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修 第6章 第 6 章

“我认为这并不公允。”松心潼掷地有声地开口，“诚如这位师兄所言，你们未免太明目张胆偏袒人！”

被点到明的高鹤荣惊讶之余，倒是不吝啬地点了两下头。

高鹤荣是千寻峰长老的亲传弟子，会当峰不得不给他几分面子，但松心潼是什么人啊，一个修为低下的外门弟子，竟敢当众跟他们顶嘴？

“黄口小儿，休得胡言！”

筑基期的威压下来，松心潼当场跪下。

执事一甩袖子，“既然如此……”

“我不服！”松心潼的额头青筋暴起，强硬地仰起头，高喊：“我凭实力拿到令牌，不偷不抢，凭什么要把名额让给其他人，就因为柳红茵有执事的爹和亲传弟子的姐姐而我没有吗，你们会当峰就是这样欺负人的吗！”

清亮的女声在整个山门回荡。

外门弟子们的个个面露不忿，而内门弟子则投来嘲弄的眼神。

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戳得执事脸色发绿，他胸口起伏了几下，再次降下威压，松心潼整个人扑在地上，用更加嘹亮的声音大喊：“我不服！不服！”

下面的议论声“嗡”的一下大起来。

许多经过山门的弟子也停下来看热闹，议论纷纷。

还有好事者把消息传给同门好友。

于是赶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高鹤荣热情充当解说员，把事情前因后果完整复述给不明情况的同门。

当下就有正直的内门弟子发言：“我也认为会当峰此番有失公允，并无证据证明此人使用卑鄙手段夺得令牌，况且按照试炼的规则，她拿着令牌出来，这个名额就该是她的。”

有人出头之后，马上得到许多人的附和。

“最起码应该给这位师妹辩解的机会，看她一身伤痕累累，也是拼了命的。”

“要我说干脆让她们打一架，拿出真本事，省得麻烦！”

会当峰的弟子自然不甘愿成为众矢之的——

“我们峰主持试炼，我们自有评判，你们凑什么热闹？”

“事实就是此人绝无可能通过试炼，执事说的有理有据，公道自在人心！”

“此人强借外界声势施压，一看便是心思歹毒的人！”

松心潼从地上爬起来，“我愿意当众比试，求在场诸位为我见证！”

众人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

即便是最早提出打架的那人，其实也是借此嘲讽会当峰行事不明不白。

高鹤荣甩开扇子，煽风点火：“这不好吧，这位小师妹不过炼气四层，柳师姐的妹妹都炼气六层了，打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不过小师妹的勇气还是值得钦佩的，柳妹妹不妨出来比划比划，收着点打，毕竟这小师妹都伤得这么惨了，能坚持下来个两三招就了不起了。”

好赖话全让他说了，柳红茵就算赢了也没有光彩，不打更显得心虚。

柳雪明对柳红茵眼神示意。

柳红茵慌了一瞬，感觉喉咙隐隐作痛。

但转念一想，是因为对方诱骗自己右手受伤她才会大意，真正较量起来，松心潼这废物算哪根葱。

对啊，这可是废物松心潼！

自信心涌上心头，废物只有被她踩在脚下的份！

“好，比就比。”

柳红茵站出来，眼神轻蔑。

松心潼抬起左手，轻易凝出一团巴掌大小的火球。

柳红茵眼皮跳了跳，这个废物到底什么时候学会了火球术，以前明明什么法术都不会。

柳红茵高声嘲讽：“怎么，又想装右手受伤，你以为我上过一次当还会上第二次吗？”

既然又废物用火球，她就用更大的火球，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到底是谁比较厉害。

柳红茵这边刚刚凝出火苗，对面火球就气势汹汹而来，她慌忙躲开，心里大骂松心潼卑鄙。

还没缓口气，又一个火球飞过来。

一个接一个，灵力好像用不尽似的。

旁观的人们发出惊讶的呼声。

柳红茵心里一急，强行召出一面水盾，与火球相撞的瞬间，水盾破碎，火球直冲柳红茵面门！

柳雪明甩出披帛震开火球。

柳红茵一屁股坐在地上，惊魂未定，脸色惨白。

四周围一片安静。

“噗！”

