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零香江写灵异报刊 第5章 红蓝白灯

翌日崔志强是被吵醒的，他迷糊间看眼墙上挂钟，早上七点正好。

崔志强抽出枕头往面上一盖，准备睡个回笼觉，楼道里嘈杂的声音好像针一样往他脑子里钻。

痴线！整栋公寓除了他难道不用开工吗？一大早吵吵吵！

崔志强怨气冲天下床，穿着一身睡袍，看气势好像要佛挡杀佛。

他猛地打开门，正打算大骂那些毫无公德心的街坊，就见隔壁屋的几个邻里和他一样，门户大开站在门口，穿睡衣的穿睡衣，还有抱个枕头面色茫然的。

楼道里来来去去，穿着公服拿着对讲机的，分明是警署差人。

“发生什么事啊？”

崔志强的声音都不知不觉放低许多，怕惊扰差人办案妨碍公务。

“楼上的发仔记啊，他死了，刚刚差人还来问我们最后看到发仔的时间。”

“说起来是很久没看到发仔了，他喜欢鬼混的嘛，经常不在家的，谁想到这次真的出事。”

邻里八卦的声音也压得很低，热心肠的还提醒崔志强赶紧去做个笔录。

崔志强忙点点头，回屋快速洗脸漱口，冷水拍到脸上时，他忽然想起暴雨那夜见到的发仔。

还有昨晚路过商铺时发廊关掉的灯与紧闭的门。

崔志强心跳一顿。

不……不会吧？

两个差佬在面前坐下，其中一个展开笔记本时，崔志强还有点深思不属。

直到年长些的差佬开口问他见发仔的最后时间。

“大前晚，就是下暴雨那夜。”崔志强说完，就见面前两人对视了一眼，年长的稍稍坐正了身体。

“继续，说仔细点。”

崔志强双耳嗡鸣，一时间居然有点思维混乱，他强定心神，努力搜索记忆。

他讲到自己加班晚回，讲到那盏红蓝白旋转灯，讲到发仔的热情邀请和他身边的阿彩，以及他以前听到的关于发仔和阿彩的绯闻。

“对话是怎么样的？”

“阿彩长什么样？身形呢？大概年纪看得出吗？”

两位差佬问得非常细致，崔志强再无侥幸，声音都有点颤抖，“是不是……那个阿彩？”

依旧是年长的警察开口，“目前还未下定论，但案发地确实是发廊，死亡时间是大前夜，现场留有阿彩遗书，初步判断是阿彩为情杀人后自杀。”

“啊。”崔志强发出毫无意义的一声。

“我早就应该想到有古怪了，发仔和我说话时，那个女人完全没看我喔，就算发仔提到她，她都没反应，一直低着头，正常人不是这样的。”

“我那晚太累了，累傻了，我应该隐约觉得不对劲的，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我太累了就回家睡了。”

崔志强絮叨着那晚情形，说得有些重复颠倒，差佬见多了这样的情况，普通人忽然知道自己离凶杀案这么近，只有很少数能保持冷静。

两人耐心等崔志强说完，将有用的记下，又请他迟点到警局正式录口供，必要的话可能将来还要开庭作证。

这也是他们会将案件情况透露给崔志强的原因，还未盖棺定论的案件，差人是不会随意透露情况的，即使是公共关系科，和媒体披露也是避重就轻，点到为止。

崔志强麻木点头，见两个差佬就要出门，他终于忍不住。

“如果。”

差佬转过头来。

“我是说如果啊。”

崔志强勉强笑笑，却笑得难看，“如果我那晚进去了……”

他声音里有点哭腔，“是不是都怪我？我如果在场，发仔说不定躲过这一劫。”

年长点的差佬有些讶异，他一改之前的严肃和不苟言笑，面色居然看得出有点温和。

“不会的，她计划好了，为了避免发廊老板误事，她前一天还杀了发廊老板，藏尸在休息间，就是老板死了好几天，尸体先臭了，才被人投诉发现的。”

“你进去了，她有心算无心，你也不过多送一条命而已。”

他对着崔志强点点头，走了出去。

崔志强沉默着在室内坐了很久。

他的心绪复杂得难以描述，既有熟人死亡的难以置信和哀伤，又有没有救到人的自责与遗憾，还有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缓缓升起的恐惧。

