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息录 第58章 魔国门主—敖烬（57）

“新鲜的馄饨出锅咯！”店小二吆喝着奉上两碗馄饨，带着虾仁香菜的馄饨汤面打断了长生的思路，他见玉纶将筷子递了过来，“快尝尝味道如何？”

“好。”长生说着拿起汤匙。

“先喝汤。”玉纶说道。

这有什么好指挥的……长生不禁在心中腹诽。他虽然这么想，但依旧喝了口汤

“好鲜啊！”

长生津津有味的吃了一海碗的馄饨，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子，这才突然反应过来，玉纶一直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罢了，不问憋得慌。

“陛下”长生深吸了口气，“你为什么要让星夜拿走我的记忆？”

店小二接连摆上几碗各色馄饨，交汇的腾腾热气模糊了玉纶微妙的表情变化。

“看来你都想起来了……”他声音如常，“也罢，说说看，你都记得些什么？”

长生小脸一红，是啊，他都记得些什么？

难不成他要告诉玉纶，我记得天河中你吻了我？

思想想去，星夜夺走的记忆也只有这一个。

这么难以启齿的事怎么好宣之于口？

长生瞧着玉纶云淡风轻的模样忍不住火大，连礼仪都顾不得了，他一筷子夺过玉纶欲放入口中的虾仁，咬牙切齿的咀嚼干净。

“生气了？”玉纶嘴角扯出两个酒窝。

“长生不敢！”

“说着不敢，你怕是把我当成嘴里的虾在嚼吧？”玉纶索性将碗推到长生面前，“看样子你对我积怨已久了，有什么话不如一次说个清楚？”

这可是你说的！

长生沉吟，“星夜他……”

“星夜是我的贴身仙使，九重天内除了我，西山和华清府众人外，没人知道他的身份。”玉纶见长生欲言又止，点了点头，“他是我派到你身边教导你的。”

长生剧烈的咳嗽起来，灌了一大口水才缓过来。

“为什么是我？”长生直截了当问。

“了结前缘吧！”玉纶若有所思，他目光澄澈，瞳孔能折射出人最本来的模样。

长生以为玉纶指的是人间时，他曾救过他。

现在想来，当年的天帝玉纶多半是在人间历劫，意外被还是佛陀的他所救。

这便是他说的前缘吧……

“真身为佛陀，身藏火之源，自人间由花神带入九重天，沉睡四十载后于琼台宴化形。”玉纶娓娓到来着长生的身世，“不知道星夜有没有将你在琼台宴上伤我的记忆还给你？”

长生冷汗连连，这个不用还，早就听说了……

玉纶狡黠道，“如今你可欠我两个人情！”

“哪两个？”

“西山府，和眼前这碗馄饨。”

“馄饨也算？”长生简直哭笑不得。

“你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由我的灵力所幻化，自然食物也是一样的。”玉纶起身，满桌的杯盘狼藉随即消失，“吃了我的灵力还不算欠我一个人情？”

平白无故吃了天帝的灵力，说到底还是赚到了……

长生心悦诚服的拜了拜，“陛下说的是，长生欠您两个人情，他日必定奉还！”

“吃饱了的话，我们四处看看如何？”玉纶嘴角含春道。

“好。”长生欣然跟在玉纶身后朝前走。只听他继续道，“你如今的灵力暂时还不能制造出完全符合你期望的幻境，这过程恰如建造房屋需一砖一瓦，急是急不得的。”

“陛下，你的幻境是什么样子？”

“怎么？你很好奇？”

“是有些……”长生直言不讳。

玉纶闻言笑了笑，“想随便进入神的幻境世界可不容易，除非是灵力上的绝对压制，又或者是幻境的主人的准许。”

“神族的第一个幻境都是他们心中最迫切的愿望，也是最深切的秘密。你真实向往的其实是人间吧？”

“也许是吧，当白头发仙倌告诉我们去凝结第一个幻境时，我的眼前便是人间两字，不过问题是，我并没见过真正的人间，但我确定我心中人间的模样有些许不同于现实。”

“那你心中的人间是什么样？”

“我心中的人间该是座与世隔绝的小镇，隐藏在大海旁边的青山绿树之间，连接小镇与外界的世界只有座横立峡谷的吊桥，桥摇摇晃晃，外面的人不敢进，里面的人不敢出。”

“听起来有点邪恶……”

“这有什么？”长生说着说着便忘了彼此的身份，他不以为然，“离开和进入一个地方都需要勇气，不是吗？”

“是。”舆论拗不过眼前的孩子，“你继续说。”

