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州被迫营业的日子 第92章 碰面

第92章

被围在中间的梅拾落说：“谈话可以，这儿太吵了，要不换个地？刚好我也攒着很多话要私下跟我爱徒说一说。”

梅拾落说“爱徒”的时候，扶麟的神情阴鸷到一旁的萧米舟见着都害怕了。

这是被师父坑得有多惨才会露出这种神情啊？！萧米舟不由地担心，好好的扶麟不会黑化吧？？

白桑点点头：“也好。就去镜中花月楼吧。”

聊起这个梅拾落就行了，他看着白桑说：“听白小弟的语气，这镜中花月楼你是轻车熟路啊？也是常客？”

扶麟忍不住说：“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白桑摇摇头：“因为该楼的楼主刚好是我母亲。”

梅拾落愣了。他忽然停下脚步，后面低头走路的如意脑袋猝不及防撞到他的后背。撞得如意刚做的梦没了，如意很疑惑。

梅拾落道：“我记得这座楼的主人是阏氏流。”

白桑答：“是阏氏流。”

“阏氏流是你母亲？”

“是。”

梅拾落惊奇地说，“这么说来你是白圣朝的后代，白氏女虚一族的后人？”他记得女虚是白氏的正支，女虚之下，则是井鬼、斗牛、心尾几个旁系。这么看来，这面善的小孩身世不得了啊！

白桑点点头，抬起双眼问道：“我是女虚后人，也是占星世家白氏第三代传人。白圣朝是我祖上。”

“不过既然你母亲是阏氏流，那你就是我师侄了，怪不得见你这么顺眼，没想到还沾着亲带着故。”梅拾落眉开眼笑，甚至想给白桑一个热情的拥抱，结果拥到一半被一股强劲的力量给灼伤，嘶了一声。

“你身上怎么会有焚锁？谁给你弄的？”梅拾落皱眉，“焚锁好是好，可一不小心就变成刺猬，全身都是刺。”

白桑用带有歉意地眼神看着他说：“这说来话长。等到了我母亲那儿，我们再谈。”

这个时辰镜中花月楼正好开张，来去匆匆的客官们皆是一副食饱餍足的迷醉神情。空气中香烟弥漫，笙歌阵阵，纵使白桑他们来过一回，也对这样的环境适应不了。可是他们对这里热情奔放的女侍印象深刻，尤其是秦昭，如意一想到她头发就会竖起来。

梅拾落从跨进大门开始，如鱼得水一般活灵活现起来，复杂的阶梯转角闭上眼睛都能走，几乎每个撞见他的女侍们都会捂着嘴窃笑，眼中流光，有的甚至还轻轻拍他一下，或者拿胳膊肘故意撞一撞他。

梅拾落不躲闪，也不吝啬自己的笑容，他知道自己容貌俊俏，云间一枝花，这些女人都喜欢他。

梅拾落有个不成文的嗜好，他喜欢待在这种花天酒地的地方，但他从不乱碰女人。女人是用来欣赏的，若是真碰了身子，那得负人家一辈子的责。他闲云野鹤惯了，心中是匹烈驹，才不会干这种自栓缰绳的事儿。

走在他身后的文星小心翼翼地跟扶麟说：“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唯独对这个地方有印象了。”

铁定是以前梅拾落隔三差五躲在这楼里不出来，扶麟硬着头皮进去寻人寻出的心里阴影。这么一想，扶麟也太可怜了，小时候就开始承受这些本不该他承受的事。文星忍不住用同情的目光看向扶麟。心想自己以后还是不要给扶麟惹麻烦了。不然扶麟的一生简直就惨淡无光。

扶麟本来心情就不好，被文星“这家伙怎么这么可怜”的眼神扫视之后，心情更不好了。

进了一间安静的雅间坐定，半晌门外的身影一斜，阏氏流才一脸慵懒地挑帘进来。她今天的装束不比往常，是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双马尾改成微微蜷曲的波浪，散发浅棕的色泽，薄纱一般轻盈的衣裳包裹**，肌肤如雪，眉眼含笑，别有风情。五官上仔细看，的确有白桑的影子，不过要比白桑更加魅惑。

楚秀诗盯着她的柔顺的波浪发型看了半天，仿佛是在思考怎么弄出来的。

见到众人这副穿着的阏氏流还愣了一下，旋即问白桑：“你们才跳完大神回来吗？”

