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府撸猫 第42章 骷髅石林

厉风的漩涡慢慢侵蚀鬼域，卓尔反身望着那一桌做好的饭菜，好似看到了之夜正端着一碗鱼汤，舀了一勺放到唇边。抬起眸看到了他，眉心一皱，

“傻呆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吃饭。”

双目激红的眼眶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是的，他是傻，傻到意识不到之夜为什么耗费了一半魂力非要造出这样一个空间。也许，经历了如风的事情后，他比自己更怕，怕自己成了对手首要攻击的目标，才会选择先把自己保护起来，孤身奋战。

卓尔轻嘲着自己，“我是傻，傻到什么都学不好，帮不上你，反而成了你的累赘。你明明知道这趟凶险，为什么还要来。都怪我，怪我没抵挡住诱惑，为了什么机遇和平步青云，让你白白送了性命。”

之夜放下碗，冷声说，“说什么傻话，我什么时候白白送到性命了！”

窗外，厉风啃食鬼域的声响吱吱刺耳。

屋内，卓尔一动不动地看见餐桌旁的之夜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然后蹲下来，白皙修长的手指凑到他眉心，

敲了一下。

卓尔应激地抓住之夜的手。

“你，你不是幻影，是真的！怎么会！”带着巨大的惊愕，卓尔反反复复摸着他的全身，是了，胳膊是胳膊，腿是腿，没哪里不对。

之夜轻笑，“摸完了？”

“嗯，啊？！”欣喜之余，卓尔脸颊爬上一抹红，太糗了，他是不是做了特别丢鬼脸的是。

“也不算太糗。”之夜打横抱起他回到餐桌旁，将他放在椅子上，“再不吃饭菜要凉了。”

卓尔哪有什么心情吃饭，他上身前倾，急切地问，“你刚才分明被厉风吞了，为什么会在这里？”

“用兵之道，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

厉风啃食的画面和声音太影响食欲，之夜挥手拉上窗帘，屋内瞬时静匿了下来，

“厉风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硬仗还没来，回来补充些魂力。”

话音落，之夜便吃好了。卓尔看见之夜的魂力又恢复了鼎盛。他闪出屋外，

“——啪！”

一个响指。刚才还疯狂地啃食鬼域的厉风，忽地就神情扭曲，绿色烟雾剧烈地波动，在厉风和鬼雾之间来回切换。

“怎么回事？”

厉风难以置信地回头，看见之夜竟完完整整站在半空中。

“怎么会！你为什么在这里！”

之夜哂笑，“小小鬼王，不会妄想能动本帝分毫吧。”

日光初升，骷髅石林渐渐生出了花骨朵，在风中轻轻摇曳，在无数花丛里，无数丝线反射着晶亮的光。那些丝线，比头发丝还细，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可原本这些厉风的鬼丝，现在都缠着一层微不可查的黑气。

“找到了。”

之夜薄唇懒懒一张，他的左手掌心出现了一个绿色的晶球，“这就是你的本体，也就是控制这片森林的魂力核心吧。”

“你，你怎么找到的！”

之夜：“本来是找不到的，你的实体藏匿得很不错。还多亏了你缠上我的树枝和鬼丝，顺着往源头找，就找到了。”

“你……”话还没张口，厉风的身体已经开始消失，绿晶球里的魂力正在被之夜迅速地吸食，整个樱花树林也在缓缓凋零消失。

有的地方的树林已经不见了。但也没有变成白骨和腐肉，而是出现了一个个绿色的火苗，那是无数被禁锢在骷髅石林的亡魂。

就在此时，鬼王凡兮出现在之夜面前。

“凡王，救我。”厉风残存的半张脸朝着凡兮求救。

凡兮捋捋羊角胡，单手背在身后，笑呵呵与之夜打招呼，“好久不见，罗渊大帝”

“罗、渊。”之夜重复一遍这两个字，“已经很久没听过有人喊这个名字了，听着，还真有些奇怪。”

