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逢君 第92章 答案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苍穹玉台崩塌，就会导致天下的应天者失去天道法力，那么天机阁便不再特殊，墨家要想方设法隐瞒这件事，所以每年都会在天道统析的时候，由阁主亲自以自身天道法力来减缓这一进程。

这就导致了近百年来每代天机阁阁主寿命不长。

这里唯一的方法，就是找个人来代替墨家送命。

可苍穹玉台崩塌的原因又和山河社稷大阵有关，若混入了其他人的天道法力，那么改阵时护法的那些人也会探知到。

墨家依靠山河社稷大阵来控制东章大陆天时，到最后却因为山河社稷大阵对苍穹玉台的伤害，而将自己绑死在这个局中。

而沈黎的出现，则让他们眼前一亮。

“他们想让我的天道法力来填补苍穹玉台，”沈黎闭了闭眼，平静地说道，“自从成为十二地支弟子后，我每年都参与天道统析和改阵护法，我身上带着的那个银环，除了用来作碧菱矿的容器外，还有一种功能，就是从我身上抽取天道法力混入山河社稷大阵中。”

沈黎的目光落在已垂下脑袋不知生死的墨寒辰身上：“这天道法力并不是一次性大量抽取，而是以一种及其缓慢的、让人难以察觉的方式融合，为的，是让山河社稷大阵混入我的天道法力，这样到将来某一天，大量抽取我的力量补充进苍穹玉台时，不至于让其他参与改阵护法的人觉得突兀。”

六岁那年，蒋晦提出让他去参加十二地支弟子的擢选，根本不是什么“想要教育小孩子”的巧合，如果沈黎能通过最好，若沈黎通不过，那以沈黎的心气，自然是每年都要参加，这样就能保证沈黎以最早的时间，进入十二地支弟子的队伍，成为年末改阵护法的一员。

所以墨家才会在明知道只要杀了沈黎，就可以继续卜算下一任阁主夫人的情况下，仍然选择留下了沈黎。

过强的天道法力，从小在天机阁长大，简直就是上天给墨家送来的、解决苍穹玉台问题的至宝。

蒋晦一边听一边点头，露出赞许的神情，但闻煜明的眼睛微微眯起，暴风在他眼中聚集。

闻煜明无法想象，若自己当年放弃了生命，没有遇到沈黎，那么他的小孩将会有怎样的境遇？

表面上爱护自己的长辈实际上是杀戮自己全家的仇人，所有的温情编织出的假象，为的不过是让自己送命。

闻煜明攥紧了沈黎的手。

他差点就要失去他的宝物。

沈黎感觉到了闻煜明的愤怒，他放松了手，将手指插入到闻煜明的指缝中，与他十指交握，抬着头对他笑了下，很好地安抚着闻煜明暴怒的情绪。

感觉到手中的变化，闻煜明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但是，我还是不明白，”沈黎这才将目光重新移向蒋晦，“作为好不容易出现的玄家血脉的应天者，你也不想苍穹玉台崩塌的吧？”

蒋晦笑道：“那是自然。”

“那为什么，当初墨寒辰囚禁我的时候，你选择放我出去？后来再汀渚的时候，又再次放过了我？”

现在的沈黎已经不再相信蒋晦是出于爱护才一次次救他、放他自由，他如今用尽办法将他们引至这里，自然也是想让他去补苍穹玉台。

“因为他啊，”蒋晦向墨寒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墨霄在的时候，他自己发现了一种办法，可以在失去天道法力后，通过和你接触来进行天道法力补充，这方法很巧妙，它用的是每年从你身体里抽取少量天道法力融入山河社稷大阵的方法，但他谁也没说，一直到他继位后，才和我透露出了一些。”

沈黎怔然。

他想到了当年墨寒辰第一次为改阵作准备后，身体虚弱地将他召去，走的就是这条小路，去的是路半途的小阁楼。

几天后，墨寒辰的身体就恢复了正常。

从那之后，每年墨寒辰做完准备都要去召他过去一段时间，所以说从那时候起，墨寒辰就已经在偷偷通过借助这种方法尝试做恢复，等到老阁主过世后，他才将这件事告诉蒋晦。

那时候的墨寒辰大概以为蒋晦和他是站一起的，一起想着用这种折中的方式修补苍穹玉台，这样他们既能顾全墨家的利益，又能让沈黎不用那么快地当苍穹玉台的祭品

沈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心里十分复杂。

“他不想我死，但你需要让他衰弱，让他衰弱的方法很简单，只要保证过年调阵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就好。这样他不得不去补苍穹玉台，自己却得不到任何的天道法力的补充，自然就会衰落下去。”

