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是暂时修不完的,它太过庞大,也太过古老,需要能炸取石头的采石场,需要石匠,还需要铁匠、木匠、砌砖匠等等能做手工活的家伙,而清扫——也是时间长的卖力气活,总之,需要养活的人变多了,但活计是半点没少的。
维拉杜安奉法尔法代的命令,往大厅那儿放置了一块木板,上面是简单的、纯靠推断的年历。另外,他还在人群中问了一圈,找到了一个兼职过木匠的农人,来修复大厅里的细木护壁板,圭多来凑了一下热闹,提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建议。前边在研究如何当裱糊匠,先弄出一个像样的大厅时,法尔法代准备让女人们做几版他记忆里的雨衣出来。
普通的衣物不太能防黑雨,而这个时代的雨衣是一种贯头,带帽的,同时能做日常出行袍子的雨披,不如专门的军用雨衣方便。
他记得现代雨衣的产生似乎和橡胶有关,这就让他和绝大部分穿越者有了一个共同的问题:他上哪去找橡胶?
在地上就算了,大不了最后走到造船航行那一步,找热带地区——可围场这种非常理衡量的地方,真的有橡胶吗?这里连太阳都没有!
再说,也不确定橡胶能不能防这种雨,起码目前看来,亚麻和丝绸布料不太行。
好在楼上有一个藏书馆,他和圭多靠着书目,分工翻阅了一些植物书。我们真该找木匠打一排书柜,圭多说。还要分门别类地把这些家伙归置好!
索性,他们运气不错,从一本看起来是游记的书里找到了数种能抵御黑雨的方法:巨鼬、混沌绵羊和波纹眼鳄鱼的皮制成的皮革,不过这样一来还得去找鞣革匠,考虑到皮革的制作过程,这是项难事,也不知道城堡里有没有已经糅好的现成皮。
“这上面说,鼩鼱鱼的鱼油也有防水性。”圭多一脸古怪:“鼩鼱鱼是什么?”
想象不出来。
这种鱼在灰雾季、绿雾季都能捕捞,于是法尔法代准备让维拉杜安遇上溪水的同时,看一看有没有这类鱼——尽管没有图片,不过它应该长得像鼩鼱……吧?大不了他一起跟着去。等材料是个漫长的过程,与其全部准备好才开始,不如先着手把准备工作做一下,出于这个原因,法尔法代让女人们裁衣时加上这一事项——他没规定时间,只是惹得这些女子半是好奇,半是惶恐地立马着手开始了新任务。
这也是为什么法尔法代逗留在缝纫室,看她们兴致勃勃,他也就随这些人去了,偶尔时不时提出两个建议。
充当着裁缝女子们打版时,维拉杜安来过一趟——他以从前骑士的习惯,问法尔法代绘制地图的事情。没想到维拉杜安还学过画地图,法尔法代痛快地准许他去楼上藏书室和抄写室里拿取所需的工具,他记得那边有一些工具;圭多不知从哪翻出来一只眼镜,这能让他看得更清楚。自诩可以和雄鹰一较高下的圭多来问了什么时候能开启其他房间——继藏书室,抄写室后,他似乎发现了更多隐藏在曲折回廊中的房间,他能凭借多年与那些器皿的交情,仅从浮动的空气中就能嗅到那味道。
“那些房子里有更多东西……也许有天文仪器,有熔炉,还有那些瓶瓶罐罐……那里头一定有蒸馏器!”一提到老本行,炼金术师就兴奋地来回踱步。
“现在人人都很忙,没人替你整理仪器,再说,你自己不是也要打理藏书馆?驳回。”他盯着桌上的图纸,头也不回地说。
老头听闻,胡子都被捋断一根。
最后一个来缝纫室找法尔法代的是鹅怪。他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似乎是在门口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故而试探性地问:“是这样的……我并非是存心要来添乱,尊敬的法尔法代殿下,只是,您知道这城堡边上有一座植物园……过去种些奇珍异卉,凶花毒草,也种一些香料……”
他见法尔法代没有制止,就一口气说了下去:“我希望您能在百忙之中匀一点点人手,不需要太多,来照看一下植物园……让那些孩子来就行,那里的危险性现在已经很小了……”
少年转了一下红色的眼珠,开口道:“可以。”
“如果不行……您说什么?可以!哦真是万分感谢——”
圭多头一次觉得那只鹅怪如此碍眼,瞧瞧他那得意劲儿!生着一身白羽,却半点谦逊都不懂……!
