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许时熙没再找到机会跟裴沨说话,课间他一回头裴沨就已经出了教室,再加上余准他们过来起哄一闹,早就不知道裴沨人去哪儿了。kanshushen
尤其心烦的是邱喻澄经常发消息催他,他只能找借口说晚上放学太晚了,不方便去他家,等周末再说。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周六。
高二和高三周六都有课,但下午放学早,只上三节课,大概五点多就能放学。
等打了下课铃,许时熙把书包收拾好,然后往椅子上一放,他面朝着教室后面坐在自己桌上,低头拿着手机切水果。
方小椿说他爸妈这周都去出差,不想回家自己一个人跟保姆大眼对小眼,想去许时熙家里住两天,叫他放学后先别走,等自己值完日回来。
许时熙求之不得,正好还想找人帮他补下课,现在看来裴沨是真的不乐意搭理他,找方小椿也挺好的,说不定学神还有办法挽救他一下,还有一年就高考了,许时熙心里是真的没底。
方小椿去打扫老师办公室,教室里做值日的同学都已经走了,他还没回来。
许时熙切掉这局最后一个西瓜,听到教室后门外有脚步声,还以为方小椿这个磨蹭精总算来了,结果一抬头却跟刚进来的裴沨打了照面。
裴沨移开了视线,没有理会他,走回自己的座位收拾东西,许时熙看到他把一本物理竞赛资料放到桌上,这才想起最近有一场物理比赛。
原书里这个比赛裴沨没有去成,他昏倒在巷子里的那一晚着了凉,后来连着发烧了好几天,等他病好后已经赶不上别人的进度了。
裴沨动作利索,很快就收拾好了书包打算走,许时熙从桌子上跳下来拉住他书包带,笑得很自然,好像他们就是普通的同学朋友一样,没有过曾经漆黑无人角落里无数次的暴力和羞辱,“要不要等我一下,咱们不是顺路么,方小椿周末去我家住,他一会儿值日回来就能走了。”
裴沨冷淡道:“我还有事。”
许时熙问他:“还是打工?那天没来得及问你,你中午在饭馆打工,自己还有空吃饭吗?”
裴沨放下了刚搭在肩上的书包,有些不耐烦地靠在桌边,他瞳色有些淡,和人对视时总是显得有几分冰冷,说:“许时熙,我很想知道你打算干什么。”
许时熙从兜里摸出两块糖纸亮晶晶的水果糖,递给他,说:“我没想干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自己以前都做错了,现在想弥补。你不信也没关系,总之我不会再跟着沈昼川找你麻烦,如果他还要对你动手,我会想办法告诉你。”
裴沨没有接那两块糖,说:“不需要。”
许时熙还想说话,方小椿拿着扫帚从后门进来了,奇怪地看了他俩一眼,许时熙散漫地一笑,说:“裴沨跟我家顺路,说待会儿可以一起回去。”
方小椿惊讶地诶了一声,还没等多和他男神说一句话,裴沨突然一把拎起书包和校服外套,警告地看了许时熙一眼,然后转身走出了教室。
许时熙轻轻地叹了口气,抬头看到方小椿还趴在门边往外看,好笑地说:“你行了,人都走了有什么可看的,快点把那堆破烂儿放下,再等会儿校门都关了。”
方小椿把东西放到教室后面角落里,说:“你怎么回事,肯定是你又找他麻烦,怪不得裴沨这周一下课就出去,都被你们吓到了。”
许时熙含着糖,含混不清地说:“你少冤枉我,他是去找老蒋准备物理竞赛,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小椿才不信,他回座位拎着书包,推了许时熙一把,说:“出去出去,我锁门了。”
许时熙抬手揉了下他柔软的小卷毛,单肩挎着书包走到外面等他。
等出了校门,许时熙在马路对面看到了沈昼川,他骑着摩托正在戴头盔。
