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许时熙醒来的时候看到有条刚发来不久的微信消息, 是同剧组演殷宁渊姐姐的那个女演员姚陶给他发的。jiujiuzuowen
在剧组那段时间但凡有人找他帮忙他都很尽力,不管碰上前辈还是普通群演跟他说两句话时态度也很有礼貌, 他不是八面玲珑的性格, 之前那些年下来依旧不怎么会与人相处,只能是多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拍好自己的戏, 半个多月下来跟大家起码在表面上混得熟了一点,和姚陶也搭了几场戏,聊起来原来都是B市人, 就加了下微信。
姚陶十五六岁就开始拍戏,十几年下来虽然一直没怎么大火但路人缘很好,稍微有点黑料也都是很捕风捉影的, 之前在剧组里拉着许时熙自拍过一张, 问许时熙能不能发微博艾特他。
昨天少年殷宁渊那个热搜挂了很久,能给电影加点热度导演也乐见其成。
姚陶一方面也想蹭他这一波热度, 而且他俩年龄差很大,电影里又是姐弟关系,再怎么说都是姐弟情,很合适用来拉好感。
许时熙也清楚自己高考前大概只有这一个角色, 没时间再去拍其他的,大家能记住他多久是个未知数, 姚陶发这条微博对他的好处比对她自己还要多,问一句已经是很客气,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给她回了消息后许时熙起来收拾书包, 冬天早上刚过六点天还黑着,巷子里偶尔会听到自行车链条咯吱转过的声音。
裴沨送他的那个收音机在桌上摆着,出门时路过抱起来摸了摸耳朵和尾巴,在崔姨那儿买了早点揣着骑车往外走,却在巷子口碰到了裴沨。
“你怎么过来了?”许时熙愣了一下问他,看他肩上还有雪,手冻得指尖泛红,不知道等了多久,就把手套摘下来递给他戴。
街上没什么人走过,只有偶尔开过的几辆车,裴沨挡在朝向路外侧的那边低头飞快地亲他一下,说:“出门早了,想来接你。”
“上车,”许时熙拍拍车后座,“我带你。”
裴沨也没跟他抢,把手套摘了想还给他,许时熙往下拽了拽袖子,说:“我袖子长,不用戴也行,你先戴着吧,冷了我再跟你要。”
车后座有点矮,裴沨坐下还得稍微抬着点儿腿,不然就得蹭到地上。
到了学校时校门才刚开没多久,操场和教学楼底下都没多少人,偶尔有几个也是被冻得急匆匆地往室内跑。
去车棚里锁好车,出去的时候裴沨拉着他的手揣进自己外套兜里,校服很宽松,天色又还黑着,学校里路灯不太亮,这样放着除非凑近不然也看不出来。
许时熙用另一只手看手机,发现姚陶已经发微博了,就去转了一下。
她大概是又在一个新剧组里拍一部古装戏,几场夜戏拍下来,早上还没收工,一月份的温度和夏天那时候截然相反,她又配了张抱着暖手宝的图。
许时熙心里惦记着一个事儿,他记得应该就是在过年前后,有部电影要开始选角,导演叫梁嘉平,前些年是拍纪录片的,后来拍了几部文艺片,都叫好不叫座,几乎没赚到什么钱,已经有三年没再拍新电影,很多人说他可能欠债还不上了,但其实这三年他一直在筹备一部心血。
这是部根据真实案件改编的刑侦类电影,梁嘉平去采访了当时很多参与调查的刑警和案发地的群众,剧本删改无数次,最后成形的是一部很成熟的作品,但这时却已经没什么人愿意来拍他的电影了,再加上拉不到赞助,就一拖再拖。
梁嘉平开始在电影学院里碰运气找符合男主气质的学生,还在微博上私信了很多当时刚开始拍戏,看着有潜力却又没有火起来的演员,终于有一个愿意接的,他几乎欣喜若狂。
许时熙知道这些还是因为那个男演员后来是裴沨的对家,没少拉踩裴沨,只是当年他刚答应出演之后没过半个月,突然有了一个在大ip电视剧里演男二的机会,这个角色非常讨喜,火的概率几乎是百分之百,反正梁嘉平那边还没来得及签合同,就反悔没去,甚至没提前通知梁嘉平一声。
这部电影就一直耽误下来,直到将近十年后梁嘉平早已获得数次最佳导演,执导的作品无一不精,才有人想起之前那个没拍成的刑侦电影。
采访里有人问梁嘉平为什么不重新拍,这才知道原来那个老刑警,也就是男主原型在七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拍出来也没法再兑现当年的承诺。
许时熙当时看书的时候看到这个地方就觉得很遗憾,不管是对电影还是对人,文里虽然对这个剧本没有太多笔墨,但凭他那些年的经验,寥寥几笔也能看出绝对不差,他尽力在《银鞍》里每个镜头都做到最好,这段时间想办法维持一下微博热度,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等到梁嘉平。
走到楼下时陆陆续续有值日生拿着东西下来扫雪,学校里一眼望去都是白茫茫,每年这个时候上午课间操,下午的大课间,还有每个班的体育课,基本都是在外面扫雪。
裴沨松开他的手,许时熙还在想事情都没回过神,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手还在裴沨兜里搭着,赶紧拿了出来,裴沨回头攥了一下他的指尖,嘴角稍微带着点儿笑,一看就是故意的。
进班时方小椿又在贴成绩单,许时熙没看自己的,直接在最上面找裴沨的名字,726分,应该又是年级第一。
回座位把煎饼拿出来递给他,说:“给你早点。”
说完又从书包里拿了罐核桃露出来,是早上出门前拿开水泡过的,现在摸起来还挺热。
之前试图给裴沨吃核桃,发现他虽然吃了但表情动作里都能感觉到很抗拒,核桃露稍微好一点,没有那么重的核桃味。
“你俩吃这个,”方小椿擦完黑板从讲台上下来,从包里拿出一盒小饭团说,“早上我妈做的,肉松海苔馅儿的。”
许时熙尝了一个还挺好吃,裴沨也拿了一个。
方小椿正要把盒子收起来,沈昼川从教室后门进来直接在这边坐下,直接把最大的那个拿走了。
方小椿气死了,被他咬了一口怪恶心的又不想拿回来,“你吃个屁!”
