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来天,宋清便种完了三亩旱地,连带着把三亩水田整好,撒上了稻谷。
严格来说宋清不会种植水稻,都是自家旱地种完了就去帮大表哥的忙,跟着现学的。只盼望着改良稻谷顽强些,别被他种死了才好。
这日吃过早饭,他便背上几日来烧的草木灰,往官府分配的旱地去了。
这亩地紧挨着宅田,用来种瓜果蔬菜再好不过了。以后攒些银钱,把房子建到这边来,不管是打理菜田还是摘菜浇菜都方便得多。
宋清在离水源近的一头整出一垄地,四周起矮畦,过筛的细土大部分堆在中间,再把草木灰倒上去。
因觉着肥力不够,去荒山运了几次枯叶下的黑土。他倒是不怕麻烦,再运几趟都行,不过腐殖土不耐旱,用得多了一个不小心就得把菜苗旱死。
两背篓腐殖土与草木灰、细土混合,用锄头掏拌均匀,中间留一个小坑。须臾去水沟里打水,倒进小坑。
待混合土泡发几分钟,就能和成稀泥。
随后宋清将带来的小马扎摆在泥堆旁,把种子放在小马扎另一边,径直坐下团起了泥坨。
一个泥坨不到拳头大小,成型后用大拇指往中间一按就是个小坑,然后就着湿润的手指蘸取几粒种子放进泥坨里,一个成功的种坨就做好了。
辣椒、菜、番茄这些一个种坨需放三四粒种子;瓜、豆这样种子比较大,植株也略大的,一个种坨就只放两粒种子。
要是种子放得多了,等到栽秧的时候一个秧坨得掰成两半,伤了植株根系,成活率就得大打折扣了。
将秧坨分门别类码在土垄里,宋清把剩下的腐殖土均匀撒在上面,再浇过水后将剩余的细沙撒上,又浇一次水。两层土加起来估计有一寸多厚。
瓜豆苗倒是不怕土厚,就是辣椒番茄幼苗细弱,须得覆土薄些。
别看这手上活儿不累人,等全部完工了已经花了将近一个半时辰。好在出门早,这会儿还能做点别的。
前些天干完地里活儿后,宋清特意将自家荒山转了个遍,发现与深林接壤的那面有个小山谷,里面是一片竹林。
前日官府派的农事官来核对土地,宋清便跟农事官把沈之洲的二十亩荒地换到竹林去了。
一般的荒地更换官府都不禁止,况且竹林不易开垦,就是冬春两季有竹笋生长,那别处也有成片的竹林,因此不算什么稀罕资源。
宋清回去放好农具,腰上别了柴刀和细麻绳。招呼着沈之洲往山里去了。
他下地的时候沈之洲一般都在家里读书练字,不过他只要上山,沈之洲是一定会提上他的菜篮子跟着去的。
用沈之洲的话说,虽然他去山上除了采采野菜、摘摘菌子,其他的也不会做,但两个人一起好歹有个伴儿。
两人径直去到竹林,一人掰春笋,一人砍竹子。
宋清打算给那一亩菜地做栅栏围起来。一亩地的菜两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要是有人偷了也没事,但是菜地就得有栅栏,这是仪式感!
等闲下来了他还打算把地分成好几块,都用栅栏围起来,其间通几条小路,路两边挖沟渠以作灌溉之用。井井有条的菜地,在里面干起活来都更有劲儿。
间隔砍了几十颗成人胳膊粗的竹子,把多余的枝条去掉,两人便开始回家了。
宋清一次性捆了四五根竹子,一个巧劲儿将竹根这头甩到肩上,半抗半拖往回走。
沈之洲提着一篮子春笋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
两人来回都没有经过山顶,而是沿着山脚的小路绕了半圈过来的。小路虽然崎岖,比起上下山还是好走不少。
张猎户上深山打猎也是走的这条路,宋清二人昨日就遇见了张猎户上山。
张猎户在山上有座小屋,有时候来不及下山就会宿在那儿。小屋四周都挖了陷阱,还有两条猎犬跟着,住一宿倒是没什么安全问题。
回到家,宋清先做了饭吃才返回竹林运竹子。这次拉上了前几日做的板车。
他去山上砍了木材运回来,然后去邻村请老木匠过来做的板车。老木匠手艺不好不坏,做工虽然粗糙,好在结实,做好也只花了二十文钱。
宋清将早上砍的竹子改小运上板车,堪堪装了半车。
“宋清!”
正打算再砍一些装满,突然见沈之洲着急忙慌地跑过来。跑到近前还滑了一脚,若不是宋清手快扶了一把,真得摔个大马趴。
“别慌,怎么了这是?”
见到人沈之洲就找到主心骨了,“那边有一头野猪!”
宋清吓了一跳,正打算带人逃走呢,沈之洲喘匀一口气又说:“卡在沟缝里了!”