“植物园在哪?”法尔法代问。
半个小时后,几个被临时喊过来的孩子,鹅怪和法尔法代出现在了植物园。与法尔法代想象中——也可以说,印象里的,拥有透明玻璃和大棚的植物园不同,位于城堡一侧的植物园不过是一处单独划分出来的空地,里面是大大小小且排列不是那么规整的花圃。
法尔法代在这里看到了生长在中庭的那种黑色荆棘,横七竖八地霸占了绝大部分土地,鹅怪抱怨道:“让人恼火的铁荆棘,还得想办法把这些东西除掉……”
黑铁荆棘,一种顽固、坚硬的入侵性植物,通体漆黑,擅长与其他植物争夺养分,尖锐的棱角让这支植物军队可以耀武扬威,攻城略地,是时候展开铲除工作了。
被带过来的三名孩子,凯米,玛丽萨和拉莫娜,十三岁,十岁和九岁,无足轻重得像空气,却还是鼓足勇气跟来了魔鬼的花圃。
安瑟瑞努斯咬断了那些妄想从花坛中逃出、与另一处“城池”中的同伴连长在一起,里妄图应外合以缔造黑铁荆棘帝国的蔓枝,这样一来,领主的巡视会更加方便。还尚且幸存的花圃中种了太多香料:牛膝草、芫荽、欧芹、芸香、百里香和鼠尾草等等,相比起其食用价值,这些东西更多的是作为药用价值而被栽种。
“这是吃下去后随机对它产生厌恶或喜爱的芫荽,注意,这种植物能让爱者爱,恨者恨,甚至还能让一对恋人离散——女人爱,男人不爱,当然,作为香料的话,影响并不是太大……”鹅怪一一介绍:“鼠尾草,燃烧产生的烟雾能清除不洁……芸香,驱赶虫蛇和瘟疫,芸香擦过的地面,女巫无法通行;缬草,用于催眠……”
“啊哈,这一片就有意思了,指甲花、咆哮丁香和长蛇菟丝子,这些就是做毒药的配方了,至于配方内容……”
“这你就不用讲了。”法尔法代说,他迅速地扫了一眼,然后加快步子,企图把这片先带过。
和之前的常规植物不同,右侧这一片的花圃里尽是些长得一言难尽的东西,比如茎身带黄绿圆环,长得像指甲的指甲花,不断分裂又合上的长蛇菟丝,还有活像打结了一样的爬藤和牢牢把根部寄生在另一种植物上的萱草,颜色稀奇古怪还掉san,画风骤变得太快,他开始考虑是否真的要让小孩来负责打理这个了。
树木区就正常多了,他侧身一闪,躲过了从叶子上垂荡下来的,唾液一样的粘稠物,这是这类树木的捕猎方式。他踩了一脚伸过来的根系,还碾了碾,让吃痛的植物瞬间潜回地下。
这么一对比,一旁的肉豆蔻树和接骨木都顺眼多了。
从草本植物到那些零星栽种的树木,法尔法代发现,尽管既无详细的记录薄,也没有标本,这里依旧存在着某种“收藏”的属性,和善的治愈类植物,凶猛的攻击性植物,还有一些功效奇奇怪怪的植物。
“这些东西都具有魔法属性。”他皱了皱眉头:“……安瑟瑞努斯。”
“是,我尊贵的主人。”
“这些东西在野外不常见,”他说:“而且,也能被作为物资交换,对不对?”
“是的,我想这点……没有人比您更清楚,看看这些水苏,欧芹,还有百里香,它们拥有自己的属性,功效,在野外发现的几率很少,但绝非没有,这是那些没有庇护的家伙为数不多的救命稻草——”
鹅怪撕扯着嗓子,挥舞着翅膀:“所以如您所见,这些东西就这样成为了魔鬼的私藏,用来赏赐又或者……”
或者挑拨。法尔法代漫不经心地想,赏赐给家中的奴隶,即便已经签订契约,可以食用围场作物而不至于真的失去行动力,但饥饿必然还在,那些微小的病痛会一直伴随这些家奴……直到得到这些“药”。而不论是良药还是毒药,都让人们进一步互相猜忌……
“啊,说起来,我们可以多种睫毛草,那东西可以用于榨油!”
在解答完领主的提问后,鹅怪的嘴中又划过了好几样植物的名称,他眼睛突一亮,兴奋地喊,不料他一回头,就发现绿发魔鬼正用微妙的神情看着他。
“呃,我是说,我认为我们应该有更多的食用油……没错,就是这样……”
“那么多珍贵香料,你就想着用来做菜?”法尔法代忍不住反问了一句。
“哦,安瑟瑞努斯认为,他完全是在遵从您的意志……此话没有半分不敬!这些东西也并非不好培育,只要您一声令下,让人铲黑铁荆棘……很久很久之前的领主都是用于做魔药,少部分才赏赐下来当香料……”
物以稀为贵,如果这种珍惜是人为制造的,那只要打破即可。
法尔法代很快有了决定,他回过身,语气平淡的点到了三个孩子的名字。
“现在你们先学着照料这些花草,不要接近树。”
等他们熟练了再考虑开辟新园圃不迟。
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从鹅怪嘴里套,再者,在他看来,吃饭怎么不能算正经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