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演录 第68章 双双燕（二）

寻远将脸埋入范奉秭右侧颈窝，鼻尖触及之处，除了香粉的气息，还有素白珍珠耳饰的清凉。寻远忍不住伸舌轻舐，尽惹范奉秭怕痒的命门，忍不住求饶：“远哥又开始胡闹了，仔细头发勾着，再伤身可不好。”

寻远不禁想起多年前初次与范奉秭亲近之日，正是远远望见她安排宫人洒扫完毕之后，趁春日午后闲暇，在帘后篦发。镜前坐着的她乌云散落，衣襟半解，在少年眼中，有如巫山神女。揭帘走近的一瞬间，范奉秭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并未急于遮挡，也许在她眼中，寻远始终只是受她悉心照料的少年？寻远痴痴地缓步走近，伸手拂过范奉秭披肩及腰的长发，归到一边，显露出翠绿丝缎包裹的身姿，在均匀呼吸之下，慢慢地起伏。系带的尽头，是缠绕在范奉秭颈后的系带。寻远伸手轻轻扯拽着系带，范奉秭见他直直盯着自己，嗔怪道：“远哥来我这里做什么，这可不是胡闹的事。”寻远欠身，不知何处来的勇气，直直向范奉秭唇上亲了下去。范奉秭自此知晓了少年的心意，索性握着他的手，引至颈后，将系带抽将开来……眼前情状，尤似东坡词句：“困酣娇眼，欲开还闭”。主仆二人多年，多是范氏规劝引领，诸事默契，此时也不例外。从此范氏于寻远，多了七分情意，少了三分敬畏，一声“远哥儿“，成了寻远心中的基石，也是最大的安慰。寻远记事开始，母亲权氏身困偏宫，眼看自己的小叔小婶在他人扶持之下，入主朝中，取代了自己家人的地位。日日仰人鼻息之余，夜晚梦回思念丈夫深陷敌阵，自己身份尴尬，只有身边寻远一个慰藉，却望着他年少阴郁的目光无从申辩。纵是自己的孩子身居东宫，一想到时政不稳便随时有可能被亲侄顶替，自己最后能留给寻远的唯一也终将被人夺去，每每痛不欲生，为此不得不与寻远减少接触，只一心渴求生存，期待能等到丈夫被解救出来的一天。寻远身边照顾安抚之人，除了范奉秭，再无旁人。

沉醉温香耳畔，半晌淋漓。寻远双目微闭，颈后毛发间渗出汗意。范奉秭拿指尖轻轻划着，正要缓声接着方才的话题劝慰，却被寻远拿右手挡住了嘴：“此事已分明，范姐不必再议。钦天监声称西南有误，这才影响了祭礼。静晗虽名为吴氏所出，到底和贺氏脱不了干系，西南有事必是她的缘故……可惜了，扶灵还乡一事迟迟未竟，只怕她在天之灵无法告慰。“范奉秭见寻远并无废黜静晗之意，只得将摇动根基的主意作罢，却仍然不甘心，添嘴道：”既然缺扶灵之人，为何不遣那张氏？她未得女官功名，也非家世显赫，与已故贺泽沛亦是没有缘分得见。如若能替远哥解忧，在西南建立衣冠冢，将贺泽沛正身安定，相比泰山神灵也不再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