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都不记得了。xiashucom”许时熙有些发窘地说。
“嗯。”裴沨抬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勾了勾嘴角, 许时熙看到他眼底的那点儿笑意, 不用问也知道是故意的,居然还装委屈, 脚下稍微一蹬,拿车轱辘撞了他一下。
裴沨没有躲,那一下撞得几乎没什么感觉, 顶多擦到点裤子, 站在原地等他撞完才按住他的车把, 笑了一下, 说:“干什么?”
许时熙推开他的手,说:“请客吧你, 我要大份的, 加牛肉。”
学校门口那家兰州拉面开了大概十几年了,味道正宗门店干净, 价格也不贵, 附近几个学校的学生都经常过来吃饭, 晚上需要去酒吧的时候许时熙一般都是过去吃碗面再走, 方便省事。
他骑着车先过到街对面,把车在树底下锁好, 然后进店里占了两个位子。
他们来得比较晚,店里还挺多空位,不过许时熙总是喜欢坐在靠窗的那个地方,裴沨进去后一眼就看到了, 把书包在旁边凳子上放下,要了两碗牛肉面。
晚高峰还没过去,街上人潮拥挤,车灯闪烁,热腾腾的拉面端了上来,上面浇了一层通红的辣油,放着比平常分量多一倍的牛肉片,裴沨拿着纸杯去店里饮水机旁边接了两杯温水。
吃饭的时候许时熙把书放在旁边顺便把上午讲的那个化学实验重新看了一遍,他没怎么说话,裴沨就也没说什么,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到酒吧以后许时熙就去更衣室放书包,裴沨在角落里看到了顾琮,还是熟悉的老地方,他自己在那儿弄了盏小灯写作业。
“你怎么又过来了?”裴沨走过去问他。
顾琮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把沙发朝外扭了扭,为了避免被熟人看到他在酒吧写作业太丢人,刚才他一直把沙发侧过去坐着,“我爸妈又在闹离婚,我烦死他俩了,出来躲清静,顺便你教我一下这两道题吧,到时候你去考B大,我要能考上你旁边学校也不错啊,咱俩还能搭个伴儿。”
“我还没想好。”裴沨拿过他卷子看了两眼,坐下大概把解题思路给他写了写,正想说话,听到手机响了一声。
他回消息,顾琮在旁边凑过来看了看,等看到内容愣了一下,说:“不是吧,你还要去,今年第几回了?”
“最后一次,如果赢了我就能差不多把钱还清。”裴沨放下手机说,“……上回可能被谭冬盯上了,他约的我。”
“卧槽,”顾琮猛地抬起头,“就上回在你旁边那道的那个?什么玩意儿啊,懂不懂规矩。”
谭冬在这边赛车已经有好几年,裴沨跟他的过节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迟早得解决一下,上回那笔奖金谭冬本来听说裴沨不会去,势在必得,结果上场的时候居然看到了裴沨,到现在耿耿于怀。
“不用管他,”裴沨在纸上把最后几行公式写完,“他也不敢闹太大,主要是那笔钱,下学期大概没空出来打工了。”
话是这么说,但离毕业还有一年时间,顾琮觉得也不用这么着急,飙夜车要看技术,但很多时候运气也很重要,不小心翻车摔断腿的事儿都听腻了,每次他都跟着心惊肉跳的,而且现在这个季节依然多雨。
“你现在把钱凑齐了给你后爸,他也不可能就这么跟你算了,再等一年走的时候再还多好,到那会儿他想找麻烦也找不着你了。”顾琮劝他说。
裴沨说:“我暂时不会给他。”
那就更不用急了,顾琮实在不太明白。
许时熙从玻璃长廊出来,接过那把酒吧里新换的吉他,拿了今晚的歌单,他侧身跟键盘手商量了一下,然后拨琴弦弹了一小段前奏。
顾琮还在等裴沨给他说一下那道题到底为什么那么写,结果他半天没动静,抬起头顺着裴沨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正在看着台上。
稍微接触了几次他对许时熙也没有那么多的敌意了,偶尔还能一块儿喝杯酒,不过也算不上是朋友,互相都不怎么了解,但他跟裴沨认识这么多年,再熟悉不过,这段时间下来心里的怀疑都快溢出来了,就是觉得太匪夷所思,一直没有问过裴沨。
“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啊?”顾琮问他。
“没事,”裴沨避而不谈,说,“我先去吧台帮忙了,等会儿再给你讲。”
今天酒吧里人还挺多,忙起来脚不沾地,许时熙唱完歌下台的时候裴沨还没有忙完。
裴沨跟他说了要带裴诺诺回家住一段时间,也想给裴诺诺留一点时间让她适应一下,看看她是什么想法,这样也好决定毕业后该怎么办。
这样一来晚上就没什么必要一块儿走了,虽然顺路但毕竟也隔着几条街,许时熙犹豫要不要等他,装好吉他后却看到顾琮朝他招了招手。
许时熙走过去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顾琮把一杯气泡水推到他面前,看起来特别和颜悦色,许时熙莫名觉得瘆得慌,说:“什么事?”
