径来到了石海鸣的出租屋内,躲过警察的视线找到了石海鸣意欲行凶……时间是对得上的。只是杀一号二号受害者的动机不明确。
石海鸣听到这欲言又止,但还是没说什么。
桑旗听了,觉得赵成就是疯裁缝没跑了,“疯子杀人还有理由吗?肯定是在挑衅我们。他今天光天化日还敢来找张家尧。”
这么一天混乱地活下来,石海鸣又听了这么多猜测,脑子都要裂了,他起身道:“我想打个电话。”
他打给了姐姐。这次那边很快就接了,“喂?尧尧啊,怎么了?我在婚礼现场呢。”
石海鸣才恍然察觉,明天就是婚礼了。
石海鸣松了口气,这才有了活在人间的感觉。
还好,明天就可以看到姐姐结婚了。抓住赵成的行动预计明天也会成功了,赵成一个人是跑不过一群警察的。
这个让人疲惫的世界应该快结束了……
“姐,我想去你家住一晚。”
张家佳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尧尧我今晚不回家,我已经在酒店了。我让治司去接你,明天带你来酒店好不好?”
只有一天了。赵成落网一切就结束了吧。
石海鸣点点头,“好,我在武心区警局门口。”
将近九点的时候,问话终于结束了,石海鸣走出警局,一眼就看到了陶治司的车。
好像回到了半个月前那天。
石海鸣打开车门,跟桑旗挥手告别。车上依旧放着舒缓的音乐,让石海鸣放松了下来。
陶治司又问:“吃药了吗?”然后什么也不说,默默往家里开。
石海鸣当着他的面掏出药乖乖吃掉了,那点苦味他居然已经不怕了,就着车上的矿泉水喝了下去,然后放空大脑看着街景发呆,发着发着他忽然想起了顾梁和安琪。
啊,记性真的变差了,两天不见都忘了还有两个队友了。
都忘了他们在这个世界叫什么了。
石海鸣大脑越来越昏沉,在曼妙的音乐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了滴的一声。
“十二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