——你也不过多送一条命而已。

差人的话言犹在耳。

他的大脑里难以自控地重演着那个画面，一时是他走进了发廊，与发仔谈笑风生，一时是他倒在血泊，挣扎着伸手向面前模糊的黑色女影，不知是反抗还是哀求……

暴雨夜那晚吹过港的水汽，化做姗姗来迟的一阵寒意，终于从尾椎直蹿上他的脊背。

他为什么没进去？

还好他没进去。

无数的想法塞得他大脑一片空白，直到闹钟响起，他麻木地换衣整理，走出公寓行过街铺。

发廊已被黄色封锁线围住，走过的路人小声地指指点点。

崔志强几乎不敢踏过那片区域，他忽然想起。

他那晚其实是想进去的。

崔志强只觉得一股激灵，其实那晚古怪的何止阿彩？

他的发型千年不变，中环掉下块砖，砸中的十个上班族男人中有九个是这款发型，文喻为何特意夸他发型？

那句“今晚不要洗头”，如今听来，比起建议更似告诫。

崔志强短促地发出深喘，忽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转头跑向公寓。

杂物堆里的《夜港》已有了褶皱，但不影响阅读，崔志强快速重读一遍，惊疑不定。

是真的还是？

那位留英回来就深陷夺产风波的文少，他有这样的本事？

……

观塘工业园的联和印刷厂中。

印刷员走出工作间，向文喻确认胶片内容。

他前日经手的三万份《夜港》印刷，对版面还有些许印象，发现胶片内容眼熟时，他特意调机器记录查了下，发现果然是前日印刷过的。

本来以为是文喻拿错胶片，他好心出来提醒，文喻却笑着表示是加印。

额……

印刷员有点失语，报纸有时效性，特别晚报又非专业报刊般不会过期，过了两天来加印确定还卖得出？

而且这次加印，一下就是二十万份。

这已是一些颇受欢迎的报纸才会印刷的量。

上期《夜港》卖得那么好？

印刷员欲言又止地回去操作，期间没忍住好奇抽出一份来阅览。

哇塞，劲爆啊，白桥塔女尸案告破了？还是人伦惨剧？

真的还是假的啊？

警署进展那么快？放班要去买份《刑事追踪日报》看看，可惜《刑追报》的印刷有专门的印刷工作室负责，不然他就能借工作之便免费看报，省下点钱咯。

……

被联和印刷厂员工惦记的《刑追报》报社刊室，编辑何宇豪冷面拍了下桌子。

“真是荒唐，这种事都敢编造，简直是扰乱公众视听！”

《刑事追踪日报》是专业类报刊，发行初心一为保障公众知情权，二为普法，保持香江社会对犯罪预防、司法公正、社会治安等问题的关注和讨论，让市民们耳濡目染间提高法治观念，推动司法进步。

何宇豪只要想到全社上下兢兢业业，结果造谣的轻飘飘一句，就混淆公众视听，带偏社会舆论，就觉得怒从心中起。

“不负责任，完全是香江蛀米大虫！”

他常年报道刑事案件，出入警署监察院比回办公室都多，气质威严，骂声洪亮。

“这种报纸的存在只会带坏风气，这次我一定要投诉到新闻署，取缔他们发行报纸的资格！”

他看到报纸内容后就怒气冲冲，甚至来不及看是哪个衰格同行。

一看却怔住。

《夜港》近年没落，年轻点的报社可能只知道有这么一家报行，何宇豪以前却和星报集团的李从文总编吃过几顿饭，印象深刻。

李编是典型老文化人，有些传统和刻板，但为人很有风骨，有他坐镇，星报集团旗下的几大报纸，虽说在市场竞争中落败，但从来维持社会喉舌的报业风范，没堕落过。

何宇豪顿时充满‘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痛惜感。

外头司机探进头来。

因何宇豪作风向来就是雷厉风行，办公室都听到他怒吼要去新闻署告状，司机当然见机先去准备。

此时就是来告知已经准备好随时出发去新闻署，问何编辑要不要动身。

何宇豪的目光飘向《夜港》主版。

花绿封面依旧辣眼得让他不忍直视。

他冷着脸将报纸翻了个页，坐下端起茶杯。

“算了，警署那边看到也会处理，我们不掺和了。”

他假装看不到办公室众人兼司机惊讶目光，慢慢抿了口茶。

年轻人还没学会养气功夫，真是冲动。

不像他，又有修养又冷静。

……

旺角公园，用帽子墨镜口罩全副武装的男人，双腿如同筛糠一般剧烈地抖动着，引来公园散步人群的注目，男人浑然不觉，他的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报刊亭，好视力让他一眼就能看到展示台上熟悉的版面。

《夜港》！

还是那期《夜港》！

男人的呼吸急促而紊乱，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昨天已经跑过了很多报刊亭，买下了他看到的所有《夜港》，旺角公园这边他来过，为什么还会有？！

男人发出近乎绝望的嘶叫，吓得公园周边的人纷纷退避，男人却瘫倒在地上。

七八十年代是香江报业黄金年代，据说销量最高的报纸日销70万份，那是七八十年代耶，查资料看到我都觉得很哇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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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红蓝白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