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演录 第14章 桂枝香（四）

行至后院，只见天井里有一棵铁树，生得枝坚叶利，开展有度，气势不凡。元齐俯下身去看它的根节，似有瓷笔洗般粗细，棕黑的树皮紧紧地包裹着，想是有了些年头。元齐伸手碰了碰针叶，只见叶尖微黄，叶身深绿，指尖过处无不冷硬泛光，如涂过蜡一般。元齐不由得看怔了，忽然听得一位内侍来传，手指一抖,扎在叶尖，渗出血来。

“皇上已遣人请刑房大人上殿，赵大人吩咐我来请您同去觐见，请随我来。”内侍报明来意，侧身引路。

“多谢内侍大人。”元齐作揖，解下腰间的刀，挂在前堂的架子上，便随内侍出了朝房。

一路来到辅兴殿，赵刑房已在等候，元齐环顾四周，只有寥寥几人。

“皇上正在用早膳，请各位大人稍候片刻。”内侍说完离开。

元齐走向赵刑房，正要开口，却被赵刑房微笑着制止了，循手看去，原来早朝的几位，都已经到了：在殿角一边斗着蛐蛐儿的，是范奉秭的胞弟范谙；两位正唧唧咕咕不知说些什么的，是替皇上监修国观，研制仙丹的季兹星和李昂芳。还有一位敬言署出身的柳济，虽然看上去瘦弱不堪，但他的功力早已天下扬名：这些年来没做过什么正事，却“屹立不倒”，实属传奇。

“看两位风尘仆仆，定是来新都觐见圣上的赵刑房赵大人吧！可喜可贺，赵大人来此任职，也是朝廷之福，百姓之祉啊！哈哈……”柳济赶上前来，一通贺喜之辞，说着说着竟自顾自地笑了，实在让元齐一阵头晕。转眼看赵刑房，却还是微笑着，和柳济说着些不咸不淡的话，有些疑惑，又不好开口打岔，只能硬着头皮在一边打着马虎眼，心想这样的谈吐也能官居三品，实在可笑。

寻远此时还在范奉秭的丰泉殿内用早膳。范奉秭一面为寻远斟茶，一面有意无意地说：“昨晚在崇贤殿睡得还安稳么？眼看着待贤殿也住上了人，丰邑殿也快有了主，我这心也就安了许多。太后娘娘也催着，要下头每年好好地选才充盈后宫，皇室才好开枝散叶，以安民心啊。”说着，将白瓷红鱼边的茶盏递来，笑着抬眼看向寻远。寻远听着这一席不自然的劝告之辞，心下知道是范奉秭为了他昨夜在崇贤殿留宿的事情生着闷气，便就势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姑姑这话说得毫不明白，虽然三年一选，但总共也不过数个被朕留在宫内，姑姑别担心，寻远不待见外人，也不会叫姑姑担什么不是。至于母后那里，姑姑大可不必担心。寻远自知轻重。”

范奉秭这才放心，“这话说得，好像我心里存了什么芥蒂。陛下，上朝的时间快到了。”

寻远接下范奉秭的手巾，擦了擦嘴角，抬头望天，只见朝阳初升，知是时候不早，就辞了范奉秭，来到朝堂。

一番常礼之后，赵刑房和元齐来到殿阶前觐见。

寻远站起身来，近前看了看赵刑房，问了几句，见赵刑房沉稳正直，满意地说：“果然不错，是难得的人才。” 又看了看元齐，见元齐眉宇间很有一股正气，若有所思，便吩咐前仓，赏给赵刑房一柄镶金青如意，元齐一张云纹弓，又向季茲星询问国观之事。内侍张贵忙领旨向前仓来。

此时朱津正头晕不止，自从知晓自己已经身有龙子，她倍加小心，尽量不让别人看出。张贵眼看朱津就要倒下，连忙扶到椅子边上，倒了一杯水给她，又死命地掐了掐她的人中，才看她渐渐地睁了眼。

朱津见瞒不过，只得告诉了张贵实情。张贵心下一惊，想这时节后宫嫔妃无一有孕，都是范奉秭派人暗中行事所致。若朱津也受此大难，岂不又助长了范奉秭的气焰？他一横心，将朱津送回内堂休息，唤来苏端言，只说贺端礼有气血不足，需要静养几月，烦请她帮忙将圣上需要的如意和宝弓从库中取出，同他一道送往辅兴殿。

赵刑房和元齐见圣上赏赐，连忙领旨谢恩。寻远退朝后，留下李昂芳询问些琐碎事宜，不提。

昭秦自寻远离开后，一直心中有所疑虑。她想给义父写一封家书，却无从下笔。正思索着，听见一位内侍来传，说是范奉秭想见见她。昭秦换上一套素净的衣饰，不施脂粉，带上小芦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