“难不成，罗渊大帝在地府呆久了，不想再回天庭？”

之夜轻笑，“不回天庭也未尝不可。但是背叛，必不可饶恕。”掌力随着怒气值飙升，厉风的痛苦嘶吼声更甚。

凡兮按按手，“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您也知道，喂养出一个鬼王很耗时耗力的。”

之夜冷哼，“是嘛！既是如此，凡王你为何用这个引渡任务引我前来。既然发布了任务，我决计是要完成的。”

凡兮先前与罗渊打过交道，知道他的坏脾气，厉风非要与他交手前，凡兮也向他说明了厉害得失，年轻小鬼头脑一热，一股脑往前冲，出现这样的局面，他也只能遵守规则。毕竟，在游魂界，强者为尊。

“好。本就是弱肉强食，厉风吞就吞了，是他实力不济。算是我的一点点小小的诚意。”

“是嘛！”之夜掌心收紧，绿晶球刹那出现裂痕。

樱树林以极快的速度崩坏，所见之处，樱花变骷髅，骷髅散架，瘫落一地。

凡王赶紧求放过，“罗渊，罗渊大帝，有话好说，你吞了厉风我不介意，能不能不要把这樱花林一同收了去，整日对着一地骷髅，我年纪大了，受不了啊。”

“不能。”之夜一点情面不给，掌心握起，绿晶球碎了一地。

樱花树林也在这刻彻底消失，只剩一地碎骨头渣子。

“年轻小鬼就是火气大。”

凡兮脸上的笑意不减，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但是他的手臂却像是一根皮筋一样伸得老长老长，直接伸到了之夜面前。之夜偏头躲开。

之夜之前并没有见过凡兮的能力，而且，凡兮也极少出手，上次与凡兮对战，他们也只是打了个照面，灭了他身边一众鬼王和鬼军，还没等和他交上手，之夜就因其他事离开了。

并没有多少杀意，俩鬼的对垒看似激烈，却都还没用什么杀招。飞翼远远看着，肩膀上，小鬼跳了上来，“这就是凡王的能力嘛？橡胶鬼手？”

“是的。我也是第一次见识。”

小鬼纳闷地挠着头，“之夜真的那么厉害吗？需要凡王亲自出手？”

“一个小小的鬼王或许不需要，但是罗渊大帝，需要。这应该算是迟了二十几年的对决。”

屋里的窗帘被之夜刚才拉上了，卓尔怎么拉也拉不开，像是特意不让他看不让他听见一样。可越是这样，卓尔越不安，因为他看到魂力在以倍速下滑，也就是说，每次出手，之夜都用了全力。这说明什么？不仅是对手强大，而且，之夜随时都会魂力耗尽。

之夜从鬼域里抽了一丝鬼雾出去，鬼雾在手里越团越大，从掌心大一团笼罩之夜全身，慢慢像整个骷髅石林扩容。卓尔有一点没有看对，虽然之夜的魂力正在下降，但是他现在所用的魂力，大多数是从厉风那吸附而来还没有完全转化的。所以，魂力一时半会不会耗尽。

鬼雾翻倍浓郁，阻挡在凡兮伸过来的鬼手面前。与鬼雾接触的那一瞬，凡兮感觉自己的鬼手好似受到了什么牵制，被看不见的力量抓住，试图阻挠和引导凡兮橡胶鬼手的走向。

但凡兮橡胶鬼手延伸的速度太快，也太长了，黑屋里，无数影手虽然已经抓住了橡胶鬼手，甚至与之相搏，丝毫没有撼动鬼王凡兮丝毫。

此时凡兮的橡胶鬼手仿佛进入了无限膨胀模式，几次差点冲出之夜鬼雾膨胀的范围。

鬼雾空间被挤占地很厉害。

之夜双目溢出猩，身体内的鬼气肆意外溢，有些暴走额迹象。胸口一阵剧烈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禁锢。之夜又看到了那时候的画面，

