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客 第2章 死魂复生之道

白玉梅花簪彻底化成一把携带风雷的长剑，向大金虎的爪子直刺而去。

紫绡不求重创护兽，只求能让自己顺利脱身，避免被虎爪拍成肉泥即成。

然而长剑不仅连一根虎毛都没有伤到，还被磅礴的仙力碾为了齑粉。

金虎仙兽看她极力抵抗的样子，觉得真是傻透了。

紫绡眼里嘴里全是血，脸上被仙力划伤破了相，双目凸出，发髻凌乱，半身血污，模样极为不堪。

贺云野走到她跟前，俯下身子，往她的脉象上探了探。

金虎这一掌力道稍微大了些，紫绡体内失去牵制的妖力开始无序窜走了。

“咎由自取。”贺云野心中暗道，但还是封锁了她的经脉，帮她稳住躁动不安的灵流。

流转文光殿三大护兽，都有自己特殊的修行领域。金虎在力量上说一不二，片羽是远古吉光兽神遗留的翼羽所化的美貌仙灵，对万物的灵力有与生俱来的压制作用，贺云野作为灵羽宫灵鹤仙子的后代，比起医术一道，更擅长设阵与破阵。

“一只黑狐怪，单枪匹马闯进文光殿，不是找死吗？”金虎趴在贺云野身边，看着他捏着紫绡的手腕，帮她疏导灵力。

片刻之后，紫绡变回更有利于妖力稳定的黑狐形态，昏睡过去。

贺云野：“找个地方，给她安置起来。”

“安置到哪？万兽殿吗？”

万兽殿里面，关押着从黯域逃窜出来的最凶险的猛兽。

那些猛兽生性暴虐，残食人畜，肆意屠戮，无所顾忌，却无法被杀死，一般的牢笼也根本困不住它们。

青莲仙境将它们擒住之后囚在了万兽殿中，又在大殿四周连施了五十八道封印符咒，这些黯兽才得以不再为祸苍生。

若把紫绡放到万兽殿，不消一息的时间，就会被那些猛兽撕成碎片。

贺云野站起身，给了大金虎毛绒绒的脑袋一巴掌：“想点正经的。”

“放吉光神殿好了。”大殿之中，一道女声蓦然响起，带着春风一般的和煦。

女音落下，一道红光乍现，现身在贺云野和金虎面前的，乃是一名极美的女子。

女子一袭火红色束腰半袖花草长裙，高绾的云髻上簪着一套海螺橙尾羽镶白玉珠头饰，额前两缕青丝及鬓，青丝之间贴有蝉翼花钿，雪颈上一串钴蓝色鹿角状嵌松石珠项链，左腕处一只双羽金丝镯，和手腕相衬的，乃是左耳边一对琥珀色柳叶状耳坠，至于右手右耳，则是空空一片，什么也不曾有。

贺云野回头看向片羽：“也好，你看住她，记得别让岩星接近她。”

岩星乃是金虎仙兽的名字，金虎被贺云野指名，不服气地哼哧两声：“都是一起长大的，你就向着片羽。”

“你若有片羽一半懂事，我也不至于事事都要麻烦她。”贺云野说着又给了金虎的脑袋一巴掌，“我让你制住这女贼，你倒好，直接要了她半条命。”

金虎虚张声势地张大嘴巴，露出两对白里泛黄的獠牙：“明明是她技不如人。”

“可你把她打昏了，云野哥哥还怎么盘问她？”片羽一语道破问题的关键，金虎佯装的气势瞬间弱了一半。

贺云野：“灵力暴走并非小事，她不睡个七八天都别想醒来。”

片羽：“云野哥哥想问她如何进得了千幻阵的事？”

贺云野对金虎下手没轻没重，对片羽却舍不得苛责半句：“并不是，千幻阵看似无序，实则有序，她若知晓其中的转换步骤，进来不过是迟早的事。”

金虎也趁机转移贺云野的注意力：“这阵法也该加强了，别随随便便一只小狐妖都能跑进来。”

片羽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睡的黑狐狸：“千幻阵临机应变，她如果只看一遍，怎能做到如此精确？”

紫绡在饕餮门前列阵的一幕片羽没有忘记，狐狸法阵能看到饕餮大门内的光景，也一定能看到千幻阵的内部结构。

在人界中洲大陆的极南之地，屹立着一座山脉，山高万仞，鹤飞不过，猿攀不得，山上积雪终年不化，与浮云相连。这座山的名字叫望南峰，也被世人称为“仙人山”，是他界前往青莲仙境的唯一通道。

如果有人能爬到峰顶，只稍一抬手，便能明显地触碰到一堵透明的屏障，这堵屏障就是千幻阵，为了将青莲仙境与外界隔绝开来。

“想破解千幻阵，她要找出走线变化的规律，以及变化后的落脚位置。”贺云野眼中泛着一丝淡淡的寒芒，毕竟黑狐妖能闯入文光殿，是他的失责。

金虎从小在仙境中长大，未曾离开过，因此也没见过千幻阵的变化：“千幻阵里面的走线每次都不同，是如何更置的？”