原来是沈之洲掰竹笋的时候碰上几个早发的竹荪蛋,一高兴就往深山那边寻过去了,还真找到好些。
想着离宋清也不远,扬声呼喊几次都有回应,便一直在深山边缘的竹林里搜寻,专找新鲜春笋跟竹荪蛋。
一不留神被冒出地面的竹鞭绊了一下,摔到一旁的沟缝里了。
这沟缝是下暴雨的时候雨水冲刷出来的,平日少有积水,一下雨就会变成一条湍急的小溪。
沟缝奇形怪状,宽处可容两人并排行走,窄处却不够七八岁的孩童通过;深处与一个成年男子差不多高,地下的岩石都裸露出来,浅处也不过小儿小腿肚子。
宋清一听是卡在沟缝里,不由得松了口气。要是遇到行动自如的野猪,他倒是跑得过,沈之洲这小胳膊小腿儿的,估计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早些时候砍竹子也没听见野猪惨叫声,现下侧耳细听仍然没甚动静,估摸着这野猪困住也有段时间了。
斟酌一番后,宋清嘱咐沈之洲道:“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我。要是听见我叫你跑,你就赶忙往家跑知道吗?”
一听这人还要去看野猪,沈之洲愣是吓了一跳,“看什么呀!别被野猪给伤着了!”
“它伤不到我,你乖乖在这儿等着。”宋清无奈,却也耐心安抚沈之洲。半大孩子知道害怕是件好事。
“那我跟你一道去!”沈之洲见这人不听劝,心里再害怕也坚持跟去。
宋清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人劝住,他一个人还好跑,再带上一个可不一定跑得脱了。
拿上柴刀,沿着沈之洲跑回来的方向找过去,走了二十来丈就看见掉在地上的篮子,春笋跟竹荪蛋散了一地。
篮子过去两三步,果真显出一条沟缝。这一段沟缝前后约莫三四丈都又深又窄,那头野猪恰好卡在中间些。
沈之洲在原地等得焦灼,正后悔听了宋清的话没一起去呢,突然听见宋清唤他过去,想都没想朝着那边跑过去了。
还没跑到呢,远远瞧见宋清向他走来,怀里竟然抱着两只野猪仔!
“哪里来的猪仔?”
“我跳下沟缝看到的,就在那只大野猪身下。”宋清把猪仔身上的血迹擦干净,递给沈之洲抱着——怕野猪还没断气,他用柴刀在猪脖子上补了一刀。
“应当困了好几天了,猪仔摔断了腿,大野猪估摸着是想救一下,没想到卡住了。”他跳下去发现猪仔的时候,猪仔虽然饿得没力气挣扎了,倒是哼哼唧唧反抗了一番。
“还活着!”沈之洲惊奇道。
他掉下去的地方正好在野猪头部不远处,一抬头看见这凶神恶煞的东西,吓得六神无主,哪儿顾得及瞧个仔细,慌慌张张往反方向跑了。
等跑到一处矮些的沟缝,是手脚并用爬上来就跑。天知道他在深沟里爬不出来的时候都快吓哭了,就怕野猪挣脱了撵他!
没想到野猪竟是没气儿了的。
“带回去灌点米汤,要是命大活下来了,咱就养大了做年猪。”宋清让沈之洲先带两只猪仔回去,“再烧一锅水,我看看能不能把那只野猪弄回去。”
于是沈之洲抱着两只猪仔匆忙回去了,路上还想着得去找表哥来帮一手。
哪曾想不用大表哥,宋清一个人就够用了!
沟缝上窄一些,紧卡住了野猪的肚子;底下却更加宽敞,虽然不至于容得下野猪翻个身,放改小竹子剩的竹节倒是绰绰有余。
宋清先将板车推到下方的浅沟里,车头着地用大石头倚住车轮,再把竹子横铺一层在板车上。
接着回到野猪所在的深沟,把竹节横着整齐摆放在野猪身下,随后拿来柴刀将卡住野猪腹部的泥土掏空。
没一会儿野猪就掉了下去,刚好掉在竹节上。宋清便一手抓住一只前脚,往下一拽,下方的竹节也跟着滚动,没费多大力气就把野猪运到板车上。
等到沈之洲用中午吃剩下的米粥喂了两只猪仔,再去叫上大表哥来帮忙的时候,宋清已经推着野猪绕过自家荒山了,顺带还把沈之洲落下的一篮子东西捡了放在板车空处带了回来。
两人在半路遇见宋清,皆大吃一惊。
“你一个人抱出沟来的?!”沈之洲眼睛都瞪圆了,看着男人像是重新认识了一般。
宋清早已经汗流浃背,虽然弄出野猪没花大力气,回程的路却是难走,陡峭崎岖不说,有些凹下去的地方时常积水,四周的泥是又稀又滑。
王兴义赶忙搭把手。嚯!可真沉!这野猪看着就大,上手推着还是重。表弟男人当真是好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