白桑说：“……我们没有跳大神。”

阏氏流又问：“这是你云生结海楼全员？好像比上回来得齐？”

白桑说：“敖释不在。裘染也不在。”

阏氏流点头，挨个儿打量过去，道：“加上你三个饲主，两个识君黎明种，一个识君黄昏种，一个识君兽种。你们这个团队很参差不齐啊。”

“不过，”说到这儿她将目光放在扶麟身上，似笑非笑道，“这位小哥看见我难道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扶麟乍一眼看见她就觉得她太熟悉了，又结合刚才梅拾落的话，大概能猜出来他和阏氏流的关系，于是连懵带猜地吐了一句：“师姑。”

这下阏氏流惊了。梅拾落也惊了。

梅拾落说：“要不是他刚才骂我，我都不相信他是我徒弟。他竟然喊你师姑，这太恐怖了。”

阏氏流忍住笑意，一本正经也说：“我记下了，等他哪日记忆完全恢复，我再拿出来笑话他。”

她看向扶麟，意味深长：“你会后悔你今天喊的这声师姑的。”

扶麟：“……”

既然顺利见到梅拾落，白桑打算先将要紧的事说了。裘染告诉他要好好利用梅拾落，白桑起初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梅氏是占星初代，守护万国是他的职责，他的站位无论如何都不会变的。如今井鬼天下纵横，堪世倒行逆施，梅拾落于情于理都会站在堪世的对立面。他不会让三家五护费尽心血建立起来的占星时代被一个不懂事的后生破坏的。

但是白桑瞥见了梅拾落的影子。这影子说不出有多熟悉，却让白桑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没等白桑先问，梅拾落倒抢先开口了：“影子没了还能存活于世，你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他深知白氏一族各个都天赋异禀十分变态，可没有理由变态到这种程度啊？出了一个白圣朝这样的奇葩珍兽还不够吗，竟然还后浪推前浪？

环臂倚在一旁的阏氏流罕见地叹了口气，说：“饲主临死前将影子给了识君，识君临死前用焚锁给饲主吊命。就这么简单。”她还记得当初到达梦饲的时候见到的是什么样的场景，天地被血红色给浸染，空气中弥漫的都是绝望和死亡的气息，这画面她到现在都不敢回忆。

他俩都是怀着必死的信念让对方活下去，阏氏流当时除了震撼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

“原来是因为焚锁。”梅拾落若有所思，“有焚锁在的确可以暂时代替饲主的影子，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你知道的吧，总有一天焚锁会被外界力量摧毁，到时候怎么办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这些不是我能左右的。”白桑平静地说。他一点都不惧怕死亡，当初他担心裘染会因为他的死而受到影响。可现在他和裘染的契约已经失效了，就算哪天焚锁崩坏将他吞噬也丝毫不会影响到裘染，所以他没什么后顾之忧。

他只是尽量在自己死亡之前除掉堪世，不辜负九州对他的期许罢了。

一旁安静坐着的楚秀诗说话了：“我记得焚锁是很多年前，水护吟宴还在世的时候和佛国的结界高僧一同创造出来的法器，只是不久之后吟宴就病逝了，结界高僧也受到一定程度的侵蚀，一夜白发。焚锁起初是用以抵御识君毁契，而现在对它的说法则不一了。”

众人不禁敬佩地看着楚秀诗。秀诗姐懂的也太多了吧！

“你说的没错。的确，在识君法则施行的开始，识君毁契的状况时有发生，占星人不得已才创造这样一种强制品来约束识君，但是到后来，识君法则完善之后，焚锁就失去它原有的用途了。但它毕竟本质上依旧是强大而灵活的结界，所以它就有了新的用途。”阏氏流抱起楚秀诗脚边的蛋饺说。

萧米舟忽然问：“那个和吟宴共同创造焚锁的结界高僧，法号是什么？”

楚秀诗想了想，回答：“炎颂法师。”

萧米舟呼出一口气。还以为是他师父呢，还好不是他师父。不过也对，他师父一向独门独户，哪来这样的本事！要是真有这样本事的话，仙鹤寺发展到今天还不逆天了。

扶麟发话了：“先不说焚锁，你身上携带的芒惊是怎么回事？”