贺云野应道：“《十二歌》。”

金虎一脸不解：“什么东西？”

金虎不明白实属正常，他自始至终不曾离开过青莲仙境，对于阵法之道也不甚热衷。

贺云野：“青莲仙境最初是由七位人神和五位兽神共同缔造的，你总该知道吧？”

金虎点头，这个仙境里都知道。

“《十二歌》是为了追念和颂赞十二位古神所创作出来的乐歌。”

“那又如何？”金虎不明白贺云野说这些有什么用。

“很简单的，”片羽对阵法之道颇有涉猎，她为金虎解释道：“千幻阵是按照《十二歌》去安排阵法的落脚点的，一字一步，若五字为一读，落脚点便是第六步的地方，以此类推。”

“她怎么知道要按《十二歌》的句读走的？”金虎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难不成她看到仙君们出阵，还不止一次？”

贺云野一脸欣慰地拍了拍金虎的脑袋，能让这家伙思考的机会真不多见：“最近一次是司寇仙君，上一次是我兄长，再上去便是青莲仙君了。她进来时用的正好是第四歌，吉光兽神的祭歌。”

金虎一阵冷哼：“等了八十多年，挺有耐心的啊！”

八十余载，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兴许还要久。”贺云野对黑狐等了多少年不感兴趣，他反倒想弄明白，黑狐是怎么知道《十二歌》的？

《十二歌》在青莲仙境并不算多神秘的存在，但连在仙境中长大的金虎都不能完整唱出《十二歌》的乐篇，一只妖界的黑狐狸反而对此了若指掌，这事本身就很值得探究。

金虎：“这笨狐狸，仙君们出去的时候都没留意到吗？传个口信又不难。”

贺云野：“可能发现了，觉得没什么威胁，也就不管了。”

若是所有在仙人山顶逗留过的妖魔鬼怪都得管上一管，岂不是没完没了了？况且这狐狸的身手也太差了，金虎一爪子下去，就得躺上十天半个月的，根本构不成威胁。

片羽走到宝物架旁边，取出一根红色丝带，那丝带在她的指尖上绕来绕去，最后才不舍般地离开，自行飘过去将狐狸捆了个结实。

“等她醒了，你告知我一声。”贺云野对片羽嘱咐道。

“我明白。”片羽点头，带着黑狐狸去了吉光神殿。

等流转文光殿恢复宁静之后，宝物架上一株开得正盛的辛夷花忽然晃动了一下，花瓣纷纷扬扬地洒落开来，飞散到文光殿的每个角落。

金虎抬头看了一眼，有些疑惑：“辛夷花兽怎么了？”

他平日里大大咧咧惯了，很少留意过这些花兽的小习性。

但贺云野知道：“她在净化。”

金虎了然，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那黑狐妖究竟在找什么？”

贺云野深黯的眼底无波无澜，给了金虎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死魂复生之道。”

“你怎么知道？”

贺云野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了一句：“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能比文光殿的天华地宝更为珍贵的？”

金虎仔细一想，无非就是命了，能让饕餮镇守的宝物，无一不是逆天改命的存在。如果命都没了，要再多的财物又有何用？

金虎低喃自语：“也许她的朋友或者至亲需要？反正我看她不像快没命的样子。”

贺云野不置可否，径自走出文光殿的大门。

“你去哪里？”金虎见贺云野要走，连忙追上去。

“灵羽宫。”

青莲仙境十万宫殿，宫殿与宫殿之间相距之广，单靠飞行，贺云野要花上近一个时辰才能飞完其中的路。

文光殿与灵羽宫之间更是隔了九座仙宫，贺云野可不想一整天的时间都耗费在赶路上，只见他双手交替，十指翻飞，一个仙阵便出现在他的脚下。

眼看贺云野就要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金虎急忙跳进阵里，那庞大的躯体，差点把贺云野挤到阵外。

贺云野伸手，本是想稳住被金虎撞到的身体，仙兽却以为他又要打自己的脑门，急忙张开了虎口，将他的手连同长袖一齐卡在了两对獠牙之中。

“放开。”贺云野一脸困惑，不知道这老虎又犯什么傻！

金虎不放，贺云野越想抽手，他就越不松口。

贺云野见金虎说不通，脚一抬便往仙兽的大脸上踹去，金虎也不甘示弱，抬起前爪就和他打了起来。

对于金虎来说，拍挠按压，爪法多变，以刚制刚，起落有势，而一只手已经被钳制住的贺云野，只见他脚步多移，明攻暗防，收放自如，也是不落下风。

一人一虎实力不相上下，直打到灵羽宫门前也没有分出个胜负来，倒叫灵鹤仙子看了不少笑话。

“你们两个，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