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演录 第56章 夜如年（五）

目送邹承忆一行的轿辇渐渐远离余庆宫，吴临臻挽了挽鬓边碎发，望向天边渐渐西下的斜阳。余庆宫端仪试探地问起：“临臻，现在是否即刻去往太子宫中？澄酒和冰都已经妥当，为防冰块消融，还是早作定夺为好。“临臻抬手止住端仪的话头，却见牵黄跑到侍者身边一个扎着两只角髻的小姑娘身边，绕在她的裙下不肯挪动，只是抬头盯着她手中的绣球。

“这个女孩子，就是制作绣球的那个巧手姑娘吗？”吴临臻随口问道。“正是”，端仪招了招手唤她过来。“临臻问你姓名，还不快上前回话。”

小姑娘将绣球向东边一抛，牵黄立刻追了过去，欢快不已。她笑着整了整裙摆，端正向吴临臻走近，行礼答道：“小女张月怜，见过吴临臻。”端仪助她完成大礼，在一旁解释道：“她和其他四位年纪相仿的女孩子，都是礼部从国子监等处的官宦举人家中选送上来在宫中学习礼仪，预备日后竞考女官的。余庆宫，丰泉宫，御宁殿内都各有五名，临臻可还要见见其余几位？”

“不必了，就她了，让她替我将澄酒和冰块送到太子宫中去。承忆是不会细究究竟是我还是别人亲自去的，只是这番好意必须是余庆宫的人代为执行，这便够了。”端仪闻言，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女孩子，半信半疑地将袖中的令牌交给了她。张月怜乖乖地颔首领命，伸出双手接过了令牌，便从余庆宫角门出去，带着三两个宫人和物事，向太子殿出发。

约过了两三刻，张月怜及一行余庆宫人来到太子殿前，通报了此行来意。静晗听说是吴临臻宫人，却不是她本人到来，心中暗暗有些惊讶，便宣了进来。谁知来者竟是个与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小姑娘，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取了折扇将肿起的一边脸遮了起来。张月怜在阶下请安，见殿内并无旁人，便睁大了眼悄悄打量起周围来。静晗的脸被折扇遮住，本是无可窥看，却恰巧被一面端方的玻璃镜子映照出来，张月怜不小心瞧见，忍不住扑哧一笑，连忙拿袖口捂住了口鼻。

“你笑什么？“莫静晗撇开折扇，提声问着她，却发现自己已经忘了遮挡，不由哼了一声。张月怜见静晗放弃了遮挡，紧着步伐上前将玻璃镜轻轻按压回镜盒之中，蹲坐在静晗睡榻面前：“臣女可不敢笑您，臣女这是与您同乐……“说着伸出左手食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静晗肿胀的腮边。

“嘶……“静晗忍不住抽了一口气，见她满脸笑意，双眼中充满了调皮和狡黠，倒是生不起她的气来。”规矩这样差，难怪是临臻宫内来的。你倒是胆大得很，初来乍到就……“一不小心咬到舌头，静晗顾不得说话，只是捂住脸纾解疼痛。

“这可不是臣女动的手哦！“张月怜佯装着退后半步，见静晗是疼的真切，心中也不免恻隐。东宫端行切下一角冰块混着澄酒，忙忙地送来塌前，见张月怜与静晗嬉笑，不由愣了一愣，默默放下木盘，悄然退去。

端行按医嘱呈上物品，正在思忖，一面默默回到侧间，不小心撞到了迎面来的内侍：“哦哟，你倒是好走，吓得我没魂了。”内侍连忙作揖赔礼，一边暗暗戳了戳前殿，向端行好奇地打听：“这个小姑娘看来面生，吴临臻宫中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派了她来？”端行摇了摇头，“估计是礼部选送入宫的预备女官，御宁殿也有几个，上次跟着来的，只是不及这姑娘伶俐活泼——你可见她方才，直接上手戳殿下的脸颊，殿下居然也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