高鹤荣摆摆手，“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真意想不到，噗！”

众目睽睽之下，会当峰的人脸色难看极了。

执事骑虎难下，一甩袖子：“这种没有规矩的弟子我会当峰反正不会要，谁要谁就带走吧！”

松心潼打蛇上棍，道：“谢大人成全，弟子日后定会勤加修炼，不辱内门颜面！”

执事哽了一下，狠狠瞪了她一眼，终究说不出更厚颜的话。

确认通过试炼的人选后，下一步是划分归属。

内门十三峰包含会当峰在内此次一共来了七峰，都是有意招收新弟子的。

通过试炼的弟子中，俞双成和俞木天赋最好，修为最高，自是香饽饽，收到好几峰的橄榄枝。

但峰与峰之间也有差异，内门十三峰根据地位、实力、功能定位等不同，大致分为上三峰、平四峰和下六峰。

像主峰岱宗峰和高鹤荣所在的千寻峰为上三峰。

平四峰中这次来了会当峰、绝顶峰和峨眉峰。

下六峰除了白鹿峰和灵秀峰都来了。

高鹤荣作为千寻峰长老亲传弟子、招收新弟子的话事人，并没有对俞双成提出邀请。

俞双成不甘心地看了高鹤荣几眼，选择了父亲所在的峨眉峰。

新弟子数量有限，基本遵循平均分配的原则。

所以当同是平四峰的绝顶峰提出要俞木的时候，自以为认为十拿九稳。

“不可。”俞双成向绝顶峰来人行礼，态度恭敬，言语却霸道：“俞木是我的仆从，必须跟着我。”

“荒谬！修行中人只论同门，谈何主仆？”

俞双成斜睨俞木：“你说呢？”

俞木鞠躬：“多谢绝顶峰师兄赏识，我自愿跟随少爷。”

自甘堕落，恨铁不成钢！

绝顶峰一众甩袖离开。

接着是陈子杭和林静姝，两人都是双灵根，陈子杭修为略高，去了下六峰的破岩峰，林静姝去了下六峰的香炉峰。

剩下松心潼。

高鹤荣摇着扇子走上前，少年恣意风雅，打量着她说：“小师妹修为低是低了些，不过法术使得甚是熟练，脾性也颇和我的胃口，感觉我们的关系可以再亲近一些，你说呢？”

松心潼正要应答，柳红茵高喊：“她是三灵根！是残灵根！她不配！”

众人回头看向柳红茵，眼神难掩不屑，此女不但实力平平，连品行也低劣。

连累柳雪明脸上无光，不愿再看柳红茵。

但此举确实阻止了高鹤荣的话头。

他惊讶地打量松心潼：“你是三灵根？”

他本想着这小师妹颇为顺眼，令他今日心情愉悦，就算天赋差一些，是双灵根，也勉强捞她上峰。

毕竟很少三灵根弟子能进内门，光是试炼门槛就卡住了他们，事实上松心潼本来也该被卡，是会当峰草率行事，自食其果。

松心潼说：“我的天赋虽然略逊其他同门，但我日后一定勤奋修炼，不落人后，求师兄给我一个机会。”

高鹤荣大力扇了几下扇子，似是纠结郁闷。

“这可不是略逊的程度，你修炼十天可能比不上人家修炼一天，况且修行之人谁不勤奋，未来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天赋并不能决定一切，那些道行高深的大能并不全是天赋好的人。”

“但你必须承认，天赋好的占比更高，你所说的情况不过凤毛菱角。”

“我……”

高鹤荣用扇子把她凑上来的脑袋压回去，“再说我千寻峰招人有门槛，我可不想回去挨骂，你我有缘无分，回见。”

顿了顿，他回头建议：“你天赋这样了，不如去香炉峰，那里擅长炼丹，有机会多蹭些丹药吃，说不定这辈子有希望上筑基。”