“我希望小镇不要太大，南北贯通，东西纵横。沿着小镇走下去会来到片连接着大海的琥珀，有人间少女唱着歌，等待着出海归来的情郎。”

“还有呢？”

长生刚要说些什么，却听空中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紧接着整个世界都开始摇晃倾斜了起来。

“看来有人在叫你！”玉纶手中现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翠绿色竹筒。

长生接过，玉纶道：“这次来就是给你此物，记得，里面的东西对你接下来要面对的至关重要，若要分享的话，记得只能给你信任的人。”

言罢，他又补充道：“当做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吧，方才你们的谈论我听到了一两句。”

堂堂天帝也学会听墙角了？

长生正欲说什么，却见玉纶脸上绽放出破寒回暖的温柔笑意。长生整个人瞬间愣住，脸颊不禁有些发红发烫。

玉纶语气恢复如常，他望着长生继续说道：“白头发仙倌，是你给华清起的名字？”

“是。”长生心里直打鼓。

“那……”玉纶顿了顿，“在你给我起个新名字前，不如就叫我玉纶，别叫我天帝了……”

“长生，长生！”风息拼命摇晃着长生的身体，见他逐渐睁开眼睛才松了一口气。

长生望着包括华清在内的六人都看着自己，疑惑地问道，“我怎么在这？”

“你入定太长时间，他们都以为你走火入魔了。”有悔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就跟你们说没事了吧！”

长生环视左右，确认自己从幻境回到了现实世界。而玉纶送给他的竹筒正好我在手中，证明他刚才的确出现了，并且留下最后的那句令人费解的话。

“长生，你的脸怎么这么红？”风息费解的看着他，“你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吗？”

“没有，怎么可能，想什么呢？”长生怒声道，却正好对上华清探究的神色。

长生有种抓到小辫子的尴尬局促，忙不迭的逃之夭夭。

玉纶的意外造访让他足足消化了一整天。

待子时降临时，一番恶战偃旗息鼓，待众人喘息之际——手腕粗细的洞口又扩大了数倍不止，天光自其上倾泻而下，星夜向来严肃的表情竟也出现融化，缓和。

“我给你们最后两天的机会，后天的这个时候，所有人必须进入第三层。”骇人的气场重现，“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话音落下，塔楼的通道展开，六人鱼贯而出。

待众人离开后，星夜身子晃了晃，血顺着他鼻孔滴落地面。浑身的疼痛不禁让其躬起身体半跪在地上，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握在手中的物事，沉重的叹了口气。

寅时二刻，华清府柴房中。

长生烧好最后一道酒盅炖鸡，狭小的空间内被诱人的饭香充斥，长生小心翼翼从灶神的灶台上端出事先烫好的热酒递给风息，“我从西山洞府顺来的，趁着华清天君和弱风仙倌不在……”玲珑心照不宣的给每人都倒上一海碗。

“来，让我们祝长生，三十一岁生日快乐！”有悔率先举碗，众人轮流敷衍的送上祝福，正当他们打算豪饮而尽时，柴房大门骤然被弱风推开。

众人手中举着的酒不禁僵在当场。弱风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他侧了侧身，“天君请！”华清天君顺势先踏入其中，“好啊！要不是弱风闻到了酒味，我还不知道你们如今这么出息了？”

说着他抬起酒壶端详，“西山洞府的酒，说，谁顺回来的？”

半晌，长生无奈的举起了手。

华清和弱风对视，异口同声道；“给我满上。”

这回轮到他们六个目瞪口呆了……

几轮觥筹交错，未曾喝过酒的六人败下了阵，且看华清与弱风柔韧有余，敬佩之情首次油然而生。

“仅是吃喝或有些无趣，不如玩个游戏如何？”弱风放下酒碗提议道。

“这个主意不错！”华清酒肉穿肠过犹自面不改色，“你们意下如何？”他瞧着以各种姿势匍匐在筵席上的六名“红孩儿。”

“奉陪到底！”风息差点摔进长生炒菜的锅里，崇吾将他捞出来，八人围坐桌前。

“这个游戏是这样的！”弱风伸出十根手指，“接下来我会提一个问题，如果做过就收起一根手指，没做过则不用，最先收回全部手指的为输，输的人要答应在场所有人每人一个要求！”

“如何？”华清面不改色看着他们。

六人闻言俱是点头。

“那从寿星先开始提问吧！”华清指着长生。

长生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一圈，他思忱片刻，缓缓道：“在座的人，杀过人的收回一根手指，注意，我说的是人，不是神妖魔！”