梅拾落眼睛一勾：“呦，你还认识芒惊呢，看来以前我私家珍藏的兵器谱没少偷翻。”所谓私家珍藏的兵器谱实际上是从白圣朝那里顺过来的。梅拾落心里清楚得很，但梅拾落不说。

扶麟没理他。

“芒惊是我刚认识不久的饲主的赠剑。我勉为其难暂且用用。”梅拾落忽然将目光落在一旁帮如意剥瓜子的文星身上，“说到鬼刃，这位小公子身上也有一把鬼刃啊。看样子体积还不小，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鲲化吧？”

文星摸了摸挂在胸前、挡在衣服底下的鲲化坠子，心想梅氏眼睛怎么这么尖？他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都能被发现。

“你的饲主叫什么。”白桑问道。既然梅拾落自己提起了，白桑就顺水推舟问下去。

“又白。”梅拾落想都没想就说，“年纪跟你差不多大，个子比你高些，不过跟我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长得挺白的，力气很大，不是一般大，我有天晚上倒在雪坡上还亏他硬生生将我拖回家里……”

众人无语。

萧米舟悄悄地撞了撞白桑：“看样子和他立契的不是堪世啊。”这不是个很好的消息吗？

可白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觉得“又白”这名字听上去很熟悉。

“我成为识君不久，不熟悉当识君的规矩。但我至少知道这天下已经不太平了。”梅拾落骤然严肃起来，周身的气场又变成至高无上占星初代的样子，“本来继承白氏一族执掌九州的应该是你们女虚才对，那个堪世到底是什么来历，临门能插上一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横空出世毁了万国，你是后生不说你，底下那几个还活着的初代都在装死吗？不想着管一管？”

这话纵然说起来痛快，可梅拾落也知道各家若是真想推诿，则会各有各的难处：“算了，求人不如靠己。他们指望你收复这个烂摊子，对你不公平。你告诉我些有用的线索，我去将堪世杀了。”

白桑众人来这里的目的，就是等待梅拾落这句话。梅氏若是态度坚定，他们除掉堪世的胜算会大很多。众人都以为白桑会立马告诉他一切。

可是白桑沉默了。

不仅沉默，手心里也全都是密匝匝地汗水。

“我不知道。”白桑说。

众人一愣。萧米舟推他：“喂楼主，你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有梅宗主在我们会赢的！现在告诉他你所知道的，他就能解决掉堪世！他可是云间初代，他的实力肯定远在堪世之上的！”

白桑怎么能当着梅拾落的面告诉他，这个名叫“又白”的少年，其实叫做堪世呢？

如果告诉他了，以梅拾落的秉性，兴许依旧会把堪世杀了，可是一旦这样，梅氏自己也活不成。不仅如此，按照识君法则，识君若是在契约期间杀掉自己的饲主，他连带在世的所有痕迹将一并抹杀。也就是说，占星世家中的“三家”会崩塌一角。

白桑他该怎么做？

“忙着跟你们说话，忘了一件事儿，”梅拾落挠头站起身子。坐在他身畔的萧米舟心想：这人也太高了吧？

“我和我那个小恩公约好了在门口见面来着，跟你们聊天一时忘了，我得赶紧去找他，等急了他要生气。人长得挺斯文生气起来，呵，跟你有的一拼。”梅拾落的手越过萧米舟，往扶麟胸口戳。

扶麟毫不留情地将它拍掉：“找你的恩公去吧。毕竟养你既费劲又费命，跟你立契就等于替民除害了。”

梅拾落狭长的眼睛露出笑容：“他就是嘴没你这么能说。”

扶麟不悦。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喜欢沉默的，玩刀的一般都冷漠，比如他，比如如意。只不过是梅老二有特殊的使人暴躁技巧，并且这技巧对扶麟一使一个准而已。

“打扰。我来找我的识君。他应该在里面。”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淡淡的声音，刚好响在众人沉默的空当，因此十分清晰。

阏氏流眯起眼睛，示意白桑按兵不动。

文星他们好奇地往门外看，只见门轻轻打开，又轻轻阖上，进来一个干净清秀，眼神中却莫名有几分冷意的少年。少年一身素衣，腰间甚至别了把纸扇，头发挽成一股，插了根木蝶，非常清爽。总之跟这间屋子里花花绿绿的众人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看见他，梅拾落不自在起来：“那什么，又白，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少年笑了一声，眼睛根本就没有朝他以外的人看，张口，吐出几个字：

“你还有脸说。”

堪世与结海楼的第一次会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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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