他说完就带着千寻峰的人离开。

松心潼下意识看向香炉峰，林静姝立刻往前一步，宣示主权，香炉峰的人看起来也对松心潼没有什么兴趣。

其他峰在知道她的天赋情况后，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开口。

**

傍晚时分，金灿灿的晚霞照射在大地上，鸟语虫鸣，甚是融洽。

越靠近杂役居住的地方，烟火气息便越浓。

松心潼停下脚步，转到一条小溪旁，清洗脸上身上的血迹泥垢。

将乱糟糟的头发扎起来后，清澈的水面映照出一张俏白的脸庞，轮廓细腻柔和，杏眼大而明亮，唇色如桃花粉嫩。

又清洗了一下伤口，右手手臂的伤最深，她如今的身体素质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血已经止住了，但红得泛白的血肉十分可怖，她看完就把袖子放下来。

久违归家。

她第一眼看到在院子里忙活的嫂子，于氏身形瘦弱，但一手水桶，一手簸箕，走得稳当利索，很快厨房内传出大锅蒸水的声音，饭菜的香味飘出来。

其他人的做工时间都要晚归，松心潼就在院子里的桂花树旁坐下，累积的疲惫涌上心头，不知不觉睡去。

这半年来，她一个人呆在漆黑的山洞中，除了修炼、练习法术，其余时间放空自己。

原身的记忆，原身的喜怒哀乐，逐渐与她融合，她既是自己，也是松心潼。

置身漆黑的山洞中，分不清时间的流逝，孤独寂寞变得无法忍受，那个时候她特别想回到家人的身边。

天暗下来。

松父松母先后回来，并没有注意到院子角落里的人，拖着疲惫的步伐经过。

又过了一会儿，松宏岩回来，他边走边活动肩膀，今天搬了太多重物。

“美娥还没回来？最近怎么天天这么晚。”

“她说过她回来晚了就让我们先吃，她在突破的关键时期，想多花时间修炼。”

“那也不能熬坏了身子。”松母唠叨叨着给众人打汤，“一会儿要还不回来，我就给她送饭去，孩子越大越不听父母劝。”

于氏安慰：“美娥是有主见的孩子。”

松宏岩：“美娥想给潼潼报仇。”

一家人都沉默下来。

两个女人不由地红了眼眶。

松父重重叹了口气，“别说了，吃饭。”

正说着，外面传来疾步奔跑的声音。

松美娥跑进院子，瞪大眼睛四下张望，大喊：“松心潼！你是不是回来了？你躲哪里去了？你快给我出来！”

一家人慌忙跑出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松美娥有一肚子话，不知从何开口，急得卡在嗓子眼。

一家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身后传来含含糊糊的声音：“我回来了，刚刚不小心睡了一觉。”

……

松母从房间出来，抹着眼泪说：“一身的伤，美娥她们正在给她涂药。”

“饭吃了吗？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受了多少苦哇。”

“一整盆都吃了，我瞧着像没饱，再帮我切点肉菜，好好给她补补。”

于氏端着一盆血水出去，门关上，屋里只剩下姐妹俩，温暖的烛光照在她们的脸上，一个严峻，一个懒散。

“我听说你进入内门了。”

“嗯，以后家里人要靠你多照顾了，我有空就会回来。”

“本来也不指望你，你没事别回来，就在那里面待着。”

松心潼撑着坐起来，看着眼前神色倔强的少女，忍不住揉乱她的头发。

“那我等你来。”松心潼很有姐姐气魄地说，“那时候我差不多也在里面站稳脚跟了，把我们一家人都接进去。”

“还有，被欺负了来找姐姐。”

过了两天，松心潼提上小包裹，独自走进内门。

她在试炼中拿到的无字令牌此刻挂在她的腰间，用漂亮的挂绳和流苏装饰，随着她走路的动作翻了个面，露出两行亮眼的红字——灵秀峰，松心潼。

灵秀峰，门派内最大的山峰，拥有最幅员辽阔的灵田。

若说下六峰的前五峰分别擅长炼丹、炼器、阵法、符篆、御兽，是为上三峰和平四峰服务，那么下六峰的最后一峰灵秀峰，可以说是为前五峰服务，提供他们所需要的各种灵植。

所以灵秀峰也叫下下峰，主职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