许时熙正在喝水听到了差点笑呛住,方小椿闷闷不乐地拉着他说:“剩下的咱俩分了吧。”
沈昼川就是很烦他成天跟许时熙待一块儿,每天带的吃的随便一给许时熙都要,自己想送点儿东西怎么就比登天还难。
他原本想放弃,想了一周觉得实在不甘心,就算许时熙真的对裴沨有好感,他俩又没有在一起,那自己也未必完全没有机会,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了,都没有认真表白过就放弃,将来肯定要后悔。
班里渐渐人多了起来,也有人去看了电影,演员表里写着许时熙的名字,稍微留心就能看到,很难是同名同姓的,许时熙能感觉到偶尔投过来的目光,也没太在意,顶多过了这周新鲜劲儿就过去,没人再看他了。
课间操回来桌柜里又多了几封情书,许时熙也没有打开看。
因为姚陶那一条微博,刚下去没多久的热搜又上去了,现在还挂着,偶尔还会有女生路过教室门口拿着手机偷拍。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外面操场上都是积雪,一开始老师让待在班里等消息,过了一会儿让人回来通知说下楼铲雪,难得能不上课就很高兴,男生们都跟着老师去拿铁锹和雪铲,杂物间里还有几块不知道以前是干什么用的边缘包铁的木板,也都拿到了操场上,女生拿了班里的扫帚和簸箕。
前面小半节课还在认真铲雪,等老师走了没人管以后大家就都跑去堆雪人或者干别的,这么多雪也不太可能一节课铲干净,而且天色灰沉,感觉下午可能又要下了,铲了也白铲。
许时熙去跟余准他们打了会儿雪仗,被推倒灌了一鞋雪,在旁边树底下扶着往出弄了弄,结果不知道是谁直接拿了一大把雪从后面塞进他衣领里,冰得打了个哆嗦,回头去看。
沈昼川本来只想往他帽子里放,没想到旁边有人过来撞了他一下,手一抖直接灌到了后背,赶紧帮他抖了抖,“我错了我错了。”
“……没事儿。”许时熙只感觉透心凉,把衣服拽出来抖,冷风又顺着衣摆吹进去,明天说不定要感冒。
“我不是故意的,刚才不知道哪个傻逼过来撞我,”沈昼川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没救了,怕他生气,抓了把雪给他,扯着自己领口低头说,“给你塞回来好不好。”
许时熙不是很想理他,松开手衣服贴到背上更冷了,冻得牙直打颤,想去教室里暖一会儿再下来。
沈昼川还低着头想跟他说话,突然被人拿雪球砸了一下,虽然没那么准,但也刚好砸到领口,有一半雪都顺着衣领灌进去,憋着火抬头看,周围也没什么人看这边,就裴沨拿着个雪球神情冷淡地看着他。
“我操,”沈昼川低声骂了一句,这段时间下来虽然跟裴沨还是互相看不顺眼,但以前的偏见没了,好歹能稍微沟通一下,前几天私下里去问裴沨到底跟许时熙什么关系,才知道他也没追上人,没追上还面无表情地告诉他离许时熙远点儿,现在又不知道吃什么飞醋。
许时熙去旁边背风处站了一会儿,这边视野好,方小椿拿着手机把胳膊搭他肩膀上拍操场,在镜头里看到沈昼川示意他过去,放下手机骂骂咧咧,“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让我走我就走,我又不是豆豆!”
豆豆是沈昼川小时候家里养的狗。
沈昼川团了个雪球砸他鞋上,说:“那你松手。”
方小椿见沈昼川脸色难看,故意抱着许时熙不松开,吧唧亲他一口,不过没对准亲到耳套上了。
许时熙完全懵了,不知所措地回头看方小椿,旁边好多人看到了开始起哄,女生都笑成一片,还有人让他俩再来一个,拿着手机要拍照。
这简直是个是非之地,许时熙不打算在这儿待着了,远远地在篮球架底下看到余准,走过去搭着他肩膀拉他去食堂,余准莫名其妙地说:“食堂菜还没做齐呢。”
“有什么吃什么,”许时熙说,“请你吃咖喱牛肉。”
“我要买饮料。”余准说。
“买买买。”许时熙很痛快地答应了,看到余准看着他仿佛在看神经病一样迷惑又嫌弃的眼神,一瞬间莫名觉得特别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