璧吴闻言“嘘”了一声，“你这问题未免太无趣了吧！神仙是不能随便对人动手的，在场怎么可能……”随着他的话被噎了回去，弱风懒洋洋的缩回了一根手指。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长生也没料到，自己随口提了个最中庸的问题，竟引出弱风来。要知道，飞升之后的仙倌最忌对凡人动手，但凡有犯者均被丢下堕仙楼永不复归九重天。弱风若真的杀了人，或许说明，他并非一开始便是神族。

“下一个”弱风不咸不淡道。

风息赶忙接过话茬，“我想想，在场的诸位，看过春宫图的，请收回一根手指。”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之间除了崇吾以外，所有人的手指均收回了一根，其中尤以长生收的最为理直气壮。

爆笑声过后，轮到了崇吾。

说来崇吾着实郁闷，偷看春宫图这码事本不算光彩，但在座众人除了他都看过。这样一来，所有人不约而同都将他列为了嘲笑对象。

他暗自咬牙要惩治这些思想不纯洁的人。

“在场的人，如果你喜欢的人就在此处，请自动收回一根手指！”

一切如崇吾所愿，场面再度变得安静了起来，之间除了长生，华清，弱风和崇吾以外的所有人，都自动收回了一根手指。

“时候不早了，该到送礼物的时候了！”华清面不改色的终结了整场走向逐渐劲爆的游戏，他信手一变，长生身上的衣服变成了件绣着清水白莲花纹的贴身绣袍，其上贴合着轻薄如蝉翼的轻纱护甲，而系在腰间的束带刚好是长生此时身量的尺寸，两侧还分别配备挂剑的纽扣。

长生认出了这熟悉的绣工，“牡丹？这衣服？”

“花神托我带给你的，哦对了，牡丹托我告诉你，这件衣服不能水洗只能干洗。”

长生哭笑不得，“还有别的话吗？”

“没有了。”华清肯定的颔首。

“你的礼物呢？”长生朝华清伸出手。

“我的礼物就是将你的礼物带到。”华清见势忙转换苗头，“其他人的呢？”

不多时，长生收到了来自弱风的油纸伞传送器一把，来自崇吾的沉铁哑铃一对，来自璧吴的传书飞鸟三只，来自有悔的傀儡替身两具以及来自伽湘脸颊吻一个。

只剩故作神秘的风息，长生饶有兴趣的等待看他搞出什么花样，却见他两手空空道：“长生，我这人活到这么大，好逸恶劳，玩世不恭，却唯有这性子让自己最是满意。向来生平不畏人言，目之所及尽皆此生所喜，行为天下之义举，赴汤蹈火。

来自何方或许并不重要，但如何走下去，为自己和自己眼中的六界，才是生而为神最该做的。所以，你的三十一岁生日，我祝你活成另一个风息，比现在这个还要开心，还要勇敢百倍的风息。你能做到吗？”

“尽力而为之！”长生笑吟吟道。

“好，一言为定。这样，口说无凭，我们签字画押为证。”

“签字画押？”

“就像这样！”说着风息伸出右手小拇指，勾住长生的左手小拇指，同时以大拇指按向长生的大拇指。

正在这时，自两人之间飞出一缕金光，金光绕着长生和风息盘旋周天，竟化作条小龙，飞落在大白兔的剑柄之上，与其融为一体。

“龙族掌五行，这是龙族才能给与朋友的礼物！”

华清略微诧异，他指着剑柄上的盘龙纹饰对长生说，“这份礼物难得贵重，将五行之力融于剑中，以你的灵力作为启发，变相等于你拥有了部分龙族的力量。”

风息点头予以认同，他松开手对长生说，“这就是签字画押，完成了这个仪式，说过的话必须要作数，否则是会遭报应的！”

“什么报应？”长生好奇道。

“我想想，不如就叫你爱上你最讨厌的人如何？”

“这么毒？”长生瞥了撇嘴，“可说到我最讨厌的人……”

长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自己认识的各色人等想了一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说来自己倒是不太喜欢邢王敖霜，难不成违背了承诺，自己就会爱上那敖霜天君？

长生不禁咽了咽口水，消受不起消受不起！

“原来你们都在……”猝不及防的冰冷声音响起。

除了华清以外的人尽皆僵直了身子。

长生差点忘了，自己最讨厌的人，正是眼前这位不速之客——星夜。

“我，爱上他？”

长生忍不住胆寒，他一抬头，却见星夜那双修长的手伸了过来，他手掌张开，里面静静躺着支古朴简约的木簪。

“生辰安康，平安！”

星夜好似惜字如金，偏偏连喜乐二字都不愿说出口，丢下个礼物便像逃难一般的离开了。

长生愣愣的接过了木簪，心不知为何漏跳了半拍。