还没等他跟沈昼川打招呼,方小椿已经跑过去了,一屁股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沈昼川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面前凑过来一张白净秀气的脸。
方小椿睫毛翘,眼睛也大,唇红齿白的,平常爱吃糖,一说话都带着甜味儿,就是说出来的话气死人,“你这什么玩意儿啊,太丑了,还不如你之前那辆呢,这么骚包的颜色。”
他嘴上说着嫌弃,又伸手想摸沈昼川拿在手里的头盔。
沈昼川把头盔稍微举起来一点,让他够不到,面无表情地说:“觉得丑就滚,本来也不是带你的。”
方小椿愣了一下,从车上跳下去,头也不回地朝反方向走。
许时熙觉得有点头疼,跟沈昼川说:“沈哥,我还是去看看吧。”
沈昼川浑不在意,说:“你管他干什么,越理他越来劲,上车,哥带你去酒吧。”说着他给许时熙递了一个头盔。
这还是沈昼川第一次让他坐自己的车,按沈昼川的性格,许时熙知道自己今天不去也得去,只能接过头盔,然后给方小椿发了下自己家的地址,道了个歉顺便告诉他别乱跑,晚上给他带宵夜。
裴沨在旁边文具店里给裴诺诺买老师让下周带的田字本,看到许时熙跟沈昼川骑摩托走了,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他本来不应该对许时熙心软,两年的时间,他记得许时熙每一拳朝他砸过来的力道,记得他踩在自己身上的每一脚,手腕上烫的烟疤,竟然还能有对这个人改观的想法。
他从老板手里接过找的零钱,推开玻璃门出去,天色有些阴沉,像是快要下雨了,隐隐地听到几声惊雷,他抬脚朝家走去。
裴沨家在一个老街区,陈年破旧的几栋老楼在附近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间显得格格不入。
附近有几个无人处理的垃圾堆,在尚未褪去的暑热下散发着浓重的臭味。
楼道里光线昏暗,又堆满了杂物,沾满积灰和油污的窗户被人砸破了,嗖嗖地往里灌着风,墙根底下还堆着几个深绿色的酒瓶,倒下来滚到裴沨脚下,被他轻轻一脚抵了回去。
刚走到二楼,他就听到楼上隐隐地有小女孩的哭声,等走到家门口,发现门没有关,微微敞开着一条细缝,小女孩抽噎的哭声更响了,偶尔还能领到皮带抽在皮肉伤响亮的击打声。
裴沨很漠然地将门推开,看到裴诺诺正坐在他卧室门口,抱着膝盖哭得满面泪痕。
她从被眼泪模糊的视线里隐约看到了裴沨在门口的身影,爬起来光着脚就往他身边跑,一下子扑到裴沨怀里,伸着胳膊抱住他的腰。
裴沨用拇指给她揩了揩眼泪。
旁边屋里的女人在嚎啕大哭,裴沨刚想带着裴诺诺回卧室,那个男人拎着皮带满身戾气地出来了,猛地一下摔上房门,把女人心惊肉跳的哭声关在了门内,门摔上的一瞬间裴诺诺跟着抖了抖。
裴念忠看着吓得惊慌失措直往裴沨身后躲的裴诺诺冷笑了一声,也没管他们,自己去厨房柜子里开了瓶老白干,拿出酒盅和一碟花生米坐到电视旁边。
裴沨拉着裴诺诺的手腕,正想带她回卧室,路过裴念忠身边,猝不及防被甩了一皮带,抽到了脖子上,啪得一声闷响,立时红肿起来,裴诺诺呜咽了一下,差点哭出声,自己抬手捂住了嘴巴,眼泪顺着手指缝隙流进了嘴里。
裴沨喉结滚动了一下,缓缓地松开了垂在身侧原本紧握的拳头,弯腰把裴诺诺抱起来进了房间。
等关上了房门他才感觉到脖子上火辣辣地疼,裴诺诺用没有血色的瘦白小手去捂他的伤,被裴沨侧头躲开。
裴沨从校服外套里拿出那两个田字本递给她,正想把衣服扔到旁边椅子上,忽然摸到兜里好像还有别的东西,迟疑地拿出来一看。
原来是两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塞进来的水果糖,塑料糖纸在屋里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