“我喜欢吃鱼，本帝就要吃鱼，不仅吃鱼，还要把鱼挂在树上都做成小鱼干，一点点吃。”

“你无耻，你无赖，堂堂鬼帝，竟然跟鱼类过不去，我要把这件事告诉全天下，让全天下的神鬼人都来笑话你。”

那个倒挂在树上，一张嘴却不饶人的……

他看不清。

“凡王的橡胶鬼手能伸多长啊？看着这场对决，还要好一会才能结束的样子，我都饿了，咱们找点东西吃吧。”小鬼蹲在飞翼肩上，托着腮疑惑。

紧要关头，飞翼断然不会离开，他从腰间摘下一个布袋扔给小鬼，“先吃这个。”

小鬼打开，开心地蹦跶两下，干脆坐在飞翼肩上，“哇，桃花饼。”拿出一块大口咬下半个。

鬼雾即将蔓延到山顶，飞也就是说，凡兮的橡胶鬼手已经占满了整个骷髅石林。翼看着即将到达眼前的鬼雾，右手已经出现了个带刺榔头。

这是魂力的终极较量，对于像之夜这样魂力流失迅速的来讲，实在是大大得不妙啊，鬼雾这时也开始渐渐闪烁。

此时的凡兮面容不改，气息极其稳定，“哎呦，年纪大了，不能再跟年轻小鬼拼命了。再拼下去，我的老窝要不保喽。”

话虽如此说，可凡兮的手臂并没有因此收回，只是停止了延伸，让鬼雾停在了飞翼面前。黑屋里，被无数黑影手按住的橡胶鬼手上，蜗牛触角般伸出来无数只小的橡胶手，反手掐住了黑影鬼手。

黑影鬼手本就是鬼雾凝聚而成，被橡胶鬼手一抓，直接散了，又变成了鬼雾，又在一旁重新凝结，再次冲向橡胶鬼手。

反反复复，凡兮也有些不耐烦了。

不过，凡兮也在这时锁定了之夜的位置。之夜用鬼雾限制橡胶鬼手的活动，凡兮也在用橡胶鬼手探知之夜的所在之处。

“骷髅石林被你们两个小鬼毁了，不给点教训，我以后很难在游魂界混的。”

凡兮的声音从鬼雾外传进来，刚才谈判的声音简直判如两人，如果谈判那时候是个慈祥的老者，那么此时，凡兮才真的显示出他嗜血的本性。

这声音，连飞翼都感觉到不寒而栗。

“玩耍到此结束，现在老夫就教教你们怎么做小鬼。”声音阴森得可怕。

之夜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拍出鬼雾，淬了口血，勉强撑着身体半跪起来，胸口被刚才那一下整得闷疼，感觉整个五脏六腑都倒了个个。鬼不是没有痛觉，只是不发达而已。何况，之夜是罗渊大帝。

只是，刚才拍之夜的不是凡兮的手臂，他的手臂已经全部被钉在鬼雾里，并没有挣脱的意思，刚才的那一下，是凡兮的脚！凡兮的腿跟手臂一样，也可以拉长！

凡兮又出脚了，之夜反身躲开，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弧度。

他出脚的速度极快。有第一脚、第二脚就有第三、第四、第五……第一百六十五脚，凡兮像是在一点点折磨之夜，不着急一击毙命。

卓尔的手环里，发出了预警信号：之夜的魂力所剩不过10%。

“之夜，之夜！之夜——”就在卓尔打开心意相通功能反复呼唤他时，之夜被无数次掀翻在地，已经不能百分之百避开凡兮的攻击了。

他踉跄着直起身，黑色衫帽里的发丝有些凌乱，左手脱力，已经无法握起出拳。嗓音低哑无力，“叫魂呢！安静会。一会就好～”