看裴沨离这边还挺远,一时半会大概不会过来,顾琮试探着问他:“你在班里有发现裴沨跟谁走得比较近吗?他平常都不怎么跟别人说话,前段时间发现他总是拿着手机。”
说完顾琮从书里拿出一张草稿纸给许时熙看,“他居然还画这种东西,我非常怀疑他想早恋。”
许时熙有点儿懵,接过那张草稿纸,结果看到上面画着几只猫,线稿很凌乱,但神态却都画出来了,而且看起来还有点熟悉。
顾琮还想说话,沙发被人从后面猛地踹了一脚,差点儿把手里的水洒到卷子上,还以为哪个不长眼的过来找事,回头看到裴沨瞬间蔫儿了,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少说话。”裴沨朝他看了一眼。
“行吧行吧,我不问了。”顾琮抓了抓头发,有点儿烦躁地拿着卷子往桌上一拍,又把草稿纸从许时熙手里拿回来,对许时熙说,”算了,你不写作业么,我给你腾点儿地方一块儿写吧。”
许时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跟顾琮在酒吧里把作业写完了,甚至还一起讨论了一道函数题,虽然也不知道算对了没有,写完的时候刚好裴沨也到了下班时间。
他隐隐地有一种上了套的错觉,把气泡水端起来喝了稍微冷静了一下。
“走么?”裴沨拎着书包站在旁边等他,许时熙点了点头。
顾琮朝他们摆了摆手,说:“我跟楚哥说了,今天晚上就在酒吧里待着,一会儿找个没人的包间睡觉。”
许时熙也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听他这么说了就没再管,跟裴沨朝酒吧外面走去。
酒吧门口那只小橘猫还在每天找人碰瓷缠着要吃的,许时熙把书包放在台阶上,顺手把它抱起来看了看。
之前过来的时候看到它的一只后脚好像是被咬伤了,可能是跟附近流浪猫打了架,就把它送去不远的那个宠物店上了点药,现在看着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走路也没有再一瘸一拐的。
“要不然抱回去养着。”裴沨顺手勾了下尾巴尖,对他说。
“没空陪它玩,等毕业了要是它还在就再说吧。”许时熙把猫放下去,看它跳上了旁边的围墙,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看着那趟夜间公交从路边过去,再等下一趟至少得半个小时,许时熙推着车骑上去,拍拍后座,“我带你吧,送你一趟,抵了你那碗牛肉面。”
“先欠着,”裴沨把书包放他车筐里,说,“我搬家了,你不认得路,我带你。”
许时熙没听说他什么时候搬家了,看裴沨神情也不像是胡说的样子,就从车上下去,在后面坐好。
裴沨骑车很稳当,跟他开摩托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晃悠着跟老大爷遛弯似的,简直两个极端,尤其今晚格外慢,许时熙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每次裴沨骑车带他都会觉得困。
停下来等红绿灯的时候许时熙拍拍他后背,说:“好久没看你骑摩托了。”
“你想看?”裴沨问他。
“没……随口一问。”许时熙从兜里拿了块薄荷糖含着,这辆车其实不太适合带人,有点矮,停着的时候脚完全踩到了地上,他晃了晃腿,裴沨握着车把感觉也晃了两下。
“别闹。”裴沨回过头对他说,然后拉着他的手腕放在车座边上,“一会儿要摔下去了。”
许时熙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说什么,薄荷糖的凉意在舌尖漫开。
一开始他还找话跟裴沨说,免得自己犯困,骑到半路实在撑不住,迷迷糊糊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等裴沨在路口把车停下来的时候头在他后背上磕了一下才醒过来。
下了车却发现这个地方很熟悉,就是裴沨原来住的那栋楼下,抬头还能看到他那屋的灯光。
“这是你搬的新家?”许时熙接过自行车挺无语地说。
“嗯?”裴沨好像没听见,回头问了他一句。
他打定主意装傻,许时熙也不想问了,转过车头摆了摆手,然后朝家骑去,差不多十分钟就能到。
裴沨推门进去的时候其他人都睡了,他书桌上台灯亮着,大概是裴诺诺在这边写过作业,桌上还有她的一本语文书。
他刚放下书包,顾琮的电话掐着点儿一样打了过来,他就推开自己卧室的阳台门,在外面接起来。
“你到底怎么回事儿?”顾琮把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是认真的,”裴沨说,顾琮能看出来他也不意外,他抽了根烟点上,靠在阳台边看着楼下不远处那片黑黢黢的废砖地,“等不到毕业了,他这两天一直躲着我。”
许时熙平常跟他待在一起的时候,都很妥当甚至刻意地守着那条底线,跟他说的话,送他的礼物,都很好地留在朋友的范围里,丝毫没有越界,裴沨原来觉得这样也好,但察觉到许时熙真的想躲他的时候,突然间动摇了。
离毕业只有一年时间,说长很长,但说短也很短,毕业以后大概再也没机会像现在这样每天待在一起,到时候许时熙想躲他就更容易,他不想等到那时候后悔。
这栋楼隔音不好,在阳台关起门压低声音打电话也还是被听到了,房门被人从外面踹了一脚,裴沨跟顾琮说了一声就先挂了。
等身上烟味儿稍微散了一下,裴沨回了房间,拉开抽屉把打火机放进去,结果在抽屉角落看到了一小叠糖纸,大概十几张的样子,应该是裴诺诺攒起来的。
他才发觉许时熙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没再偷偷给他塞过糖。
裴沨把那叠糖纸拿出来看了看,里面还有颗草莓味的奶糖,糖纸亮晶晶地泛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