蒋晦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变淡。

“我也不想你死，”蒋晦说道，他的眼睛盯着沈黎，“毕竟你是我亲手带回来的，从一手就能托起的小东西，养到现在这么大，就算是养只狗都能养出感情。但是沈黎，”他平静地说道，“人活在这世上都需要背负一定的使命和职责，而我使命的完成，就必须要牺牲你，所以……”

蒋晦笑了下：“小家伙，还有什么问题吗？夫子在送你上路之前，为你做最后的解惑，也算是全了你我多年的——师生情谊。”

风从两人之间穿过，沈黎的头发和衣摆微微晃动。

他和蒋晦有过无数次对视，他在树上、蒋晦在树下，他趴在桌上睡眼惺忪、蒋晦气到瞪他，他犯了错拉着蒋晦的衣摆装可怜、蒋晦斜眼睨他。

而现在，他唤过数不清次数“夫子”的人、一手将他养大、也一手杀了他全家的人，说要送他上路。

沈黎也笑了，他问道：“小夫子，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蒋晦颔首。

“为什么你每年都会为我在生日的时候做凉果饼？”

听到这个问题的蒋晦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他好笑道：“你这是在拖延时间等救兵破阵吗？”

沈黎点头：“您就当是吧。”

蒋晦笑着摇了摇头：“好吧，你五岁那年因为关禁闭而神志失常，为了让你恢复，我经常带着你下山，有一次我去找皇伯父也带上了你，走的时候你对凉果饼产生了很大的喜爱，这是你从被禁闭的影响走出来的关键，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又那么乖巧可怜……”

蒋晦笑着叹息：“就算我知道你将来的命运，也免不了对你心存怜惜，所以，当时的想法大概是，让你在活着的时候过得尽量快乐一些，死的时候，也少一些怨气。”

“原来是这样啊，”沈黎释然地笑了，“好了，我没有问题了。”

“那就，”蒋晦看向他身后的闻煜明，“去帮夫子把人皇杖从闻君主身上取过来吧。”

沈黎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们带了人皇杖。”

“因为人皇杖早已传承，”蒋晦指了指自己的眉心，“所以我才能获得有关玄家的那么多的记忆，我皇伯父给出去的人皇杖虽然是人皇杖本体，但我早已与其建立了连接，所以它在哪我能清晰地感受到。”

“你知道子礼哥哥只在乎我的安危，当年不过墨寒辰几句话，他便为了我下山，所以玄凛一旦说出人皇杖能毁掉苍穹玉台，子礼哥哥就必然会带着人皇杖来到这里，但是，小夫子，”沈黎眨了下眼，“你怎么就确定，我们会将人皇杖交给你呢？”

“嗯，看来你还没弄清楚一件事，”蒋晦耐心地说道，“你等的救兵不会来，溯正和汀渚只听令于人皇，真正的有人皇传承的人皇，”他的眼睛轻蔑地看向闻煜明，“而不是看人皇杖在谁手中。”

“原来如此，”沈黎颔首，“所以汀渚和溯正也不过是和你一样渔翁得利之人，他们和你是一伙的，所以方才那个阵法将我们与后面带的兵分开，马信和曹亮带人挡住了我们越澧的人。”

“不止如此，”蒋晦伸出一根指头，“你们以为我只有东章、溯正和汀渚吗？沈黎，你很聪明，我想到了这个时候，有些事应该能看出来了吧？”

沈黎的脸色微微一僵：“成阳。”

蒋晦看他的神情笑了：“成阳君主现任的夫人和少主，就是他向我们的投诚，一直被越澧和玉华压着，成阳又怎会甘心落到第三？如今玉华已亡，越澧也被战事掏空，你觉得，作为越澧的邻国，成阳会做什么？但是闻君主——”

闻煜明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如果你愿意交出人皇杖，那么我能保证在成阳攻破越澧后，越澧的子民能够得到善待，东章会平等地对待每一国的百姓，越澧的百姓会安居乐业。”

闻煜明闻言，缓缓松开了沈黎的手。

沈黎侧过身，轻轻唤了一声：“子礼哥哥……”

接着将手探入怀中，拿出了一枚小匣子，他伸手解开上面褐色的绳子，匣子上阵法闪动了一瞬，最终变成了金色的权杖。

蒋晦看着那柄权杖，缓缓笑了。

但闻煜明却说道：“蒋夫子，我以为你应该知道的。”

蒋晦一怔：“什么？”

下一刻，几道身影骤然向着暗阁的人发起攻势，而闻煜明一手执杖一手抽剑直接向着蒋晦的方向攻了过去！

闻煜明冷静的声音响起——

“除了明曦，我什么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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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