话音刚落，胸腔有什么涌动，吐出一大口血。正在这时，凡兮的橡胶鬼手已近在眼前。

只是，在距离之夜额间一寸的位置豁然停下，多余的魂力像是被剑气劈成两半，从之夜左耳右耳边擦过。凡兮又恢复成了一个小老头的模样，微微眯着眼睛，像是在楼下遛弯的老大爷，哪里能想到他方才那么凶残。

“罗渊大帝，很不错！”

他抬头看看鬼域，对慢慢地捋着胡须，慈眉善目地说，“好了，不打了，累了。你把鬼域里的另外一个小兄弟放出来吧。到了门前，不进门喝口茶并非待客之道，请吧。”

说完，凡兮慢悠悠朝山上走去，不像是刚刚结束了战斗，更像是在自己花园里散步。

与凡兮的悠闲截然相对，之夜的神经还过分紧绷和亢奋，直到凡兮离开一段，之夜才单膝跪地，又吐了大口血。带他把嘴角和地上的血迹抹去，之夜才挥手解除了鬼域的限制，卓尔轻飘飘地稳稳落在之夜面前。

“之夜——！”卓尔蹲下扶住他，“你没事吧？你感觉怎么样？”他拿出鱼干饼塞进嘴里，“还能嚼吗？”

“如果嚼不动，那怎么办？”还真把他当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奶喵了。

“喝我的魂力。”卓尔咬指，被之夜握住手腕拦下，

“要喝魂力，也不应这样喝。”之夜轻轻一拽，卓尔的红唇近在嘴边。

卓尔脸颊一热，知道自己被戏耍了，一把将他推开，之夜身形晃动，捂着胸口轻咳。

“你没事吧？”卓尔这次保持了几分警惕，扶住他时，塞了个鱼干饼进他嘴里。之夜吃了些后，才终于可以站起身。

卓尔想让他加满魂力再走，他却并不放在心上，抱着一袋子鱼干饼朝山上走去，

“走，去山上喝茶。”

卓尔拉住他，“去山上做什么，咱们赶紧走吧。那个凡兮肯定很厉害，咱们不要去招惹他了。”

“怕什么。该打的仗已经打完了。”之夜又叼了个鱼干饼，像极了悠哉悠哉要去电影院的闲人。

山上别有一片光景。

一个篱笆围成的院子，布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簇拥出一个比樱花林更美好的春意。那些花无一例外，被修剪成盆栽的模样。

飞翼替他们开门，一路引他们走到茶室。这个茶室和其他的茶室最大的不同是，它被花团锦簇着，茶也带着阵阵花香。

“新的茉莉花茶。尝尝。”

他走得那么慢，却能早一壶茶的功夫到这里，刚才的对阵对他的损耗几近没有。

茶盏分别推至面前，凡兮视线落在卓尔身上，“还没有问，这位小兄弟是？”

“我是地府的鬼司，卓尔。”卓尔回答。之夜说没事，应该就没事。

凡兮重又捋起胡须，“那小兄弟是鬼王之夜什么人？”

“我，我们？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朋友。”

“只是，朋友？”凡兮目光转向之夜，问他。

之夜手里揉捏着一个小鱼干，是朋友？只是并肩作战的朋友吗？

他也搞不清楚。他心里不算清明，夺回帝位的执念，记忆裂缝里的那人，还有身边这个忍不住让他亲近的小鬼。

“既然是普通朋友，那老朽送给你个礼物。”说着，凡兮抬起手。

卓尔还没来得及拒绝，之夜拉开卓尔的动作也慢了一拍，眉心一闪。

“你给他弄了什么！”手心鱼干饼拍碎，之夜有种不好的预感。

凡兮捋须微笑，“金光闪。”

金光闪，可以理解为定时炸弹，自爆伤敌，同归于尽时才会用。凡兮的能力之一。就算是从凡兮面前安然离开的，被种了金光闪，同样可以在千里之外自爆。

“谁让你这么做的！”咬着后槽牙，之夜显然动了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